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我希望秋先生能先了解一下我。”周碩招了招手，東方恪連忙從隨身的皮包裡拿出一摞文件來。

　“這是我和微軟公司就X鍵盤代工簽署的協議，它每個月能為我提供一百萬美元以上的利潤。”周碩拿出一份文件擺在秋君面前的茶幾上。

　“這是新科計算機技術有限公司的股權結構，日本軟銀集團剛剛向它注資了一千萬美元以獲得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這是新科計算機公司上個月的盈利報表，分別來自美國分公司和日本分公司。這是繡城華光廠的資質文件和工商注冊證明，注冊資本三千六百萬。”

　周碩一份份的文件將茶幾滿滿的蓋了起來，直到他手裡只剩下了最後一份文件。

　“這份！”周碩鄭重其事的把文件打開來，給秋君仔細看個清楚，說道:“是北京夢海微電子設計中心的股權文件，我佔有其中百分之六十股份。它的股東有工程院塗岸北院士，複旦大學集成電路實驗室以及夢幻集團。我說這些，並不是炫耀我有多少財富，而是向你證明我創立的泛翰集團並不是一個鄉下的小企業。泛翰集團有能力，也有這個願望支持秋先生完成WPS新版本的開發。”

　“可這是為什麽呢?”秋君不明所以，又似乎有些被周碩所打動，說道:“WPS項目並沒有明確的盈利前景，即使製作完成，國內的版權意識薄弱也不一定能收回成本。”

　秋君這話說的倒也不錯，WPS在香港金山公司裡能創造數千萬利潤是有時代背景的。一方面WPS那時候的主要用戶是企事業單位，既不差錢也不想惹麻煩，能花幾萬塊錢買台電腦的也不差添兩千多塊買個正版軟件。另一方面則是盜版市場還沒有形成，盜版軟件的流傳並不暢通，想買也買不到。

　可是九十年代以後，電腦在中國迅速普及。不再局限於企事業院校中。盜版市場也逐漸發展了，國家打擊力度又不足，難免就泛濫起來。在這樣的背景下，WPS是否還能繼續創造奇跡，這是誰也拿不準的事情。這並非秋君自己的評價，而是當時整個社會的觀點。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後來開發WPS窮的要去賣別墅，也沒有人願意給他融資了。

　周碩見他口風有所松動。心中倍感鼓舞，再接再厲道:“恕我直言，現在的中國市場上大家都太急功近利了。在我看來，一個軟件的價值不僅在於它能實現多少功能，更在於它掌握了多少用戶。你想想，英特爾為什麽能夠獨霸桌面處理器市場?因為他市場推廣最有力。整個桌面電腦的體系都是圍繞它建立起來的。為什麽微軟能夠成為操作系統的霸主?因為和上面的用戶是最多的，應用程序和數據文件都以它們為平台。縱觀整個IT行業都是如此，只有擁有龐大用戶的產品才能擁有未來。”

　周碩站起身來，激動的說道:“WPS在中國有深厚的用戶基礎，哪怕新版本不賺錢，乃至再賠錢兩到三代也是值得的。只要它能把國外的排版軟件拒之國門，能夠發展起更龐大的用戶隊伍。等到中國經濟發展起來之後，這就是最大的財富！”

　秋君沉思片刻，也不由得點起頭來。周碩所說的，都是可以從國外的軟件發展歷史上，找到佐證的道理。尤其是微軟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裡，在應用軟件行業裡培育市場期，虧錢也要咬牙上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也有些興奮起來，好奇的問道:“這麽說。周先生你是希望能夠在應用軟件領域發展了?”

　周碩面色有些怪異的看了他一眼，竟然不複剛才的激昂，漸漸沉寂了下來。他動了動嘴，卻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吐露自己的心聲。

　他躊躇了一番，這才遲疑的說道:“應用軟件領域肯定是要發展的，但是我都願望卻不止於此。我希望和秋先生的合作能夠開誠布公。那麽也就不必隱瞞自己的想法了。”

　周碩坐回到沙發上，忐忑的好像在祈禱上天能夠降下奇跡一般。

　“希望秋先生不會笑話我異想天開，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要進軍操作系統市場。”

　秋君聞言也沉默了下來，大家都是做軟件的。當然明白操作系統的難度有多麽大、又有多麽艱難。尤其是有微軟這隻攔路虎，想要超越、系統，就要繞開整個現行的操作系統專利體系。哪怕真的能夠開發出一款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操作系統，就能夠和微軟競爭了嗎?當然不，你還得有足夠多的應用軟件，還得有龐大的數據積累，擁有忠誠的用戶基礎……

