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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點過,蕭風就聽見蕭晉昊的聲音,他摸出手機一看,得,也別睡了。
穿好衣服下樓一看,蕭軍、肖劍等一幫堂兄弟都已經準備妥當,生火燒水,開始行動起來了。
每年清明祭祖,可不光是蕭風這一房的事情,而是整個蕭家宗族的集體儀式,規模要比春節祭祀的時候還要大得多。
在銀杏村,80%的人口姓蕭,他們都屬於同一個祖先,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蕭家族人逐漸按照血緣親疏不同,劃分成了各種小圈子。
以蕭風這一脈為例,蕭老太爺還有4位堂弟,因此這4房向來和蕭老太爺關系密切,無論是春節、清明的祭祖,都會以老太爺馬首是瞻。
至於其他各房,雖然頂著蕭家的名頭,但是由於血緣關系越發淡薄,除了守望相助之外,在經濟利益上的瓜葛越發少了。
這麽些年來,蕭家坐擁大量財富,銀杏村卻生活在貧困之中,除了自然條件較差之外,老太爺‘舍大家顧小家’的思路也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老太爺向來信奉‘救急不救窮’的原則,在無法大規模促進族人經濟發展的情況下,老太爺選擇了保守應對。
不過,蕭風回到銀杏村投資,則是讓老太爺決定把整個蕭家宗族都納入共同發展的行列,享受鏡湖區域大開發的紅利。
因此,根據族老會的決議,今年的清明祭祖將會是全族盛事,只要姓蕭的都要參加,幾乎變成了整個銀杏村的總動員!
在這種場面下,可就沒有職務高低、身份地位之分,只有輩分的區別,因此蕭風也需要乖乖地在蕭晉昊的指揮下。投入到各種工作之中。
很快,蕭風等人就把族人們送過來的四頭大肥豬、八隻羊外加用於祭拜的小香豬宰殺乾淨,褪毛清洗之後放在案板上開始剔骨、切肉。
在另外一邊,大姐蕭月季領銜的娘子軍。手腳麻利地把雞鴨各80多隻宰殺後正在褪毛,開膛破肚,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血腥味道。
半大的娃子們今天都不能睡懶覺,被自家家長趕到壩子上,和兄弟姐妹、叔叔侄子們一起,擇菜、洗菜、洗碗等等。蕭風看到,蕭大鵬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很乖巧地坐在水槽邊,洗菜呢。
“姐夫,有點不適應吧?”和葉凡坐在一個大盆前清洗豬腸的蕭風。開口問道。
早上起來殺豬的時候,蕭風就看到葉凡面有難色,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加入了蕭風的行列,雖然動作不是很熟練,至少態度是極好的。新姑爺上門。他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差不是?
“要說很享受,那是騙人的!”葉凡搖搖頭,苦笑道:“以家裡現在的經濟條件,完全可以讓酒店做好了送過來,為什麽還要自己動手呢?”
出身富裕的葉凡從小錦衣玉食,家務活都很少乾過,何曾侍弄過豬大腸這種肮髒的物事。他剛才差點沒吐出來。
在葉凡的觀念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蕭家又不缺錢,百八十桌的宴席以及各種祭祀物品,完全可以出錢置辦嘛。
因此,他雖然跟著蕭風一起乾活。但是心裡還是有些不太明白。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老太爺,你猜他怎麽說的?”蕭風一邊擺弄手上的大腸,笑著問道。
“不知道?”葉凡想了想,沒有什麽頭緒。
“老太爺說,用錢買回來的東西是商品。是沒有感情的!”蕭風用腦袋示意葉凡觀察周圍的情況,說道:“一個家族,只有在一起勞作,族人們才能建立融洽的情感,家族的凝聚力才會增強!”
聞言之下,葉凡放眼看過去,整個壩子上都是蕭家的男女老少,他們手上不停忙活,嘴裡拉著家常,熱鬧而充滿溫情。丁當、彤彤幾個娃娃在人群中不斷奔跑、穿梭,銀鈴般的笑聲響徹整個壩子。
這種場面在冰冷的鋼筋水泥城市是無法看到的,這讓葉凡體驗到了銀杏村、蕭家與眾不同的傳承。
這一天,整個蕭家全體總動員,甚至有的大媳婦都背著孩子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總之是不會到處閑逛就是了。
這個時候,蕭風再也不是鏡湖體系的最大投資者,也不是蕭家族長的接班人,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蕭家子弟。
有了蕭晉昊整個金牌總鋪師的居中協調,蕭家上下幾百人各司其職,分工合作,在午飯之前就把各種食材都處理完畢,就等著下鍋烹煮了。
此外,今天掃墓祭祖用的全羊、烤乳豬、雞鴨魚等等祭品也是準備妥當,大家吃過午飯後,浩浩蕩蕩地朝著蕭家的祖墳所在地前進。
自從蕭家在銀杏村落戶之後,就讓地理先生找了一個背山面水的風水寶地,作為蕭家宗祠和墳場的用地。數百年下來,背靠著清涼山的這座山頭已經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墳頭,看上去頗有些嚇人的氣息。
先把祭品擺放在最中間、規模最大的一座墳頭前,這裡埋著逃到銀杏村的蕭家先祖,也是銀杏村所有蕭家人的根!各房各家按照輩分的不同,輪流上前磕頭,場面蔚為壯觀!
