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嵐奮力要掙脫他的手,惱道:“我的事與你無關,不用你關心我。反正你也不喜歡搭理我!”
見她忽然從一個嬌媚的大姐姐變成任性的小姑娘,秦陽不禁好笑起來,他忍住笑道:“好啦好啦,我收回剛才的話。剛才我沒理你是我不對。”
夕嵐這才臉色稍緩,幽幽道:“小弟弟,你知道狐狸是最怕寂寞的?狐狸若非葬身敵口,便是寂寞而死的。”
秦陽這才知道從剛才起她便一直挑逗自己,原來是怕自己不理她,不由得笑道:“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狐狸,再說我又不會不理你,你不是姐姐嘛,有點姐姐的樣子好不?”
夕嵐俏臉一紅,掙扎一下道:“快放開我啦,小弟弟。”
秦陽這才發現自己緊緊地抓住人家雪白的皓腕,連忙松手退開。夕嵐原本極盡嫵媚挑逗,此刻卻安靜得像個害羞的小姑娘,弄得秦陽也不好意思起來。他見夕嵐濕漉漉的衣裙就放在岩石上,想起人家姑娘正穿著他那外衣,偷偷望過去,窺見寬襟的衣領露出一片粉嫩的雪白,頓時不敢再瞧,轉眼見那火球還浮在半空中,趕緊轉移話題問道:“對了,你那火球的法術我能學不?”
夕嵐美眸掃了他一眼,道:“以後有空我教你,你和我頗有淵源,說不定能學會。”
他想起她在最開始時也說過類似的話,便問道:“和你頗有淵源?此話怎講?”
夕嵐正要答話,突然臉色大變,驚道:“有不妥。”
秦陽六感靈敏,也聽出深潭中傳來嘩啦啦的水流翻滾聲,同時嗅到一股古怪的腥臭味。他和夕嵐對視一眼,見彼此臉無血色了。
秦陽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拔出雙刀,擋在她身前,定神朝深潭處望去,只見一條巨大的黑影隨伴著嘩啦啦的水聲從深潭中探了出來,身似水桶,頭大如鬥,腥嘴紅舌,尖牙綠眼,竟是一條大蟒蛇。
秦陽雖在前世的動物園裡見過蟒蛇,可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這洞穴是它的老巢?秦陽的冷汗瞬間濕透了貼身小衣。
大蟒蛇墨綠的眼睛瞪著秦陽與夕嵐,忽然張開血盆大嘴,繞過秦陽,朝他身後的夕嵐咬過去。
秦陽大驚之下,一下子撞開夕嵐,同時雙刀奮力朝大蟒蛇刺去。“當”的一聲,雙刀如刺硬石,竟刺不進去,往日他功力十足時木刀自然可以斷金切石,但此刻隻余下三成功力,如何能刺穿大蟒蛇的鱗甲?
大蟒蛇吃痛,血盆大嘴轉向秦陽咬來,秦陽不及多想,矮身閃過,雙刀再次朝大蟒蛇七寸刺去,刀甲相撞,堅木所製的雙刀竟“啪”的一聲折斷了,秦陽暗叫“糟糕”,就地一滾,險險避過蟒蛇的尖齒。
“忽忽”兩聲,兩隻火球砸到大蟒蛇身上,秦陽邊閃邊回頭望去,卻是夕嵐在勉力使出火球術來攻擊大蟒蛇,想引開它的注意力,減輕秦陽的負擔。可她中了黃袍老道兩下驚世劍氣早就身負重傷,雖勉強壓下傷勢,余下功力已不足一成,小小火球術如何能起作用?
