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深呼出一口氣，期末考試總算結束了。這一個學期以來的辛苦學習，總算有了一個直觀的體現。以她的感覺來看，考個九十多分應該沒問題。

　　付筱竹嬉笑著將化妝盒藏了起來，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她的臉上畫了淡淡的妝容，這讓十八歲的少女頓時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小芸、小芸，你寒假準備怎麽過?”付筱竹拉著李芸的手，眨著眼睛問道。

　　“我……大概回姥姥家的鄉下吧，每年都是這樣的。”李芸望著天空，不確定的說道。

　　“不要嘛，留在城裡好不好?我還想找你去玩呢。”付筱竹努力的晃著她的手。

　　啪啪啪，講台上突然響起一陣拍手的聲音。

　　“同學們，靜一靜。”講台上，邵世明高聲說道。

　　“關於今年的暑假，學校有一些工作需要同學們幫助。有希望寒假能夠留在學校勤工儉學的，一會兒可以在班長那裡登記一下。報酬方面，到三月開學工資一共六百元，簽正式的雇傭合同。”

　　學校會給學生錢?這可是新鮮事兒，以往學校有什麽活動，哪次不是白白使喚學生?最多就是課業上面給加點分，和拿出真金白銀來簽雇傭合同可是不一樣。

　　教室裡，同學們紛紛舉起手來。邵世明指了一個，同學站起來問道。

　　“老師，具體要做什麽工作啊?”

　　邵世明壓了壓手，讓他坐下。點頭答道:“主要是簡單的程序測試，以及數據錄入工作。另外一些期末成績好的同學，也會負責新學員的輔導培訓工作。同學們請放心，工作肯定是你們力所能及范圍內的。”

　　另一個同學舉手問道:“過年放假呢?”

　　“執行正常的社會放假安排。”

　　……

　　劉桂芳端著大茶缸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水。接著又拿起電話，扯著嘶啞的嗓子，打起電話來。

　　“喂，渤海青年報嗎?麻煩給我接廣告部。”

　　“你好，我是渤海省繡城市第一職業高中的，我們想在貴報刊登一則廣告。”

　　“嗯，你們還有整版廣告沒有?對，要一個整版廣告，越靠前越好。”

　　周碩推開門進來，見到劉桂芳正在打電話，坐在一旁安靜的等到她打完，問道。

　　“劉姐，廣告安排的怎麽樣了?”

　　“哎！”劉桂芳搖頭道:“咱們大把花錢出去，當然沒人會不做生意。不過今年這些培訓班們也學聰明了，一個個全都號稱要包教包會，本期不會下期免費。真是的，一點版權意識都沒有。”

　　周碩擺了擺手，呵呵笑道:“不怕，盲目跟風的人只會在咱們身後吃土，趕是趕不上來的。”

　　劉桂芳歪頭想想，點頭道:“也是，咱們這次新殺手鐧一出，保證還是橫掃他們。不過，這次的承諾是不是困難了點，到時候不能兌現的話，可就……”

　　“放心吧！”周碩扶著桌子站起來說道:“我只怕來的人太少，來的人越多，兌現起來越容易！”

　　劉桂芳聞言松了口氣，笑道:“校長你有信心就好，你前面領路，我們後面也才有乾勁兒。”

　　周碩搖頭笑道:“劉姐還是注意休息，你看嗓子都啞了，我可不想別人說我虐待員工。”

　　“多少人羨慕咱們一職高的同事被虐待呢，工作可不就是這樣?”劉桂芳笑道。

　　嘀鈴鈴的電話聲響起，劉桂芳拿起話筒來，聽了一會兒說道。

　　“對，一百台電腦，預付款三分之一，壓十分之一的質保金。如果同意的話，請帶上你們的標書，在二十日之前趕到繡城市一職高，我們進行公開招標。”

　　“好的，咱們到時見！”

　　周碩見她這裡電話來個不停，連忙向劉桂芳點頭示意，自己推門走了出去。

　　沒走兩步，就見到科委主任於順水和吳浩兩個人聯袂而至。

　　吳浩見面笑道:“周校長這是要全面動員啊，你們一職高的教職工們我看腳底下都要裝風火輪了。”

　　周碩笑著擺手道:“這忙裡忙外的，讓吳處長看笑話了。”

　　“哎，這是好事兒啊。”吳浩笑道:“越忙才表示越興盛，總比沒得忙強吧。”

　　“瞎忙，瞎忙而已。”周碩撓頭笑道:“還有十來天就過年了，吳處長不回帝都去過年嗎?”

