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翻滾的浪濤在朝陽下泛著淡黃的的光芒,煞是好看,分不清那是渾濁的浪花還是借助了太陽的光輝。
額哲駐馬河邊。
女真人都已渡河而去,岸邊一片狼藉,女真人帶走了所有的船隻,連一片木板也沒留下。
對岸的草原悄無聲息,不見人蹤。
“我要去歸化!”額哲撥轉馬頭。
“歸化已經有五萬蒙古大軍了!”哈爾巴克在額哲背後小聲嘀咕。
額哲側首對哈爾巴扎說:“我明白你心中所想,我不是個盲目的人,如果這場仗沒有漠北蒙古支援,說不定我早已率察哈爾歸降多爾袞回遼東了。但察哈爾是蒙古之主,一山不容二虎,你知道嗎?我怕錯過了這次,察哈爾人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了。”
“阿穆爾走了,囊囊走了,他們選擇如此輕松,但我是黃金家族的嫡系血脈,縱然我沒有父親那樣遠大的願望,當機會擺在眼前的時候,我不能退縮!”額哲的面容稚嫩,此時說出來的話自有一股銳氣。
傳令兵奔走相告:“裝滿你們所有的水囊!我們要翻越沙漠!”
哈爾巴克不敢再勸,察哈爾人並沒有攜帶足夠的軍糧,他們在途中必須要殺馬充饑,額哲孤注一擲,不顧一切想聯合蒙古諸部將多爾袞大軍盡數殲滅。
“希望我們還來的及,希望漠北蒙古不要讓我失望!”
額哲催馬衝向黃沙漫天的沙漠。
河套草原,順利擺脫了察哈爾人之後,女真人還有六七天的軍糧。
多爾袞下令軍中限制補給,他在為最壞的情況做打算。真到了逼不得已的那一刻,他只能率軍侵犯大明的陝西邊境搶奪補給。
河套草原靜悄悄,沿途只有驚起的飛禽野獸和大軍相伴。
女真大軍腳步匆匆,傳令兵在兩側馳騁催促:“加快速度!”
輜重營的車上擺滿了船只和木板,女真人帶走了渡口的所有能供渡河所用之物,多爾袞能預料到君子津渡口也是片板不留。
大軍行走到裡君子津渡口五十裡地停下腳步,多爾袞將軍中所有精通水性的人調集出來,獨組一軍,同時查看黃河沿線各處水勢。
眼前的黃河傳說中是漢人的發源之地,現在是大軍最大的障礙。
女真人在陸地上不懼怕任何對手,但要是說到水戰,那是他們最大的缺陷,軍中會水的人本就不多,若是想在水上交戰,那簡直是強人所難。
多爾袞策馬沿黃河查看水勢,“一定要找機會偷渡過黃河!”
君子津渡口,蕭之言率部歸來。
蒙軍營中軍大帳內,車臣汗端坐當中,三汗分列兩端,蕭之言搖晃著身軀走進來,行禮後隻說了一句話:“女真人已經到了!”
瞬間凝固了帳內的空氣。
“他們就在對岸!”蕭之言神色輕松。
車臣汗站起身來,臉色凝重,下令:“從今日起各軍嚴加防備,不可耽誤。”
夜晚的恐懼在於未知,好在夏日的月色皎潔,黃河水面泛著暗淡的光華。
沿岸每隔十幾裡,都有一個蒙古斥候在巡邏,仔細關注對岸的動靜。
君子津渡口附近水面寬闊,
流速遲緩,一個蒙古斥候騎馬走走停停,偶爾停頓取下馬背上的水囊喝一口,七月盛夏連晚上也這麽炎熱。 這一段是他負責的區域,天氣晴朗時方圓幾裡一目了然,最怕碰見陰天或者下雨,雲層會擋住一切光線,夜晚時他趴在岸邊也看不清水面上的動靜。
他喝了些水,歇息了片刻,催馬繼續搖搖晃晃的向巡視。
午夜過去,並無異常發生。
斥候下馬坐在松軟的草地上,用好奇目光看向漆黑的河對岸,女真人的勇猛響徹草原,但漠北人還沒有見識過。到目前為止,蒙古諸部只有察哈爾和女真人交戰過。
突然他余光所及不遠處的草原上好像有個黑影移動。
難道有野獸?斥候興奮起來,五萬大軍在這裡活動那麽久,附近的野獸都被驚擾早已逃之夭夭,如果能夠打一隻野味倒是可以解解饞。
斥候轉身上馬正準備過去,見草原上那個黑影如躍兔一般,幾個翻騰,竟然直接跳下黃河。
水面上“撲通”一聲,斥候聽的真切,催馬追過去,月色下黃河的波濤像魚鱗一般,看不出任何異常。
那不是野獸,看起來更像一個人!
斥候在水邊巡梭良久,毫無發現,不敢聲張悄然離去。
馬蹄聲逐漸遠去,黑影從緊靠岸邊的水草底下翻出來,借助月色向對岸遊過去,遊速很快,水性嫻熟。
一夜無事,無人知道此處的異常。
次日清晨朝陽升起之時,女真大軍出現在君子津渡口對面。
在蒙古騎兵的眼皮底下女真人有條不紊的安營扎寨。托克托草原響起集結的號角聲,數千蒙古騎兵蹄聲隆隆馳騁到渡口邊, 看架勢像是向女真人示威。
女真大營內,多爾袞對面站立了一個身材消瘦的黑衣人,身上黑衣水漬未乾。
“你說嶽托被囚禁在歸化?”多爾袞目光如燭,盯在那個人的臉上。
“正是如此,對岸蒙古人車臣汗和俄木布汗守渡口南,扎薩克圖汗和土謝圖汗守渡口北,從北岸突圍更容易。”
多爾袞注視良久,忽然問:“你是蒙古人?“?轉而又搖頭說:“看起來不像啊!”
“奴才是漢人!”
聽見此言,多爾袞終於明白了,說:“你是嶽托的包衣人?”
“正是!嶽托貝勒將我放在古祿格身邊監視土默特人的動靜。這一次事發突然,連古祿格也沒有得到消息才釀成此禍。”
“你沒有向遼東送消息嗎?”
黑衣人搖頭,說:“漢人的商號幾個月前就全部撤出歸化了,消息傳不出去,現在事態不明,古祿格態度曖昧,腳踩兩隻船,並不完全站在我們這邊。我是偷著潛過來的。”
多爾袞點頭讚歎,說:“好膽量,難得嶽托手下還有你這等人物。”接而話鋒一轉,說:“我若要你再回去一趟,你敢嗎?”
黑衣人臉色一變,半晌方說:“若能救出貝勒,奴才舍了這條性命也是願意的!”
多爾袞哈哈大笑,說:“我不是讓你去死,再等上幾日,我先給蒙古人點苦頭嘗嘗,再用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