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暴怒,可是安東尼還是聽明白了米克爾最後一句話所表達的意思,他剛剛還暴怒的臉瞬間轉換成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口中禁不住不自覺地自言自語。
不是他不願意相信自己家族中的長輩,而是敵人確實勢大,他手裡的這點人口即便全部上戰場也是去送死的。
更可況,他手下的百姓中有很多女人和孩童還有部分老人,這些人中,並非人人都可以上場殺敵,所以米克爾說完他感到了不可思議。
“你一開始就說錯了,真的錯了。那個殺了你們父親的埃文不是衝著你來的,他是衝著整個部族來的,他的目的不僅是要殺了你,還要殺了家族中所有的人!”
這次米克爾老人沒有管一臉震驚之色的安東尼,直接開口用沙啞的嗓音說道。
“你的意思是?”
聽完米克爾的話,安東尼好像是抓住點了什麽,又好像還是什麽也不知道。他下意識地看著這位老人,眼神中透著茫然和懵懂。
“我的意思很簡單,這次埃文帶大軍前來,他絕對不只是為了要消滅你的,他的胃口更大,他想讓我們家族整個滅絕,所以,這就不單單是你的事情了,而是我們整個家族的事情,這其中就包括蓋爾和加雷,所以你們必須先團結起來抵禦外賊,也就是聯合。”
米克爾目光灼灼,很肯定地對安東尼說道。
“和他們兩個聯合?”
安東尼聽到米克爾的話,原本抬起的頭微微低了下來,口中的呢喃透露著不確定。
他做為兄弟中間的老大,真的沒想過和那兩個弟弟有聯合的一天,因為他整天想的就是怎樣才能將那兩個弟弟置於死地,好讓自己成為這片領地的真正主人。
“只有這一個辦法嗎?”
他低頭思考了半刻,接著抬起頭看著米克爾開口問道,他也沒想到其他的好辦法,所以希望米克爾給他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逃跑。可是你要是那樣做了,其結果就是——你會成為整個納維亞半島的笑柄,這其中還包括你的族人。而且,你永遠也不要想能得到繼承你父親的地位的機會,任何一個百姓都不會擁護這樣一個懦弱的首領,你也不會受到任何其他首領的歡迎,只能淪落成為可憐的流浪者,你的部下也會離你而去,大家都會以你為恥。”
米克爾沙啞的嗓音在此刻聽起來顯得愈發凝重和莊嚴,甚至還讓人感到冷酷和淡漠。他要讓安東尼知道一旦選擇後者,那將要面對的結果絕對是嚴厲而殘酷的。
不出所料,隨著米克爾的話音落下,他看見身前站立的安東尼身體猛地晃了兩晃,接著便臉色蒼白,額頭上也滲出汗水。
看到安東尼此刻的樣子,米克爾心中更加地悲涼,眼神裡也流露出鄙視之色,他為家族有這樣的後代感到難過。
現在他的手放在了自己懸掛於腰間的劍柄上,眼睛盯著面前驚慌失措的安東尼,他在等待——等待安東尼給他答案,如果安東尼選擇了合兵一處同敵人血戰到底,他即便戰死也會感到欣慰的。
可是,如果安東尼選擇了第二條路,那他會毫不猶豫地抽出長劍,奮力一擊,哪怕最後被安東尼殺死他也會這樣做的,他可不希望眼睜睜地看著家族的後代給家族的名譽抹黑,他們家族是英雄的家族,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我現在就命令全族出發準備撤退!”
