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那笑顏如花的面容還浮現在眼前，可奈何如今卻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呆呆的站在這裡，不知道何去何從，不知道還有誰能夠相伴紅塵?

　　“不知還能不能一起去看海?……別人可以賣我，你不要……請你不要把我賣了……我不敢想象我們換一種方式會怎樣?我們太相似了！”

　　他的心頭撕扯著難以言喻的痛楚，一如昨夜，寒風冷月，心如枯槁。又誰會注意到他此刻心中的千頭萬緒，黯然情傷?

　　“楓，你去哪了，很快就要開始了?”是紅葉的電話，聲音中帶著焦急和擔心。陸楓想到她關切的神情，心暖暖的，道:“放心，我沒事，正一個人在你家旁的竹林閑逛呢！”

　　當一切沉寂之後，大自然會是你最好的懷抱。人世間的生滅、愛情的沉浮，其實早已蘊含在這榮枯之間。流水落花，人必須窮盡一生之精神才能徹悟，而對於一片紅葉而言，春萌秋萎，即是一生。或許年年春風，最看得透人的草草一生！

　　恍然間，一個披白紗裙的女孩，襯著那竹林的綠波，像輕夢般出現在他的眼前。陸楓轉目瞧去，見紅葉那一雙黑漆漆的秋水正凝望著自己。如此凝眸、如此含笑，恍若從前，就像那個秋日，他的紅葉佇立在落葉飄零的街頭，癡癡望著自己歸來的身影。

　　不用冗長蒼白的話語，有些事、有些心情，彼此早已在沉默中讀懂。他們就這麽靜靜的相對，在沉默裡，兩人的思緒，伴隨著清冽的秋風飛揚。

　　滿山的翠竹，在風中搖曳，發出動聽的聲響，像是誰吹響了一支巨大的竹簫，演奏著一支深沉的樂曲。

　　“弟，我們……”紅葉怔怔望著他，想到這青年此刻心中的若悶，所承受的煎熬，她的心頭驀然酸疼，曾經我是一隻魚，住在水裡，那是你的心裡，因為你曾對我說過。於是我很幸福的遊在你的心裡，我想那是我一輩子要呆的地方。

　　當我愛了，深深的愛了，卻愛在不對的時間裡，除了珍藏那心底的最後一滴淚，選擇用那樣的方式讓你遠去，我又能有什麽選擇呢！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為你守候。紅葉淚水禁不住湧上眼眶。急忙轉身讓呼嘯的風嵐吹乾濕潤的淚珠。不敢再說什麽，惟恐那哽咽的聲音會在刹那失去控制，泣不成聲透露心底的軟弱。

　　“姐！”他低低地叫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微風聲中，兩人的背影融合在幽冷淒清的暮色裡，在蘆花飄飛的青青河畔，有情人的眼淚悄然流淌。他們只是那麽靜靜地凝視著，過往的甜蜜，曾經的痛楚，現在的別離，都仿佛都消融在他們淡淡的微笑中。

　　就在這半夢半醒之間，再認笑眼千千，就讓我們像雲中飄雪，用冰清輕輕吻人臉，帶出一曲殘笛。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

　　小河旁，蘆花飄飄，白白的，軟軟的，像一簇簇輕盈的羽毛，在風中搖曳。河邊淺水處剛綻葉的蘆葦颯啦啦搖響，與秋風纏綿絮語，像是低吟著一首朦朧的情詩。在這半冷半暖的秋天，緊貼在你身邊，看流光飛舞，惹心中一片綿綿。

　　“我們回去吧！”紅葉抬起頭，最後凝視了他一眼，悠然歎息道。那就讓你以為是我忘記了吧！也許這樣更好，你在追尋中滄桑，我在無言中轉身，我們終究還是回到各自世界裡。

　　回到酒席上，賓客已基本就座，華姨早就為他在旁準備了一個空座，陸楓緩緩地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又不知從何著手，想來這滿桌酒菜雖是豐盛可口，但又怎及女孩親手為他煎的荷包蛋美味呢！

