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高天城自然忙的焦頭爛額,尤其是祭祖讓高天城真正的知道了什麽叫做真正的受苦。
高天城不是沒參加過這種類似的儀式,洛陽高府那種小型的祭祖儀式就不說了,單說大唐皇室的祭祖儀式就參加三四次。
作為一個旁觀者隻覺得禮儀繁瑣、很是麻煩,自己在旁邊看著都覺得累得慌,但真正自己成了主角才知道什麽叫做苦不堪言。
其實真正的祭祖也就是一天的時間,奶奶所說的三天是指自己要在高家村呆的時間,你不可能回去拜祭完祖先就開路吧,怎麽著你得和你的叔伯、兄弟、爺爺、曾爺拜會一下吧。
從到達高家村的第一天,高天城就一刻不得歇,高家莊是個大村,也有五百多戶將盡四千人,這忠心縣公回來了自然是都要拜訪一番的。
而且聽說忠義縣公回去就要去公主的,那就是駙馬爺了,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了,鄉民們自然不知道真正的駙馬爺實際生活是多麽的悲慘,隻覺得自己真是名太好了,竟然和皇帝老子連上了姻親。
對於村民來說,只有周圍和自己相近的人過得好才會嫉妒,對於高天城這樣他們心目中的大人物自然只有羨慕。
高武一脈在高家村早就沒有了祖宅,隻好暫時的居住在高家莊的裡正之一、現在高氏的族長家裡。
被象木偶一樣指揮了整整三天,高天城終於解脫了,回雲州的路上,看著自己的隊伍中多出那三十幾個半大小子,隻好搖著頭苦笑。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高武幾十年沒回來了,當年帶走的一批老人兒現在基本上都沒有了,這次高天城回來可遂了鄉親們的心願,怎麽著?你官再大也是咱高氏一族,不捎著幾個底實人去幫襯,你過意的去?
隨性的老兵們自然欣喜萬分,十幾年沒訓練新兵了,這回終於可以嘗嘗滋味了,千挑萬選的挑出了三十來個,還一個勁兒的朝著高天城使眼色,那意思是趕緊收下吧,咱們年紀都大了,不訓出點新人來實在不放心。
沒辦法,只能收下,這樣還得陪著笑臉給那些不能來的宗親解釋,胡編亂造的說是皇帝有規定,非戰事一次帶人不能超過四十個,下次有機會一定多帶幾個宗親去奔前程。
這個時代最注重血脈宗親,不論你多大的官,在外面如何呼風喚雨,回到老家來了你就只是多少多少代宗親罷了,該喊爺爺喊爺爺,該叫叔伯叫叔伯,所以高天城剛才打聽了一下這三十幾人裡面竟然有自己三個爺爺、十幾個叔伯。
這讓高天城的心裡很不平衡,怎麽叫?沒事喊著四爺爺,你去給我拿個什麽什麽來?自己還混不混了。
林衝還是機靈點,看出了高天城的憂慮,一板正經當著眾人面跟高天城解釋:這軍中和鄉中不一樣,既然來了高府,就和參了軍是一樣的,回到洛陽落上戶也就是府兵了,當兵就有當兵的規矩,隻論軍職,沒有親戚,小帥盡管放心。
這下子高天城自然歡喜了,欣慰的看了林衝一眼,扔下一句:“就由你和高英負責了,這一路上就照帶新兵的樣子帶,莫讓人家笑話我高氏。”
說完揚長而去,隻留下滿臉陰笑的一群老兵和面面相覷的高天城的三十多個半大小子親戚。
回到雲州也沒閑著,回高家莊之前刺史就給接了風,那都督擺宴你一定就得參加,剩下的能推就推了,高天城盡量的擠出時間記住那本《兵器概論》。
忙忙活活的又是四五天,歸期終於提上了日程,整個雲州高府又陷入了忙亂之中,這次倒是老太太發了話,什麽刺史、都督的送行一律推掉,盡快上路就是,也讓高天城長出了一口氣。
洛陽,太極宮,甘露殿,禦書房。
李榮正在饒有興趣的看著一封手書,整個書房裡只有張清伺候在一旁,連王晶也只是在門外侍立著。
若是高天城在這,定然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說不定連洛陽都不敢回了,立馬向西逃命。
李榮手上的手書赫然寫著:神仙含笑而去,沒留下任何物品,遵循神仙遺願,已隨火消逝,妥!
雖然不是吳奎那張手書的原件,但是竟然一字不差!
過了半晌,李榮才淡淡的說道:“你怎麽看?”
張清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沒有任何表情,低著頭說道:“陛下英明睿智,開國公世代忠良,老奴不敢妄自猜測。”
李榮瞥了張清一眼,笑罵道:“你這老家夥,還不敢妄自猜測?不猜測你送來這個乾嗎?還加上什麽開國公世代忠良,真沒有那麽小心眼,不會因為個什麽神仙就對開國公有什麽看法,你倒是擔心什麽?”
