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蘇州城依舊是蘇州城,悠閑的大唐人依舊喝早茶,散步。
似乎沒有什麽不同。
但似乎又有了點不同。
哦,原來是城東的幾處鬧市裡多出了幾張奇怪的“廣告”。
廣告內容如下:本店今日開業,特推出四大招牌菜,八大特色菜,清烈英雄酒,今日前去本店用食者,一律優惠。且每個時辰內,都有一桌客人可以免費食用,機會多多,不要錯過。
下面是紅塵客店的落款與地址。
看過的人大多數都是一笑,還有些人在想著把這“小廣告”給撕回家,這紙可值錢得很,人們多是隨口議論幾句,便相視一笑離開了。
但終究有些人心動,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所謂的四大招牌菜,八大特色菜,還有什麽清烈英雄酒,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劉季錢雙手背在身後,挺著微微發福的肚子,邁著員外步,在街上溜達,這是他的習慣,他之所以能夠在短短五年內將劉家布行經營起來,就是靠著敏銳的觀察力,與對市場的把握能力,他喜歡觀察周圍人的穿著打扮,然後調整自己布行的經營策略,使自己的布行,永遠走在潮流的前列。
不過最近他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的寶貝女兒,劉玉嬋。
上次出了宋開跳河與自己女兒當眾肌膚相親的事情後,有十多家上門提親的人立馬都反悔了,不過那次也就罷了,雖然很多人反悔,但畢竟還有幾家依然想要與自己聯姻。
其中就有縣丞楊榮光家的媒人。
楊懷彥並沒有因為那次跳河就反悔,依舊求著自己的父親去劉家提親。
縣丞的官不大,但是楊榮光是吳縣縣丞,這官可就大了,吳縣管轄的地界是蘇州城,所以吳縣的縣令,比蘇州城其他縣的縣令官職要高一品,為正六品,而楊榮光,作為縣丞,也是正七品的官職。更重要的是,據說楊榮光和上面有關系,來年官職調動,他一定會升官,到時候至少也是吳縣縣令了。
這是門好親事,朝廷有人好經商,萬古不變的真理,只可惜,劉玉嬋她死活不答應!
哎!
劉季錢很煩悶,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十多個人圍聚在一起,議論著什麽。
抬起頭,劉季錢看了看那告示,“咦”了一下,隨後不屑的低頭冷笑,這個宋開,還沒死心!若是宋家沒有家道敗落,自己女兒嫁給那傻小子,倒也不錯,無奈現在……
劉季錢踱步離開,卻聽聲音在背後響起。
“劉叔叔安好!”
劉季錢轉頭,正是楊懷彥帶著兩名下人在閑逛。
楊懷彥穿著光鮮利落,看起來很有涵養,再加上他也有幾分才子之名,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賢胥候選人。
“原來是楊郎,”劉季錢拱手。
楊懷彥伸手,邀請劉季錢道:“劉叔,咱們去那邊茶館喝茶,好不容易見你一次,可不得請您老吃頓飯。”
“哈哈,也好,”劉季錢往裡走。
分賓主坐下,楊懷彥先是歎氣,道:“劉叔,看來這宋開腦子真是越來越糊塗了,守著好好一份家業被糟蹋了,現在不僅不知道收手,反而越來越胡鬧。”
“誰說不是呢,哎!”劉季錢歎口氣。
楊懷彥看劉季錢眼色,見他果真是一片厭惡之色,心中歡喜,然後低聲道:“劉叔,你可曾聽聞宮中采購絲綢布帛的消息了?”
劉季錢身體一震,看著楊懷彥。
楊懷彥搖了搖蒲扇,道:“我也是聽我父親與織造司的大人談話時提起的,這次咱們蘇州地域供應量會增大,所以織造司那邊正在物色新的供應商家,呵呵……”
劉季錢點了點頭,給宮中供應絲綢布帛,這是個美差,宮中的采購量很大,而且不壓價,如果能夠得到這個供應名額,劉家布行定然會更上一層樓,但是,自己的女兒寧死也不答應嫁給楊懷彥,這可如何是好?
楊懷彥隻是透漏了這麽一個消息,便不再往下說,他知道劉季錢是聰明人,知道自己的意思,於是改口說道:“劉叔,快到中秋了,按照往年慣例,咱們蘇州城會有賽龍舟,亦會有詩會、歌舞之類的,到時候會上服裝布匹供應,還請劉叔幫幫忙。”
劉季錢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
詩會、龍舟賽這些事情,采購服裝量並不多,而且要求挺高,裡面的利潤並沒有多少,不過無論如何也是有利可圖的,楊懷彥之父為縣丞,主管六司,這些雜活他倒是能夠說上話。
先給劉季錢一點甜頭,而皇宮供應的事情,則必須用他女兒來作為籌碼了。
楊懷彥和劉季錢說了會話,兩個人便分開了。
“少主,家主的意思,還是不要迎娶劉玉嬋為是,她行為作風實在不成體統,”身後的奴才低聲對楊懷彥說道。
楊懷彥冷笑一下,搖搖扇子,道:“若是不能贏取那劉娘子,豈不是折了我的臉面!哼,等我娶了她,她若再敢行為放蕩,我便休了她,那樣方才不虧,這女人,我一定要得到!”