這些年以來,蕭風一直都在海州沒有機會回來掃墓,今年還是他五年來第一次參加呢。
作為客串的攝影師,薛滬生從早上開始,就一直被各種集體行動、濃濃親情所震撼,他覺得在物欲橫流的現代社會,這種宗族的力量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作為走遍了大江南北的攝影大師,薛滬生也見識過不同民族的眾多傳統習俗,但是他還是被蕭家對傳統力量的堅持而感動。
或許,這就是蕭家在少數民族聚居地生存了數百年之後,還能夠保留大量中原習俗的重要原因吧?
祭拜過共同的先祖之後,各家各房開始按照自己家譜上的記載,開始挨個祭拜他們這一脈的祖先,整個場面熱鬧而有序。
蕭風算了一下,從最先的蕭公光遠到自己曾祖父蕭公寧海,自己這一脈已經延續了15代,三百多年的滄桑、變遷在一枚枚石碑上體現出來。
曾祖父蕭寧海和曾祖母合葬的時候,蕭風已經6歲多了,因此石碑上還刻著‘六玄孫風’的字樣,滿堂兒孫的名字把整塊石碑幾乎都佔滿了,這也是展現一個家族興旺發達的一種方式。
蕭風在整個宗族的排行第九,不過在這蕭寧海一脈,他的排名就是第六了。
折騰了大半天,終於把該祭拜的先祖都祭拜完畢,蕭風等人開始打道回府,準備晚宴。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辦事!
對於蕭晉昊來說,主持一場不到100桌的宴席,其實只能算是小兒科,因此他毫不費勁地就把各項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很快壩子上就開始飄起了濃濃的香味。現在的蕭晉昊已經很少親自動手,他更多的是站在旁邊指導、提點家族中的後輩,讓他們能夠盡快地成長起來。
畢竟,蕭晉昊也年過五十,總不能一直衝鋒陷陣吧?
蕭風作為新晉大廚,自然也逃不過親自上陣掌杓的命運,他掄起大杓,在巨大的鐵鍋面前,製作今天的熱菜。
首先,八十幾條紅燜鯉魚對蕭風就是巨大的考驗,如何在有限的時間內製作出品相完美、滋味動人的紅燒魚,對於初學廚藝的人來說,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不過,蕭風好歹也看過蕭晉昊無數次出手,得到蕭晉昊的言傳身教,應付這點場面倒也不在話下!
蕭強、蕭大志在一旁現殺從鏡湖裡撈出來的三斤左右大鯉魚,清洗乾淨後蕭風放入熱油鍋中炸,至表面金黃後放入燒開的醬料鍋中紅燜。
五分鍾後,已經入味的鯉魚被整條撈出醬料鍋,轉盤,淋上熱騰騰的醬料、撒上蔥花,一道味道鮮美、香氣撲鼻的紅燜鯉魚就可以上桌了。
蕭風等人就如同是流水線一般,手腳一刻不停,齊心協力製作這道紅燜鯉魚,而新姑爺葉凡則是充當起了上菜小兒的角色!
看著蕭風幾個行雲流水的動作,平均一條魚的處理時間都沒有超過2分鍾,讓蕭晉昊異常欣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蕭風的廚藝已經可以出師,只可惜做廚師太浪費了。
蕭風製作紅燜鯉魚只不過是今天宴席製作過程中的一個縮影,壩子上一排大灶熱火朝天,各種菜肴就如同流水一般送上族人的桌子上,讓族人們享受用心烹飪的美食。
薛滬生端著相機到處轉悠,把自己感興趣的畫面都拍攝了下來,豐富的菜肴、熱鬧的場面,濃濃的親情,這些元素可是在大城市的酒店宴席中能夠看到的。
這些年以來,薛滬生也參加過各種商務宴請,金碧輝煌的高檔酒店,裝飾精美的餐桌和餐具,出自廚藝大師之手的各種高檔美食,看上去是如此美好,卻溫暖不了人心。
今天,在蕭家祭拜先祖、全族歡慶的時刻,薛滬生隱約能夠感受到這個場面所表現出來的熱情,或許,這才是中華文明賴以傳承數千年的一種重要元素。
中國人向來是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人生的最高追求,而家庭、家族作為人類社會的基本單位,它的存在、傳承,能夠體現出中國人的社會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