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路暢通,尚可喜一面派人過河向吳三桂求救,一面龜縮回洛陽城中。
三天裡,左若率兩萬買明軍護送三萬義軍呼嘯南下,趕在除夕之前渡江進入湖廣。這裡不像山西那麽冷,更溫暖的是人心。
”這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故事。”翟哲聽金小鼎訴說,他麾下這個其貌不揚的親兵終於走出來了。亂世中,這樣或者那樣的人崛起,如同這樣或者那樣的人死去那般平常。
”還有一半人在太行山!”話到嘴邊,金小鼎又咽了回去。了解了此事的來龍去脈後,他知道那些人的首級是留給吳三桂的功勞,否則那位平西王怎會輕易罷手。翟哲隻說要金小鼎,沒說要郝陽友。
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不能再提的禁忌。
”辛不辱大將軍之命!”
”走,我們出去看看吧!”金小鼎隨翟哲走出宜城縣衙。路邊的角落裡堆積了殘雪。鐵甲親衛隨行護送,翟哲難得穿了一回鐵甲,大將軍的裝飾最威武。
城外的帳篷裡亂哄哄的。這裡條件簡陋,但與山西相比,近乎天堂。
”大將軍到!”火把通明,照亮了偌大的營地。各個角落傳來摻雜哽咽的歡呼。翟哲現在對人心的把握已近乎爐火純青,只是這麽一瞥,這些人回牢記大將軍的面容,否則他們只知道金小鼎。
翟哲不說話,他無需說話,這裡的人都知道他是晉人。巡視一圈歸去,金小鼎同行。翟哲還沒想好怎麽去封賞他。金小鼎北方之行,可謂功勞卓越。以死間逼反薑鑲,以大將軍的名義統領義軍,以潞州牽製吳三桂,再帶三萬人南下。山西最大的收獲在吳三桂,當然這三萬人同樣重要。一直以來,翟哲對軍隊的構成非常留意。
收復江南後,他再也沒在浙東征兵。軍中最忌諱拉幫結派,江南人在軍中比例過高對北伐不是好事。他們對北方太陌生,不像這些山西人,或者是忠貞營中的陝西人,做夢都想殺回老家。
在金小鼎歸來後,襄陽城雖然還沒有被攻破,戰爭好像變成一件很不重要的事情了。將士好像都不再關心那座依然聳立的堅城,他們談論更多的是賞賜和家人。
翟哲心裡清楚的很,江南明軍的潛力已經被用到了盡頭。百尺竿頭,再難進一步。而襄陽城就是那百尺竿頭。
江南的朝廷是一個怪胎,大將軍府也是一個怪胎,連陳子龍的江南總督府也是不倫不類。一切都是權宜之計,他本想取下湖廣後再整頓內部,但現在看來襄陽城不會再讓自己如意。
自古難有內政不明,將軍在外能打勝仗的。多爾袞在清廷是皇父攝政王,說一不二。而他翟哲只是大將軍,控制朝政名不正言不順。陳子龍為江南總督後,他借機讓其在江南推行新政,但不得不說,軍中每個人感受到了他與宗茂的不同。
宗茂像親爹,陳子龍像後爹。
這不是說陳子龍事情做得不好,而是缺少如宗茂那般對士卒的親近。兩人成長的環境決定了兩人的差異,他是十年寒窗考中進士,宗茂是隨著漢部騎兵同時成長的總管。
心中有想法的不僅僅是軍中人。
陳子龍是複社士子,所用的都是江南文士,幾社的何孚遠、夏允彝等人都身居高位。當年方以智和宗茂在大將軍府首次招收的幕僚逐漸被邊緣化,這是很多人不能忍受的,包括翟哲自己。
東林黨具有強烈的排外性,浙東子弟有一部分如黃宗羲同屬東林黨,但有另一部分則被看做浙黨,當年同屬閹黨份子。像姚啟聖這樣連舉人都沒有考中的文人更不入那些人的法眼,這一點陳子龍也沒能免俗。
多少年來,大明官場的習俗就是重進士,不中進士,永遠無法進入核心圈。
大將軍府到目前為止,對武將回報甚為優厚,如逢勤、左若都已經封侯,李志安、孟康等人也已經封伯爵,但對文士幕僚的回報一直不夠。如柳隨風跟隨翟哲十幾年,還只是個無品級無官職的長史。
為了團結更多的江南鄉紳,翟哲一直很小心不打破舊有圈子的習俗。在宗茂做出極端舉動,讓他得到大將軍之位後,他再退一步,全是為了湖廣戰事。
現在,這一切該結束了!
除夕夜就在眼前,翟哲在考慮該什麽時候回歸南京。
沒有攻下襄陽回南京,是種遺憾,更是隱患。但他從未遇見過最完美的事情,就連在草原娶最心愛的女人還要經歷一場血宴。
“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返回南京的契機。”
因為朝廷決定戰場。
除夕日前十天,大將軍傳令,命在寧波禁足近一年的宗茂離開家門,前來湖廣,同行的還有暗營統領季弘。大將軍府麾下武將好像要在湖廣共聚這個春節。他們的家人都留在江南,這不得不讓人嗅到一種陰謀的味道。尤其是宗茂,他雖然人在寧波,但一直有無數人的目光在盯著他。
與此同時,逢勤率江北兵馬渡江而回, 閻應元奉命守禦加固的泰興縣城,在江北留下一顆釘子。
人在湖廣,翟哲先處置湖廣的事情。
為了安置從山西返回的義軍,堵胤錫緊急從長沙調集來糧食和棉衣。何騰蛟被押送到南京後遲遲沒有定罪,所以堵胤錫仍然只是湖廣巡撫,不是湖廣總督。
依翟哲敏銳的嗅覺,這件事很不尋常。皇帝可以不配合,但內閣至少要給他一個交代。馬士英有膽識,但一直唯他馬首是瞻。
除夕之前,翟哲終於下令,命金小鼎從三萬義軍中挑選兩萬人編為正軍,駐守隨州府,同時從親兵衛中抽調兩百人到其軍中訓練士卒,盡快讓那些人熟悉明軍的號令,熟悉長槍、鳥銃和火炮等各種戰法。但他沒有任命金小鼎為隨州總兵。
軍士征戰一年辛苦,為了過好這個除夕,翟哲和堵胤錫都動了心思。準備了大批酒肉犒賞。
南京城內的朝廷毫無反應,皇帝和內閣從不派人來湖廣,這裡的戰爭好像與他們毫無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