　這不是單純的兩個操作系統競爭，而是兩個平台之間的對抗，甚至是要挑戰整個以西方為主的計算機科技體系。

　“我接受你的邀請。”秋君似乎是深思熟慮之後，平靜的說道。

　周碩的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他咽了口唾沫，笑著點頭道:“我就知道，秋先生一定會有和我一樣的夢想。”

　秋君今年才三十一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年紀。本來三十而立，他卻仍然在拚搏。雖然生活是如此的辛苦，但他和周碩一樣，都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們有著共同的志向，或者說臭味相投的脾氣。

　周碩這是來的早了，如果他再晚兩個月才來，那麽秋君就要被微軟率先招攬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求伯君在歷史上並沒有接受微軟的邀請。他給出的理由有兩條，一是微軟的態度比較傲氣，仿佛讓你來工作是看得起你。二是因為秋君是中國軟件界的一面旗幟，他覺得自己不能倒在外國人手裡。

　這就是秋君，一個“又臭又硬”的中國第一代程序員的縮影。

　那個年代的程序員還是程序員，而不是“碼農”。他們有理想、有堅持，自覺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渴望在中國市場上擊敗外國公司的競爭者。他們憑借著自己武林秘籍一樣的源程序，就可以創辦公司成就自己的事業和夢想。可以說這一代程序員自誕生起，就是注定要和外國企業對抗的。中國市場只是外國企業的一部分，能不能站住腳都不傷及根本。但是對他們來說卻一定要成功，不成功，背後就是中關村。

　招攬到秋君和招攬到牛星、湯軍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後者周碩並沒有什麽面對名人的自覺，從本質上他們是商人多過是工程師。而前者，周碩卻覺得是一路人，是真正的同志。

　“歡迎你，秋君。”周碩伸出手來，和他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秋君在珠海耽擱了兩天，完成了寶山軟件公司股權轉換的手續，然後將這邊的全部資產都處理掉。

　之後他和他的開發小組隨即乘飛機直飛奉天，再換火車趕到了繡城。從溫暖如春的南國突然到了冰天雪地的北國，秋君和他的團隊倒是沒有什麽不適應。

　秋君其實是河北人，那邊冬天雖然比不上東北這麽冷，可總還是北方。至於團隊裡的其他人，也沒有一個是珠海本地的。IT行業人才流動性大，哪個公司裡不是天南地北的，適應性不強的早就淘汰了。

　一群人哈著白氣從火車上下來，早已在站台等候多時的周碩就趕了過來。他不光是自己來的，身後還跟著一群人。打頭的就是沐逸，後面都是原來六十四所軟件實驗室的骨乾。

　周碩一聲招呼，眾人紛紛趕上前去幫著提行李、拿東西，一對一幫扶絕對的親切到家。

　“周校長這可真是太熱情了！”秋君伸出手來和周碩握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接觸的時間久了，秋君知道周碩更喜歡別人叫他“校長”，也就入鄉隨俗起來。

　“要不是有事兒走不開，都想要去奉天迎你一程呢，我可是望眼欲穿啊！”

　周碩在前頭帶路，將一幫人領出了火車站。泛翰集團的小車隊出動， 周碩的切諾基打頭，兩輛奧迪、四輛桑坦納組成的車龍，浩浩蕩蕩的將秋君一行人接走了。

　沒從火車站走多遠，車隊就開進了一所已經拿掉名字的大院裡。院子佔地不小，處處透露著一股科研單位才有的書卷氣息。周碩將車挺穩，跳下車來。後面的小車也陸陸續續的靠著切諾基停了下來，秋君和開發團隊的其他人新奇的四處打量著。

　“這裡暫時作為咱們的辦公場地，請大家先住下來。生活上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和我說，我一定幫助大家解決。”周碩指著正在趕過來的黃石說道:“這位是原繡城六十四所的所長黃石，現在則是泛翰集團泛翰研究院的院長。諸位的工作和生活，都將由黃所長來安排。”

　幾天不見，黃石似乎變得年輕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再也不複原來那種遲暮和頹唐。

　他抱了抱拳，向秋君和他的開發團隊說道:“歡迎大家來到繡城！六十四所正在改製成為泛翰研究院，最近事情有些多，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大家千萬多包涵。”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