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冬天，總是來得特別突然，前幾日還是秋高氣爽豔陽高照，一場連陰雨過後，滿街都換成了棉衣、羽絨。晨起時，也降下了濃濃的寒霜，終日不化，在冬日樹木那乾枯的枝椏上，積成亮晶晶的凇花。

　　中州實驗中學第一學期第三次月考結束，卓君帶的兩個班，成績都相當不錯，天才班一如既往，遙遙領先，獨佔鼇頭，另外一個普通班也相當不俗，名列年級第五，佔據二、三、四名的，則是符葉葉所帶的三個普通班。

　　這讓卓君也不僅有些對這位神級自戀的女同事有些刮目相看，奇葩歸奇葩，但不得不說，符葉葉作為老師確實是頂呱呱的，她一直都是整個生物教研室內出勤率最高的一位，從來不遲到早退，就算沒課，基本上也會待在辦公室裡準備課件、批改作業，基本上平時所有章節小測驗的題目都是由她出的，業務能力、責任心、師德，幾乎都無可挑剔。

　　當然，最近她的出勤率比之前更高，因為她總覺得，無論卓君在或不在，辦公室裡，都留有他的氣息，留有他的音容笑貌，唯癡癡相望，甘之若飴……

　　“你這是幹什麽?”

　　越野車裡，卓君緊了緊灰色的風衣，看著面前的一張銀行卡，皺眉，疑惑道。

　　“師父，您上次介紹給我認識的那位沿河路派出所的馬有國教導員，為人很仗義，經過他出面申請擔保，銀鑽KTV已經解封，近期準備開業了。這張卡是我給師父您辦的，您收下，當初說好的，我負責找人經營，咱們四六分，您六我四，從下個月開始，每個月下旬，當月淨收入的百分之六十，我會給您打入這張卡裡，裡邊，我暫時給你存了十萬。師父您千萬不要再拒絕，否則我心裡真不踏實……”

　　帶著一個軍綠色火車頭帽子，穿著韓版呢子大衣的孫大聖，難得地認真執拗道。

　　不說別的，認識卓君的這一段時間裡，他孫大聖可算是大開眼界，大長見識，也真正結識了不少厲害人物，市局刑警支隊霍隊長一起吃過飯，常務副市長霍澤民親自握過手說過話，沿河路派出所的那位馬教導員更是稱兄道弟……搞得現在走路說話都腰杆子很硬，很有些真正頭面人物的感覺，實在是滿腔感激無從說起，不想辦法實實在在報答點，有時候實在是不好意思面對卓君。

　　卓君笑了笑，很善解人意地將卡收下，點了點頭，交待道:“這位馬有國人不錯，靠得住，可以多交往。記著一點，前車之鑒，一定要老老實實做生意，走穩了，以後大把發財的機會等著你。”

　　“是。師父。”孫大聖謙恭道。

　　“那我下了。”卓君拉開車門，跳下車來，今晚他是來這裡赴宴的，嫌天氣冷，不願意開車，就打電話叫了孫大聖來做免費司機。

　　一直等孫大聖開著越野車走遠了，卓君才狠狠一腳將路面的一顆石子踢飛，妹的，這下終於擺脫窘迫，可以將那件看中的阿瑪尼大衣掃回家了。發泄完情緒，正了正身子，重新恢復了一臉端肅穩重的長輩模樣，這才邁著步子，朝這家“知味居”走了進去。

　　“小叔。”

　　“小叔。”

　　“師叔。”

　　……

　　隔著老遠，霍澤民夫婦、郭正鼎夫婦四人，便迎了上來。

　　好在這“知味居”地處市郊，清靜雅致，很有些私房菜的意思，要不然讓人看到堂堂市委市政府“三把手”，以及近來連破大案要案聲名鵲起的刑警支隊支隊長，親自站在外面，以後輩之禮迎接一位二十來歲的小年輕人，估計還不知道會驚訝成什麽樣子。

　　郭正鼎的妻子孫倩，卓君之前見過，霍澤民的妻子劉虹，卓君這還是第一次見，忝為長輩，先送上了一份見面禮。

　　10ml裝的透明小瓶子，如同一個脖間的小掛件大小，裡邊盛著淡青色的液體，透過瓶身，散出一種瑩綠的潤澤。

　　“早晨起來後，空腹，用溫水送服，記住，至少要分成三次服用，每服一次，至少間隔一天。”

　　劉虹拿著小瓶子，正有些茫然不解，之前嘗過好處的孫倩，湊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這才眼睛一亮，緊緊握住小瓶子，激動道:“謝謝小叔！謝謝小叔！”

　　“也不能厚此薄彼，別羨慕，你也有。”卓君看到孫倩滿眼羨慕，就差出手去搶了，笑了笑，也遞給了她一瓶，孫倩像個小孩子看到糖果一樣，慌不迭地一把搶過，惹得霍澤民夫婦和卓君哈哈大笑，郭正鼎哭笑不得，連連搖頭。

　　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飯後，劉虹和孫倩忙不迭地跑到一邊興致勃勃地研究這液體的妙處去了，剩下三個男人坐在一起聊天。

　　如果說之前霍澤民對卓君的尊敬一半是出於家教嚴格，恪守長幼之序，郭正鼎對卓君的尊敬一半是屈服於老哥郭正國的淫威的話，那麽此時此刻，他們兩人對於卓君的敬畏，則完全是發乎本心，自然而然，不摻雜其他任何因素。

　　先不說他那神乎其技動輒可以斷人生死的神奇本事，單是於佳薇這件事，已經足夠他們兩個感激涕零。

　　本來，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這是一件壞事，是一件幾乎注定要背黑鍋的事情，但正是因為有了卓君的參與，這件事以一種不能再完美的方式結束，壞事一下子變成了好事，兩個人全也都因此因禍得福，在政治生涯上畫上了濃濃一筆。

　　霍澤民因此事在市政府的威望大震，直逼政府一把手司志強市長，最重要的是，他仕途的貴人，背後的靠山，那位在省府內排名前十的老人家已經到了要退下去的年紀，他即將處於無根之萍的狀態，這下倒好，因為這件事處理得當，也因為卓君跟於家建立起來的良好關系， 他已經順利跟站在於家背後的那位老領導搭上了線，有這位排名前五正值當年的強勢大佬站在背後，霍澤民接下來的仕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下次換屆，成為政府一把手，或者平調到別的地級市直接主政一方，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他這個級別，拚得就是時間，早一步，搶一年，整個仕途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郭正鼎得到的好處也絲毫不亞於他，原本他在明年競爭市局第一副局長的順位中只能排在第五，得益於這件大案要案的告破，有省市兩級褒獎的光環加身，現已直接躥升到第二，順位僅亞於市局的老人，市局黨委委員、第二副局長劉向陽，形勢可謂一片大好。

　　兩人不約而同都有一種感覺，遇到卓君之後，看起來是卓君在麻煩他們，但實際上得到好處最大的，卻是他們自己。

　　不過，感謝的話，兩人很有默契的都沒有說，有些事情，擱在心裡，付諸行動最好。

　　臨走的時候，郭正鼎悄悄交給卓君一個檔案袋，認真道:“師叔，有關方珂父母的相關檔案資料，能查到的，都在這裡了。這事，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關於嫌犯的真實身份和動機，其實郭正鼎也隱約覺得有些疑點，只不過證據確鑿，上面又催著結案，所以便也沒有再深究。

　　“我先看看。有需要時，我再給你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