廣西和廣東相接,鄭氏留守廣東的武將是鄭彩。
他奉命調集兵馬聚眾韶州府,但沒有擅自開戰的權力。二十天,消息已足夠在福州和廣州之間走個來回,鄭芝龍那裡還沒有答覆。
半個月前,明軍監軍使許義陽派使者到韶州,命鄭彩即刻率軍攻打廣西,剿殺亂黨。
鄭氏不反,朝廷則有大義在手,許義陽一個副將,頭上掛著監軍使的頭銜便可以延平王的兵馬指手畫腳。
鄭彩對這個使者百般瞧不上眼,但他仍然好生伺候來使。要是因為一時的生氣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情,那會要後悔一輩子。
他還記得年初往南京時,鄭森對他說的那些話,但是,他仍然不想造反,而且他知道延平王也不想。閩人對大海比對陸路的興趣大,只靠土地,閩人甚至活不下去,唯有大海能給他們帶來無盡的財富。
明軍的使者是許義陽的部將張二武。
到韶州這幾天真是讓他樂開了花,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兩個貌美如花細皮嫩肉的女人陪侍,他從未過過這麽暢快的日子。
他能首次出使的機會來自於許義陽身邊沒有合適的人。當然,這一趟的享受是應得的,因為如果鄭氏決定反了,他就是上門送首級來了。
聽說派他來廣西這是錦衣衛的命令。廣西戰場要為閩粵大局服務。
這也是一種對鄭芝龍施壓的方式,從柳隨風拆散了大西軍後,朝廷對鄭芝龍越來越嚴厲,不再像從前那樣不管不問。
清晨,陽光照在灰白的窗戶紙上。
張二武伸手亂摸,順便用力捏了一把無意中觸及的軟肉,引發一聲嬌呼。
“起來了”張二武越過一個柔軟的身體,下床穿好官袍。他現在的職位是協同守備,希望打完這一仗能升到遊擊將軍。
走了兩步,他腳步有些虛浮,腰肢酸脹,心中暗叫不好。帷帳中比戰場還要辛苦,再這樣回到軍中一定要受到責
來韶州已經十幾天了,他不知道廣西的戰事發展進展如何。
每日吃完早飯到街上溜達溜達,心情不好的時候到衙門找鄭彩嘮嘮嗑,這就是他半個月在韶州府於的事情。
張二武想起來,自己已經兩天沒去找鄭彩了,可不能玩樂忘了正事。
領著兩個親兵到了韶州衙門,他正好看見鄭彩全副披掛率領一隊兵士正要出門。
“鄭總兵,你這是還要去哪啊?”
鄭彩看見張二武,招呼道:“我正要去找你,昨夜王爺軍令到,命我率軍追繳廣西亂黨”
“什麽?”張二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鄭彩揮舞手臂道:“上午準備糧草補給,午後出兵廣西”
竟然真有這等事張二武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鄭彩問:“張守備是隨我出征,還是回去稟告許監軍?”
“我?”張二武戀戀不舍,“我還是回去把消息盡快稟告許監軍吧”他不顧自己腰酸背痛,匆匆到驛館召集部下。
次日,他親眼目睹鄭彩率軍殺向平樂府。
候鳥從北往南飛。
頭頂上的大雁的隊形一會排列成“一”字,一會排列成“人”字。它們不明白腳底下這片土地正在經歷換天之變
張二武從南往北走,再折返往西才能回到明軍的兵營。
廣西的叛亂到此結束了。
三日前,許義陽率軍攻入柳州大敗廣西參將陳奇策。瞿式耜從桂林調集羅全斌來援,同時命陳邦博率軍如桂林城加強防禦,沒想到陳邦博入城後立刻發動兵變,囚禁瞿式耜和張同敞,向許義陽送出降書。
今日,鄭彩率軍攻入廣西,聯系攻破南部幾個消息閉塞還在負隅頑抗的縣城,略表姿態。
道路上有不少不明真相盲目逃難的百姓,張二武連續抓了十幾個人詢問,也沒弄清楚形勢。直到他逃到永州,見到永州守軍才知道明軍已經收復桂林。
瞿式耜已除,廣西還有幾個縣城負隅頑抗,陳邦博正率軍猛攻表忠心。
張二武弄清楚狀況後忍不住在腹中罵了鄭彩幾句,鄭彩一定早就得到了消息,也不阻攔,讓他多走了兩三天的山路。
他不知道鄭彩早已討厭死他這個混吃混喝還罵人的使者了。
一行人與逃難的百姓中走在相反的方向趕往桂林。
離桂林百裡,張二武遇見了張榜安民的兵丁,那些人是陳邦博的部下。
簡單詢問後,那些人告訴他,明軍監軍使還在柳州,桂林城在陳總兵的控制下。桂林城內的廣西本地兵馬已經向陳總兵投降,他們現在歸陳總兵指揮。
張二武只是有些失望,他的身份還接觸不到深層次的消息。他嚷嚷幾句,道:“怎麽回事,柳州離桂林只有兩三百裡,大人怎麽還不來接受桂林城。”
許義陽未進桂林城,他也不能進。
桂林到柳州有運河可行,兵荒馬亂中仍然有人忙著做生意賺錢。張二武雇了一座小客船,裝下隨行的所有人,搖搖晃晃向柳州。
桂林山水甲天下,張二武歸心似箭,無心欣賞沿途風景。
坐在船上行走了兩日進入柳州府地界,這裡屬於明軍的管轄范圍。張二武看見岸邊的明軍旗幟,連忙催促船夫靠岸,他們遇見了陳友龍的斥候兵。
張二武上岸通報身份,那些斥候將信將疑,把他們引向附近的鹿寨縣。
進入鹿寨山區走了一個時辰,出了一道山彎,眼前旌旗如林,張二武一眼便看見“許”字大旗。
陳友龍軍斥候向大營通報後,許大武出來相見,確認沒有帶錯人,才放心離去。
張二武興衝衝的問:“大哥,大人在哪裡?”
張大武指向東邊的一座布滿樹林的小山坡,見到兄弟回來,他現出幾分緊繃繃的笑容。
張二武一溜煙往那座小山坡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說:“我先去見大人,有要事稟告”
山坡茂密的樹林中有幾股青煙冒出。
張二武先通報,得允許入內。他走進去,見許義陽正耐著性子在吞吐活躍的火苗上轉動一隻禽類,不知是鴨子還是鵝。
“你回來了”許義陽抬頭,又重新低下頭。
張二武單膝跪地,道:“末將不辱使命”
許義陽道:“你回來的真是時候,我這隻大雁正快要烤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