　　“我啊，四海為家習慣了。”吳浩搖了搖頭說道。

　　“吳處長今天找我來是?”周碩好奇的問道。

　　他和吳浩從日本回來之後，周碩本以為和他就是各回各家了，沒想到竟然被他一路跟到了繡城。美其名曰要近距離觀察自己，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吳浩搖頭笑道道:“今天是於主任有點事情，想請你幫點忙，我這是來陪駕的。”

　　吳浩假假的也是尚書省工作人員，雖然只是個沒有實權的處級調研員。不過正所謂省廳的狗比市局的人強，這京官再怎麽說也是京官。於順水哪有不抓緊機會好好巴結的?這才一兩天的功夫，果然就讓他搭上了這條線。

　　“於主任有什麽事情?”周碩好奇的問道。

　　“是有點事兒……”於順水有些尷尬的笑道:“你看周校長現在也算是科技方面的優秀人才了，科委希望能夠推薦你加入科協的大家庭裡來。”

　　“科協?”周碩還真沒想到會是這件事兒，科協算是在官府裡比較邊緣的組織了。但一般也很少有個人會員，主要還是由各科技團體組成的。周碩本身又沒有加入哪個科技團體，當然就沒想過要加入科協。

　　“我這個條件，能加入科協嗎?”

　　“你現在也算是六十四所網絡實驗室的掛名負責人嘛，可以走六十四所的名額。”於順水理所當然的說道:“科協是咱們秀城科技界人才的大家庭，我想著，周校長也應該加入進來和大家多多交流嘛。”

　　周碩想了想，這確實是接觸繡城科技人才的一條途徑，點頭道:“沒問題，需要我準備什麽材料嗎?”

　　“不用，不用！”於順水連忙擺手道:“手續都已經辦好了，你點個頭就行。這不今天下午科協有個研討會，周校長有時間來參加不?”

　　“好，我一定到。”周碩肯定的點了點頭。

　　轉過頭來，周碩花了一上午將學校裡積攢下來的雜事都處理完了。下午隨便吃了口飯，出門坐車就到了科委。

　　科協的主要工作職可以歸納為“三主一家”。即科協是科普工作的主要社會力量，學術交流的主渠道和國際民間科技交流主代表，以及“科技工作者之家”。它的地位和政協是沒得比的，差不多是作協一個性質，本質上是個社會團體。不過還是按照衙門吏員規格組織的，由吏部確定，歸屬於科委管轄的機構。

　　“周校長來了，來，坐我這邊吧。”

　　六十四所所長黃石見到周碩從門外進來，連忙熱情的招呼起來。

　　“黃所長好啊，給您拜個早年了！”周碩脫下毛呢大衣，走到他旁邊坐了下來。

　　黃石最近是吃得好睡得香，身體倍兒棒，容光煥發。吹胡子笑道:“過年好，呵呵，我這可多虧了周校長，年關才好過啊！”

　　“黃所長客氣了。”周碩連忙擺手說道:“六十四所過年年貨準備的怎麽樣了?”

　　黃石驕傲的說道:“多發了一個月工資，各家情況不一樣，還是真金白銀的實惠。”

　　“是啊！”周碩感歎了一句，進入1995年以後，繡城的氣氛就越來越壓抑了。越來越多的工廠開不出工資來，越來越多的工人開始停工待崗，街上到處都是神色愁苦的路人，人力三輪車“神牛”也漸漸多了起來。這無不顯示著，如今的繡城經濟已經是微弱累卵。

　　“周校長吧?你好！”

　　周碩身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他轉頭一看，一個滿臉溝壑的四十多歲中年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他的身邊。

　　“你好，請問您是?”他遲疑的問道。

　　“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白芷陌。”他伸出手來，看向周碩的眼睛說道:“前元器件廠的廠長，呵呵，現在是光杆司令一個了。”

　　“白廠長你好。”周碩和他握了一下手，笑道:“換個單位，還是一方諸侯嘛。”

　　白芷陌聞言，卻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不換咯，無顏見江東父老啊！我準備過些日子，就去南方打工了。”

　　“哦?”周碩好奇道:“元器件廠拍賣之後，工人不是都被福林集團接手了嗎?這個安排還是不錯的吧?”

　　白芷陌搖了搖頭，落寞的說道:“終歸是有口飯吃，和開不出工資的其他廠子比還可以。不過就是，哎，可惜了廠裡的技術啊。”

　　“我聽黃所長說……”白芷陌眨著精明的小眼睛說道:“周校長正在開發一種網絡設備，既然要開發，我想總歸是要生產的吧?不知道這個生產廠是在哪裡?”

　　周碩心中有所明悟，看來於順水突然把自己拉到科協裡來，真正的目標就是這個了。

　　他笑道:“我是準備找一家南方工廠代工的，說不準白廠長也會成為我的供貨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