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棄,你對築基的認識是什麽?”丹參道人端坐蒲團,一副高人模樣,就是形象猥瑣了些。
陶棄看了這麽多書,倒也能說一說:“上古的時候,打通任督二脈就是築基,又稱百日築基,但築基後也就相當於當今的化氣三四層。現在修真界所說的築基境界,是指真氣高度凝聚,而且運用時如臂使指,最重要的是,築基後,真氣不僅來源於天地,那個‘基’還能自己成長。”
丹參道人點頭:“基本沒錯,但不夠詳細,事實上,現在修真界對築基有很多套理論。”
“第一種,把修真看作煉丹,那麽煉精化氣就相當於開荒,築基是播種,煉氣是培育藥苗,還神是采摘,摘下來的‘藥’,以身為爐,水火共濟,煉成一粒金丹,即進入金丹期。”
“第二種,把修真看作煉器,煉精化氣是爬山,築基是開礦洞,煉氣是挖掘,還神運礦入爐,最終成器,亦進入金丹期。”
“第三種,是蓋高樓,煉精化氣是準備建材,築基就是打地基,之後一路砌上十二重樓。”
“第四種,是養胎,煉精化氣築基都是讓自己成年,到金丹才算受孕,直到養出元嬰,分娩,哺育……”
一口氣說了十多種,陶棄有些頭昏眼花了:“聽起來都很有趣,門主是叫我挑一種嗎?我覺得十二重樓不錯,有明確的升級感。”
丹參道人道:“以上說的都是普通方法,我看了這些理論後,覺得都太簡單了,所以我昨晚想了很久,最終給你設計了一套新的。”
陶棄的瞌睡一下子被嚇醒了:“昨晚?門主你剛想出來的一套理論?沒經過臨床實驗?”
丹參道人微笑:“有經驗的修真者,哪裡還需要實驗,腦中推演就行了,我這套理論,其實就是將修真視為創世界,第一步需要在人體內模擬宇宙大爆炸,這本是最難的一步,但你的身體被七蟲丸和不知名的攻擊,摧毀重建了兩次,完全符合要求。”
陶棄咳了一聲:“門主,我知道本門一向打破常規,但這次能不能,稍微保守一點,用老方法……”
丹參道人怒視陶棄:“用保守方法,你這輩子都別想成丹。哼,我花了整整半個時辰構思的大體系,你不想用也得用!”
陶棄坐倒在地:“半個……好吧,我是說,‘整整’與‘半個’連起來,似乎有語法問題……”
丹參道人哼道:“老實聽著,我這套體系中,宇宙大爆炸後,煉精生成地,化氣生成天,乾坤一定,築基自成,你化氣十一層,‘天’已經沒什麽問題,但‘地’還差得遠,鑒於時間太短,我打算將五色土打入你體力,用‘生化玄功’,直接幫你造地。”
陶棄慌道:“不用太趕時間,真的!不需要運用您老的生化武器了!”
丹參道人也不理他,一揚手,面前出現了五堆土,正好五色。
“八藏青膏泥是從老蒼那裡騙來的,黃色靈壤是二娘那裡挖來的,曇河銀沙是冷簫畫的劍廬裡翻到的,羊血岩是我從地火中撈出來的,至於這黑色的粉末,是我煉丹的副產品,我也叫不出名字。”丹參道人點頭看著五堆土,很有成就感的樣子。
“門,門主,請問這些都消過毒嗎?你就這麽堆在地上……”陶棄囁嚅著。
“別嚕嗦,如果不是你五行俱備,身體又經歷了兩次重生,我才不會把這些好東西浪費在你身上,且珍惜吧!”丹參道人大喝一聲,五色土直接將陶棄淹沒了。
“思阿筆護主呀!”陶棄想喊,才記著筆還在蒼涼詩人那兒押著呢。
於是陶棄很乾脆地就暈了過去。
“道士,門裡新進了個弟子是吧,知不知道上哪了,二娘說他出去辦事,一年才回來,我不信!”空中一朵黃雲飄來,雲中有悶雷聲。
丹參道人也不抬頭:“沒見我在忙嗎,不知道,不是我派的!”
雲中哼了一聲:“守著一堆髒土,這也叫忙?沒名堂的家夥!”