“少主高才,”兩位家丁陰笑。
此時紅塵客店開業的消息,算是傳了出去,再加上一通鑼鼓的聲響,被吸引過來的人還不少。
“咦?這不是宋家的客店嗎?還沒敗落啊?”
“是啊是啊,哎,說起來宋家郎君也是個可憐的人,攤上個這樣的老爹。”
“照我說賣了這客店最好,上次開業折了好多錢呢。”
路過的街坊鄰裡均是議論紛紛,但是這年頭普通人家還真沒有太多的余錢去酒樓吃喝。
“咦,就是這裡了吧,紅塵客店,對,就是這,”三個穿著白衣、帶著文人帽的年輕公子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指著紅塵客店,笑道:“就是這家店主想出來貼告示宣揚自己客店的吧,挺有想法。”
“咦?陳兄,你看這對聯,倒也有趣。”
“紅塵美食伴香酒,青玉獅子口水流?哈哈哈哈,果然有幾分趣味,隻是這門口的獅子似乎並未流口水啊。”
三個人說笑一陣,便往店裡走,嘴裡還說著,要嘗嘗所謂的招牌菜,特色菜。
宋開在門外敲著鑼鼓,對那三位隻是說了句:“裡面請,”便繼續敲鑼。
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這時客店內傳來三聲驚呼。
“天!”
“不可能!”
“聶紅是誰!”
“絕了!”
剛剛進去的三個文人在裡面發了瘋般大叫著。
門口之人聽到這叫聲,不由疑惑,隨後便又有些人走了進去。
接著更多的驚歎聲傳來,還沒點菜,驚歎聲已經響成一片。
這一下,外面一些人徹底忍耐不住了,原本隻是路過的人,也走了進去。
宋開隻是面無表情的敲著鑼,待進去二十多個人後,他便停止了,相信有了這二十多人做引子,自己這店,應該可以開起來了。
剛準備進店,一個老人笑眯眯的走了過來,他穿著青布袍,不急不緩的走著,到了宋開身前,拱拱手,笑道:“宋郎,你還真開業了。”
宋開見是薛為海,也拱手笑道:“薛老請,請。”
這時後面又有一群人往客店裡湧,為首的是女扮男裝的孫喜梅。
“喜梅?”宋開一愣。
孫喜梅面無表情,道:“我是怕你的客店開業沒人光顧,所以帶些好友親眷來吃飯,嗯,看來是我多慮了。”說著,孫喜梅就往裡走。
跟在她身後的,有男有女,都是男裝打扮,也往裡進,一邊走一邊還低聲議論,大約是說這客店一看就沒什麽好吃的之類的。
宋開也沒辯解,和薛為海一起走進店內。
客店內,所有的人都站立著,抬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掛在牆壁上的幾幅詩詞。
宋開也沒料到這些人會有這般大反應,看來唐朝時人們娛樂活動實在太少了,所以才會把詩詞看的這般重要。
孫喜梅略微有些得意,她像是主人一般招呼著身後的男女,“大家就坐二樓包廂裡吧。”
“天!”孫喜梅身後一名女子猛地拉住了孫喜梅,“梅姐姐, 你看!”
孫喜梅自然早就知道了,隻是輕笑一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天啊!”女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千古絕句,千古絕唱!隻是,怎麽會出現在這樣一個破爛的客店裡?”
孫喜梅拉了幾個人一把,“別這樣,真是沒見過大世面,咱們是來吃飯的。”
雖然這樣說,孫喜梅心中還是挺得意,畢竟,這些詩詞可都是自己親手寫下的。
薛為海一雙老眼在詩詞上掃過,眉頭皺了起來,他側臉看了眼宋開。
宋開指著二樓靠窗的座位,道:“薛老,那是您的,貴賓座。”
“宋郎,這聶紅是……”薛為海也忍不住,開口詢問,他畢竟是科舉出身,才華橫溢,但是看到這幾首詩詞,也是生出陣陣無力感,
“呵……是位好友相贈,”宋開一笑,輕松道。
“好友?紅顏知己?你這紅顏,大才啊!”薛為海搖著頭,“看來,她對你定然是一往情深,哎,可歎可歎,羨煞老夫啊,隻是不知,這位紅顏知己現在何處,為何沒有和你在一起?”
這邊薛為海說這話,旁邊有人聽到了,立馬跳了過來。
“什麽!你就是店家?你認識聶紅!求介紹!求一定介紹啊!”
話音剛落,呼啦一下,宋開就被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