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弟，這問題問我算是問對人了。你有所不知啊，咱們老祖宗守了這地兒這麽多年，卻是不知道，原來這山石之下盡是寶藏啊！在這嵩縣附近的地下，富含一種比較罕見的礦產，叫做，鎂橄欖石，報紙上說這是全亞洲最大的露天鎂橄欖石礦床，嘖嘖嘖，就這短短幾年時間，嵩縣出了好幾位億萬富翁啊！”

　開車的司機，對著外面斑駁的山頭嘖嘖豔羨道。

　“就算再怎麽挖礦，也得有個度吧，也不能把這青山綠水搗騰成這樣啊！這些都是哪裡來企業?”卓君看著記憶中美麗的家鄉被折騰成這樣，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

　“呵呵，老弟，這具體的，我還真就不大清楚了，我一直在海陽市區開車，像你這樣直接包車到嵩縣的卻是極為少見。”司機師傅對這個話題似乎不願多言，聞言笑呵呵道。

　卓君其實也就是一時好奇，這才開口一問，見司機不大願意多講，也就笑笑沒再問了，只是目光不經意望向遠處時，那陽光下刺眼的一幕卻還是讓他心裡微微有些不爽。

　只是雖然不爽，卓君在這件事上卻也不好下對錯定論。

　畢竟有得有失，經濟要發展，礦物要開采，山林受到一些破壞卻是在所難免，關鍵的問題還是要把握一個度和平衡，他對開礦這件事不是很了解，只是從直面上看，從一個在嵩陽長大的孩子的情感角度去看，他覺得這些礦山開采在環境保護上應該做得很不到位，但具體這樣合理不合理，光從他個人的角度上看卻是不夠的，還要從綜合角度上看。

　比如這礦的開采方式，提取方式是不是就必須得這樣?

　還有。這些礦究竟值不值得犧牲這些原本青翠蔥鬱的山林?這些其實都是很有講究，也需要綜合考慮的。

　打個比方，如果那些山裡藏著很豐富的黃金礦脈。從政府從國家的角度上講，恐怕破壞就算再厲害一些。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開采。

　出租車很快便出了高速路嵩縣收費閘口，離收費閘口不遠處路邊，停著一輛黑色的小本田，轎車門口靠著一位年紀大概二十三四歲的男子，瘦瘦的，手中夾著一根煙，面對著收費站。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

　雖然已經差不多五年沒見面，但卓君還是很快認出了那位男子就是大堂哥卓雲廣的兒子卓瀚，也就是卓君的大侄兒。

　“師傅看到路口那輛小本田了沒有?就停那邊。”卓君指了指前方大侄兒卓瀚，對出租車司機說道。

　“好的。”出租車司機回了一句。然後朝卓瀚那邊開去。

　卓瀚很快便發現有一輛出租車朝這邊開來，也看到正探出腦袋衝他揮手的卓君，急忙把香煙掐了，然後笑著也衝他揮了揮手。

　“瀚子，幾年不見。你好像沒多大變化！”卓君下了車，看著眼前這位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侄子笑著伸手打招呼。

　“哈哈，三叔，你還說我呢，你不也還是那樣。不過。比以前長得還白淨了些，個頭也長高了不少。嗯，這樣說起來變化還是不小哦，也得虧是我，要是真聽二叔的，讓他老人家過來接你，我估計以他老人家的眼力勁兒，還真認不出你！”卓瀚笑呵呵地和卓君握了握手，然後一邊往口袋裡掏錢包，一邊對還等在那裡的出租車司機道:“師傅，一共多少錢?”

　“瀚子，別，我自己來。”大過年的，從海陽市區打車直接上高速到嵩陽，這車費可不是個小數目，卓君又哪好意思讓自己的晚輩出錢，見狀急忙把卓瀚拉了開去，一邊從錢包裡掏錢，準備遞給出租車司機。

　“三叔，別，到自己家了你還跟我客氣啊！”卓瀚明顯成熟長大了，死活攔著卓君要自己給錢。

　“卓瀚，你該叫我什麽。”卓君面色忽然一沉道。

　“得，又拿這招來壓我。從小玩到大，你煩不煩！”卓瀚翻了個白眼，笑著咕噥了一句，然後轉身到後面幫忙把後備箱裡的行禮給拿了下來。

　“你小子，沒大沒小的！”卓君拿手指點著卓瀚，老氣橫秋地苦笑道。

　不過，看著五年多沒見的侄子熱情地幫忙拿著行李箱往本田車的後備箱裡裝，卓君突然感到一絲親情的溫馨，年少時在心裡留下的那一絲隔閡和不快，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叔，聽寶爺那牲口打電話回來說，你現在可出息了，省城重點中學的老師。”坐上車子後，卓瀚笑呵呵地豎起大拇指道。