黃雲飄走,丹參道人才抬手抹了一把汗:“魯刺身輕易不肯出廟,這次看來是感應到他的蟲子死了,嗯,還好五色土隔絕了這小子的氣息,不過老這麽躲也不是個事……”
混沌的世界,陶棄似醒非醒,他覺得自己的神念也是混沌的。
這個世界的光線昏暗,但隱約有些熟悉。
那紅色跳動的,是心臟吧,空氣中的微風,是真氣?
平常內視,這些東西都見過,只是現在,它們的位置變了,卻又顯得那麽和諧,仿佛它們本該在那個地方。
心屬火,居南方火行,肺屬金,居西方金行……
難道是身體又一次被扭曲了?但也不至於這麽離譜吧?
突然有紅色的粉末湧進心臟,白色粉末衝入肺泡,而世界則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
原本飄浮在空中的巨型五髒,吸入了五色粉末後,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重,然後慢慢沉下。
最終,五髒拚成一塊五色大地,大地上有六條巍峨山脈,陶棄感覺應該是六腑,你看那一條一條的,好象大腸小腸啊……
再仔細看,大地和山脈上,總共有十幾塊巨碑,雖然字跡有些不清,但陶棄就是能通過這些字跡,分清哪一塊是胃,哪一塊是膀胱。
陶棄的神魂,忽然感覺一陣輕松,就好象掙脫了牢籠,又好象成了這方世界真正的主宰。
平常的天,象是整個壓在人身上,而這裡的天空,是真真正正離地三千丈。
天與地之間,是空曠的。
陶棄的神魂,就在這天與地三千丈的距離間,飛翔,跳躍,好不自由。
不知過了多久,神魂忽然一動,隨即懂了:“收!”
無邊的天,無盡的地,瞬間縮小,化為一粒珠子,落在陶棄神魂的手中,裡面的事物卻又清晰可見。
“全身真氣與力量,盡在掌中,一念可使。”陶棄哈哈大笑。
然後他醒了過來。
“你看到了什麽?”丹參道人撚須問道。
陶棄一握拳頭:“我創建了一個世界!”
丹參道人不悅道:“是我幫你創建的好不,你只是看了一場秀,產生了‘世界觀’而已,對於那些不懂創新的門派來說,修到金丹都未必能擁有這種世界觀。不過話說,你怎麽一點都不驚奇的樣子?”
陶棄想說,我在大羅書庫都有一個書世界了好吧?
“門主你的意思,我在某種程度上,比金丹還強了?”陶棄忽然驚道。
“屁,你的境界剛剛到築基而已,真氣也就那麽多,你看到的世界,只是一個虛像,別家築基,看到的虛像可能是一畝田,一座礦洞,一個坑,一棵樹,但不表示他們的‘基’比你弱。”
“你雖然有‘世界觀’,但別人也有‘蓮花觀’、‘劍觀’,甚至‘天魔觀’‘白骨觀’等等,所以關鍵還靠自己努力。當然我費這麽大氣力,也是推了你一把,知道‘借假修真’不?我助你看到了創世界的過程,你潛意識就會模仿,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自己創造出來。就相當於,我把我發明的修真體系,整個攻略的視頻都放進你腦子了。”
陶棄哦了一聲:“原來‘借假修真’,可以有多種解釋,二娘說的又不一樣……”
丹參道人捶了陶棄腦袋一下:“借假修真這四個字,原本也就是個‘假’,我愛怎解釋就怎解釋,懂嗎!”
陶棄受了這一擊,心中其實還是感激,門主助自己築基,雖然有利用自己的意思,但自己畢竟獲得了好處。
不用實驗攻擊力,陶棄都知道,跟築基前相比,強太多了。
“你現在築基初成,世界除了天地山川再無它物,下一步就是勤修,讓世界出現各種生物,先是草,後是樹,再到蟲魚、鳥獸、人類,然後由人類建造出各種建築……”丹參道人眯起眼睛,做歪歪狀。
“那個……師父,好象有點問題,那個世界裡已經有十幾塊碑了,不知道算不算建築,另外,現在好象已經有蟲在飛了……”陶棄忽然小聲道。
丹參道人怔住了,片刻後不耐煩揮手:“這些小事莫要問我,自己悟去,我花這麽多時間在你小子身上,現在要閉關了!”
陶棄摸著頭離去,丹參道人才敲了敲額頭:“第一次試驗,果然會有問題麽?多觀察一段時間,希望那小子撐久點,就算失敗也沒啥,反正五色土也沒花我的錢,弟子沒了再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