　　紅葉:今天晚餐我給你帶了愛吃的流黃荷包蛋，到時我們一起去食堂吃哦！

　　陸楓:恩，許多次和你吃飯時，我發現有一點好有趣哦。就像昨天在食堂，我坐在你對面，當我習慣性把手插進袋裡時，卻發現你竟和我一個樣，所以我又悄悄地把手伸了出來。還好沒被你發覺，要不你也哈哈大笑吧！

　　華姨見他呆呆發愣的神情，打趣道:“陸楓，今天又不是你新郎，就別這麽客氣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他的話像是顆釘子般扎進他的心裡，，窘迫地說不出話來。

　　“來，這裡有上好的紅酒，我給你倒上。”頓時一縷純正芬芳的酒香彌漫開來，暗紅色的酒杯在燈光下亮影晃動，美得淒豔絕倫。

　　陸楓一聲不響地舉起酒杯，酒冷冷地滑入了他的口中，體內卻有種暖暖的感覺升起，微微的暈眩感彌漫於他的全身，酒真是一種好東西，有時候，它可以讓你繃得太緊的神經松弛下來。

　　怪不得紅葉不止一次的想與他共醉，可自己最終還是未能滿足她這一心願。想到這裡，陸楓的心情又黯淡了下去，深深地歎息著，誰伴我，醉中舞。

　　“過會新郎新娘就要來敬酒了，大家想想該出些什麽題目來難倒他們呢，這樣在座的各位就可以多拿些小獎品了。”喚姐一臉喜氣地輕笑道:“要不我們來考考新郎，讓他說出新娘的生日。華姨，你知道紅葉的生日吧?”

　　華姨的目光在他身上低回流轉，片刻後鐃有深意地道:“這個陸楓知道的，你問他吧！”陸楓身軀一顫，恍惚中有刹那的失神，苦澀一笑。

　　紅葉:我不會忘了你的生日:五月十六，但請你不要把我賣了。

　　陸楓:可我忘了你的生日?

　　紅葉:沒關系，忘了就忘了吧！

　　陸楓:可以嗎，你會心痛的，我也會心痛的。

　　紅葉:心痛又何妨！

　　想到這些，陸楓心頭一酸，星眸中的淚水幾欲奪眶，急忙扭過頭掩飾。其實我又怎麽了忘了你的生日，陰歷十二月十七。

　　這時又一位賓客拿了一顆紅棗放在桌上， 雙手用碗嚴實地扣住道:“要不讓他們猜猜這碗裡面放的是什麽東西?”

　　“這題目太老套了。”有賓客出來反對道:“雖有早生貴子的吉祥祝語，但題目太過簡單了，新人基本上一猜就中，得想個難度高的主意。”

　　一時間眾人紛紛出著主意，各抒已見，陸楓漠然的看著，良久無語。什麽是寂寞?寂寞是一大群人在一起，吃喝玩樂，一起笑，一起醉，但心頭的語言，卻只能向自己傾吐。寂寞是茫茫人海，你經歷無數，找尋不斷，連後來者都已登彼岸，你卻迷失了方向，無所適從。

　　喜宴已過大半，一對新人終於姍姍而來。陸楓不忍回頭，直到紅葉站到他身邊，盈盈含笑為他倒上了一杯酒，陸楓流露出一縷微笑，站起身，舉起酒杯道:“祝你新婚快樂，美滿幸福！”說完一口飲盡杯中之酒，掩飾著自己複雜的心緒。

　　在那個月光泠泠的夜晚，在那個四下喧鬧、卻依然可聞自己急促呼吸的夜晚，他忽然懂了。原來人，並不是一天天、一年年，慢慢變老的。是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是在自己也猝不及防的時候，乍然老去。

　　紅葉貝齒緊咬著紅唇，光潔額間有著細密的汗水浮現出來，絕美的臉頰上也是掠過一抹淡淡的蒼白，垂首道:“謝謝！”(快捷鍵←) [上一章][回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書簽收藏 投推薦票 打開書架 返回書目 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