張清還是那麽平靜:“傳回來這是百騎司的職責所在,天下之事陛下都應該知道的,至於擔心老奴倒是沒有,只是開國公那邊確如老奴所說,忠心耿耿,老奴也是擔心……。”
李榮突然打斷了張清的說話:“擔心什麽,擔心這個所謂的神仙讓朕心生疑惑?”
李榮站了起來,負手來到窗前:“張清你跟了朕幾十年了,朕是什麽樣的人你最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朕也最清楚,你不是擔心朕的開國公,你是擔心朕的女婿、忠義縣公吧。”
張清沒有猶豫:“陛下英明!”
李榮突然轉過身來,兩眼透出駭人的精芒,想要把眼前這位跟隨自己幾十年的老人看穿一樣。
過了半晌,李榮突然笑了,輕輕的搖著頭:“朕這個女婿好大的本事,你這家夥曾經跟著說過:百騎司沒有朋友,只有陛下的。怎麽了,現在也會擔心別人了。”
張清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跪倒在李榮面前,輕聲說道:“老奴現在也說:百騎司沒有朋友,只有陛下。”
“起來說話就行,咱們倆人不需要這樣,那你倒是說說怎麽就替朕的女婿擔心了?”
“老奴不是擔心小高大人,而是心系陛下。這些日子經過一些人的刻意傳播,小高大人天人下凡的事已經路人皆知,老奴掌管百騎司幾十年,閱人無數,但是在小高大人身上真的挑不出瑕疵,此乃大唐肱骨之臣,老奴是怕陛下誤會了小高大人啊,純屬一片公心。”
李榮又是回到了座位上,舒服的坐了下來:“怕我誤會什麽?誤會身為臣子隱瞞聖上?
什麽神仙啊?李太君這樣的神仙人物朕都不懼,還怕一個死去的神仙?
高希烈不敢跟先帝說,當時還沒有大唐,亂世之中有點私心這個情有可原,但能獻出天龍也算是一片忠心。
高武忠良,天下第一,這是先帝說過的,這個事情高希烈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沒有交給高武,反而交給了高武之妻孫氏,畢竟是女人家,朕也不怪他。
這次看樣子打算是給天城的,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老神仙倒是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朕看重的人朕自然有數,天城有時候好耍點小聰明,但也是有大智慧的,這種問題上天城一定不會瞞朕。
朕到要看看這個女婿如何給朕一個交代,對了,往回走了嗎?”
聽完李榮的話,張清終於放心了,這就好,一面是自己的主子,一面是自己的忘年交,要是有點誤會自己都難受,陛下不在意就好。連忙回答道:“已經上路了,估計回程得一個半月吧?”
李榮有點詫異:“怎麽了,怎麽這麽慢?去時不就二十幾天的功夫嗎?”
張清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小高大人回鄉祭祖,宗親們塞了三十六個孩子來博個前程,這倒歡喜了高家那些老丘八們,說是要抓緊訓練一下好結伴,別到了洛陽讓人瞧不起,除了小高大人原來的那一套站軍姿外,這一路上竟是讓這些孩子走著來的,小高大人還說是磨練意志,自己也是參加的。”
李榮忍俊不住,笑了起來:“這孩子真是有點意思,朕和高武在這忙活著他的婚禮,他倒不急,還顧得訓練新丁,竟然不顧二品之尊,自己也跟著摻和,有意思,有意思。”
張清也是跟著附和:“聽說一天就要走四十裡的,小高大人去的時候騎馬已經是磨爛了雙股,這次又要步行,老奴也很是佩服。”
“行,有點老高家的勁了,回來讓朕再瞅瞅,光舞文弄墨有什麽本事,好男兒就得上疆場去,成了婚怎麽也得去磨練一下了,朕先替他琢磨一下。”李榮撫著自己的胡須,愜意的說道。
張清倒是有點擔心:“這弘文館學士再兼上武職,恐怕不大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他高家本就是武侯,那個弘文館學士不就是為了淑寧和恪兒的,現在淑寧就要嫁入他高家了,恪兒這邊本就是讓天城和他親近些就行了,這個虛職不要也罷,省得朕的皇后和太子總是擔心朕高看恪兒一眼。”
扯到皇上的家事,張清自然不敢多言,只是低著頭說道:“陛下聖明!”
李榮也有點疲憊了:“你退下吧,朕要自己呆會。”
看到一提到皇后和太子,李榮就有點心煩,張清自然明白,點頭應是,緩緩退下,剛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李榮的聲音。
“那個什麽老神仙你確定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