時間在安東尼的思考中慢慢過去,最終他抬起頭,接受了米克爾的意見。
漫長的等待過後,安東尼終於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米克爾說的沒錯,他現在要是跑了,即便最後活下來,那他也會失去一切的,他做了這麽多努力,讓他放棄首領的位置,他真的不甘心。
最終,地位和逃跑後帶來的嚴重後果戰勝了恐懼,他決定要拚一把,不管是為了家族還是為了他自己,他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既然你決定了,那你現在該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把這裡的情況告訴蓋爾和加雷,並且通知他們合兵一處,做好戰鬥的準備。”
看到安東尼最後時刻沒有令他失望,米克爾感到很欣慰,臉上的表情也不似之前那樣僵硬,嗓音雖然依舊沙啞,不過,沒有剛才那般生硬了。
接下來的時間一切都變得簡單了,在派出了聯絡員後,安東尼帶領著自己的百姓,快速地向著遠處撤離而去。
就在安東尼的人馬消失在滾滾塵土之中時,埃文和三位首領正坐在幾截木樁上,吃著烤肉,喝著酒,愉快地交談著。
此時的埃文很愉快,至於在他面前坐著的三位首領愉快不愉快,那就不是埃文所關心的事情了。
埃文愉快的原因是,他沒有同意三位首領一開始的計劃,那就是趁安東尼沒有防備消滅這股敵人,而三位首領雖然心中不願,可是因為埃文在絕對強勢的武力壓迫下,三位首領也並沒有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並且接受了埃文的提議,放走了對方。
這倒不是因為埃文是個君子,想要在戰場講什麽紳士風度,提前給對方準備的時間,這也不是他不在乎自己戰士的死活。
其實以埃文一貫陰損的人品,還有從他乾的一件件半夜偷襲的事情可以看出,埃文一直信奉的是隱忍才是王道的至理名言,而且他也一直是這麽做的。
可是這一次埃文像變了一個人似得,竟然放著這麽好的機會,不先吃掉對方一股戰力,而是放對方逃走,叫對方做好迎戰準備……這真是太讓人奇怪了。
埃文的這個決定,不僅讓新加入的三位首領詫異,就連熟悉埃文的奧拉夫和奧勒幾人都奇怪不已。
可是,即便他們心中詫異,卻並沒有第一時間來問埃文這麽做的目的。首先,埃文是領主,是他們的領頭人,所以他的決定不管對錯都要無條件服從,這可是維京人自古相傳的傳統。
再就是埃文在成立幾個大隊之初就一再的要求大家絕對的服從,在經過了幾個月嚴酷的軍事化訓練之後,大家貌似已經習慣了絕對服從,習慣了不去追問“為什麽”這三個字。
埃文不是不顧及自己手下的死活,現在的他不再是仁慈的人,經過了幾次事情,他知道了除惡務盡的道理。
不過話說回來,他前世到底是個生意人,即便現在因為遭遇過的事情多了而性格大變,但他骨子裡生意人的有些特點卻深入靈魂,不是那麽容易抹殺的。
這種生意人的性格使他做每件事都帶有強烈的目地性,他不會做沒有利益和好處的事情,他每次思考問題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把利益擺在第一位,即便沒有利益也要把好處想辦法創造出來,而且,能不用死人的時候,他盡量不讓自己的手下流血。
可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和埃文平時的作風大相徑庭,實在是差得太遠了。難道他真的想讓自己好不容易聚集起來戰士就這麽死去嗎?
埃文當時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心中也是極其難受的,他的戰士都是他一點一點地聚集起來的,而且還經過特殊訓練,可以說每一個人身上都有他的心血,他不想哪一個手下就這樣死去。
可是即便他心裡再難受,再不情願,心裡千般不願萬般無奈,就算他知道三位首領不管出於何種目的,他們提議收拾掉安東尼的想法完全正確,埃文今天也不能選擇這樣做。
他這麽轟轟烈烈, 大張旗鼓地帶著士兵前來,目的可不是僅僅隻偷襲收拾掉一個小小的安東尼的,他的目地是以壓倒性的戰力,在正面戰場以絕對的優勢打敗拉姆奎斯特的三個繼承人和他們的士兵。
埃文要用自己部族強悍的戰力,威懾住那些敢於窺視他的宵小,他要用這一次的戰鬥“敲山震虎”,讓那些敢於打他主意的貪婪家夥們在想來找他麻煩之前先在心裡好好地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他們的武器是否鋒利,想想他們的脖子是否夠硬,酸酸他們是否付得起高昂的代價。
所以埃文才會一反常態,咬咬牙狠狠心,沒有在第一時間先消滅掉安東尼這一股敵人,而是放任他們離開,去通知其他人組成軍隊來保衛他們的領土和地位。
埃文希望對方這麽做,他希望對方能聯合一切力量組成軍隊和他的部下來一場大戰,他知道那樣會有人死去,也許還會死很多人。
可是現在的埃文為了給自己創造一些發展壯大的時間,為了不被貪婪的領主惦記和威脅,為了族人們不用在近一段時間整天戰鬥,為了去不列顛半島劫掠,帶回更多發展所需的物資,為了自己的理想“自由”不得不這麽做。
雖然無奈,可是這一步必須走,他毫無選擇,必須這麽做。他現在太需要時間了,他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他需要成長的時間。
這麽多的理由使得他選擇了犧牲小我,給部族和自己一個希望,也讓他在萬般無奈下“自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