大蟒蛇嘶叫著,粗大的蛇尾猛然朝她掃過去。
這個笨蛋!秦陽急怒交集,奮不顧身地飛撲而上,左手抱起夕嵐,右手用盡全身功力使出飄雲掌法的“隨風擺柳”式,順勢一按蛇尾,兩人已騰空而起,落到大蟒蛇身後。
“快跑!朝有風之處跑,我隨後就來!”秦陽用力一推夕嵐,自己撿起被大蟒蛇掃斷的鍾乳石,竭力朝蛇身砸去。這下終於砸穿鱗甲,蛇血濺得秦陽滿嘴滿臉都是。
秦陽還沒來得及把嘴裡的蛇血吐出來,大蟒蛇狀若癲狂,蛇身用力一擺,巨大的力量登時將秦陽整個人拋了出去,狠狠撞在石壁上,鮮血狂噴。
秦陽隻覺得五髒六腑全都翻轉過來,掙扎了幾次,竟爬不起來。
“小弟弟!”夕嵐驚呼著撲過來,手中的火球奮力地投向大蟒蛇。秦陽惱怒喝道:“快……快逃!”他話還沒說完,口一張,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夕嵐抱住秦陽,急得直掉眼淚,卻執拗地不肯獨自逃生。
就在此時,岩頂洞口處傳來沙沙的滑動聲,一條草繩垂了下來,緊接著一個手持火把的青衣道人探出了腦袋,忽見洞中的大蟒蛇,驚叫一聲,手一滑,竟從岩頂摔了下來,正摔在大蟒蛇的身軀上。大蟒蛇轉頭,血盆大口朝青衣道人咬去。青衣道人驚得拔出利劍亂揮,拚命倒退,卻被大蟒蛇一口咬住,撕成兩截,吞到肚子裡。緊接著草繩上又躍下數名持劍火把的青衣道人,眼見同伴被巨蟒所害,都驚怒交集,紛紛朝巨蟒攻過去。
秦陽唇乾舌燥,迷糊間舔了舔嘴邊的血,連同嘴裡的血咽回肚子裡,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蟒蛇血。他勉強睜開眼,已看清形勢,他掙扎道:“你逃……趁機快逃……”他感覺一口氣硬是提不上來,竟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別說傻話,要逃一起逃!”夕嵐眼淚直流,奮力背起他,拚命朝冷風吹來之處逃去。她本來就身負重傷,一直只是盡力壓製住,此時背著秦陽隻走了十來步,便已氣喘籲籲。
秦陽勉強掙扎著,全身卻軟綿綿絲毫使不出力,連痛覺都已麻木,他知自己傷重難愈,努力動著嘴唇道:“放下……我,我不……不行了,你逃……幫我照顧妹妹們……”
“你數度救我性命,我豈可丟下你不管?”夕嵐聲撕力竭地大叫著,又將他快要下滑的身體往自己嬌小的背上提了提,扶著牆竭力向前逃去。
“你……你現在……哪裡還像那飄……飄逸的……狐仙……醜死了……快放下我……我不要……不要醜女背……”秦陽眼神已開始渙散了。
眼見秦陽聲音越來越弱,夕嵐流著淚叫道:“不放,死也不放,小弟弟,你說過不會不理我的,不許死!小弟弟!秦陽!不許死!聽到沒?”她纖纖玉手按在嶙峋的岩壁上,被割得鮮血直流。
“你……放下我……滾,我才不……不會死,我……我答應過……要照顧妹妹……一輩子的……”秦陽已有氣無力了,神智迷糊,開始胡言亂語:“星兒……寶貝星兒……哥哥會一直陪著……你……月兒……別生氣了……哥哥向你……向你賠罪……很快就回……家……”聲音越來越小,在最後的“家”字時,終於沒了聲息。
夕嵐拚命哭道:“秦陽!秦陽!小弟弟!小弟弟!”
她忽然見到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連忙放下秦陽,捏開他的嘴,把手裡的血往他嘴裡滴下去。眼見秦陽已不會咽下去,想起他那句俏皮話“你的血若真有這樣的功效,此時就該馬上自己吸一口,不就傷勢痊愈了?”夕嵐馬上舉起早已鮮血淋漓的手,用力朝手腕咬下去,血管破裂,熱血迸流,她拚命吸了兩口血,然後俯身吻到秦陽嘴裡,用舌頭攪拌著助他喝下去。見秦陽喉頭動了動,終於把血咽了下去,夕嵐欣喜若狂,立即又如法施行,一直灌了六口,直到自己因為失血過多,頭昏眼花, 方始停下來。她將耳朵貼到秦陽胸膛上,聽得心跳逐漸由弱變強,這才放下心來。
身後的呼喊聲越來越小,也不知道青衣道人們全被大蟒蛇殺死吃掉,還是大蟒蛇被青衣道人們消滅了,夕嵐咬緊銀牙,用盡全力背起秦陽,一步,一步地向著隱約透出亮光之處逃去。
走著走著,鞋子掉了,雪白的赤足被尖石刺破,她沒發現。跌倒了,爬起來繼續走,身體慢慢開始麻木,血沿著她的足跡一路延伸……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走了千山萬水,好像走完了一輩子的路,唯一支撐著她向前走下去的便是背上秦陽越來越悠長、越來越有力的吸呼聲。
“小弟弟,聽得到我說話嗎?我們快要逃出來了……”
夕嵐喃喃自語著,眼前的光越來越明亮,涼風吹拂著她烏黑的秀發,令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幕回憶。千百年的歲月流光溢彩,仿佛如在昨日般清晰。
感受著背上秦陽溫暖的體溫,夕嵐櫻唇露出了癡癡笑意,眼眸中萬般柔情泛起。
喂,小弟弟,你知道嗎?我早在很久以前,便見過你了
那時你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沒現在這麽俊
可我一直忘不了你,一直思念著你
這些年,我,一直在等著你呢
小弟弟,你可知道
我是多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