　卓瀚口中的寶爺便是卓君的死黨江寶爺，目前正在比利時的安德衛普俱樂部踢球，據他自己吹噓說目前還是比利時甲級聯賽的射手王，且一騎絕塵遙遙領先。

　是不是真的射手王卓君不關注足球也不太清楚，但這貨從到大就管不住褲襠裡那玩意兒，是個濫射王這倒是真的，所以同齡段的孩子都喜歡叫他牲口。

　“別聽那家夥瞎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性子哪裡教得了書，恰逢其事給趕上了。不說了，也就是誤人子弟。”卓君半開玩笑地說道。

　“得了，三叔，話可不能這麽說，讀書這玩意還是要有天賦的。從小到大，我一直很不服氣為什麽我比你大一歲多還得叫你叔，但就服氣一點，三叔你丫的學習太牛逼了！唉，像我，我爸媽管得總嚴了吧，還有我爺爺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更是嚴得出了名，可我的成績一直是不上不下的，讀的大學也同樣不上不下。”卓瀚笑道。

　“大伯管得很嚴嗎?我怎麽沒覺得。”卓君道。

　“爺爺怎麽可能不嚴?只是你沒領教過罷了。咱們卓家在嵩陽鎮說起來也是時代書香門第，家規可嚴著呢。唉，這也是為什麽爺爺一提起二爺就黑臉甚至氣得吃不下飯的原因，有時候好好的突然聽到二爺又喝醉惹事了，大怒之下我們這些小輩都成了替罪羊，沒少受連累挨揍，所以小的時候，我們這幾個小的特別不待見二爺，連帶著看到三叔你也是恨得牙癢癢的！再加上你居然還比我們都大上一輩兒，這可就更加不爽了！”說到後面，卓瀚頗有些不好意思。

　卓瀚口中的二爺，就是卓君的父親卓呈江。

　卓呈江一共兄弟兩個，另有一個哥哥就是卓瀚的爺爺卓成濟。

　雖然是親兄弟，但卓成濟卻比卓呈江大了足足有二十歲，加上成家立業較早，所以卓成濟的兩個兒子都跟卓呈江歲數差不多大，大的叫卓雲廣，二的叫卓勻山，所以按歲數，卓君在叔伯之間只能排第三。

　“怎麽了?三叔，心裡到現在還不順暢?”卓瀚見卓君突然不吭聲，半開玩笑道。

　“怎麽會呢。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罷了。”卓君道。

　“是啊，雖說爺爺奶奶秉承老一輩的風格，對兄弟對子嗣後輩都很嚴格，以前一做壞事看到他們心裡就慎得慌，躲得遠遠的，只是如今想他們管卻也基本沒機會了，都是七十有五的老人家啦，奶奶還好，能吃能喝的，倒是爺爺，腿腳不靈便差不多算是臥床了，心情似乎也一直不太好。”卓瀚聞言，不禁也有些感慨起來。

　卓君聞言笑了笑，就沒再繼續就這個頗為感傷的話題說下去，而是轉了話題道:“對了瀚子，你現在在哪裡工作?”

　“我，縣技檢中心。”卓瀚聞言微微一愣，隨即面帶一絲苦澀地說道。

　“技檢中心?幹什麽的?”卓君有些疑惑不解道，說起來他現在接觸的官員不少，對政府部門也也算相當了解了，但對技檢中心還真不了解。

　“哈哈，三叔，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只是個清閑得不能再清閑的部門，全稱叫質量技術監督檢驗測試中心，質量檢測總懂了吧?”卓瀚聞言哈哈笑道。

　從卓瀚的笑聲中，卓君卻聽到了一絲無奈的味道。

　“不對啊，瀚子，這質量技術監督檢驗測試中心，應該是質量技術監督局的下屬單位吧。你可別蒙我，這年頭質監局可是非常好的單位，你怎麽還一臉不滿足的樣子。 可不能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卓君擺出三叔的架子，嚴肅教誨道。

　“三叔，質量技術監督局是挺牛逼的，質量技術監督檢驗測試中心也挺牛逼的，可關鍵是我不牛逼啊！你要知道，檢測中心共分二十幾個專業檢驗檢定室，有的科室譬如食品、化工、能源等自然是肥的流油，屬於吃不完兜著走的那種。可我是在長度室工作，妹的，除了上級下來校對和年終檢查，哪有企業閑的蛋疼過來花錢請我們去檢測長度?”卓瀚憤憤不平地解釋道。

　他這一說，卓君馬上理解了，原來是一個標準的清水小衙門。

　只是理解歸理解，他卻也不好跟著附和，而是笑著道:“行了瀚子，你家又不缺你這點錢，可別不知滿足，這年頭不知道多少人掙破了腦袋就想著捧一個像你這樣的鐵飯碗，為了一個編制，幾十個碩士畢業生敢擠爛了頭去搶一個一線環衛工人的職位。況且你這不僅是鐵飯碗，而且端著還很輕松呢。”

　卓瀚本來心情有些鬱悶的，被卓君這麽一說倒是樂了，笑道:“三叔你說的倒也是，若不是這份工作清閑，但凡換個別的科室，這大過年的我還真請不出假來接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