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雍正的連番逼問,弘時已經難以回答,並跪倒在地上,因為害怕而戰戰兢兢。這樣子明顯就能夠證實弘時默認自己卻有意要謀反。
雍正見狀,心中涼去半截,雙眼微閉片刻,即下令道:“將弘時軟禁此地,並命大內侍衛嚴守,不得讓這畜生外出半步。如有違令者,立斬不赦。“
此皇命一下,可是要去了弘時半條命。由這一刻開始,弘時的命運完全發生逆轉。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弘時與雍正兩父子再也沒有見面,直到弘時鬱鬱而終。當然,這是後話,不再細說。
因為弘時謀反一案,又再次牽連地方及京城不少官員。就連湖廣那些為虎作倀的百姓亦有不少被當地官府關押。這些老百姓全是雲水知府單文國上奏的折子中提到的。雖然單文國此人一向尋求真理,但因為昔日在城川為官亦被當時縣內所有人刁難,以致仇恨日深,故有此舉。雍正因為對城川謀反一黨的深惡痛絕,所以準單文國所奏,才令自己一句“殺”字令再次刮起一陣腥風血雨,幾乎令城川縣變成一座死城。
國舅隆科多心中忌恨著王心武這個外族人居然令雍正廢掉自己的親生子,一直在雍正面前詆毀王心武。
雍正心如明鏡,也不管隆科多說什麽,只是連連點頭道:“朕心中有數!”就是沒有依隆科多之言,尋王心武一個錯處,然後將其治罪。
隆科多亦知雍正在敷衍自己,料知王心武已為雍正不可或缺之心腹,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與即將成為王心武嶽父的榮親王攀起交情來。一位當朝國舅行事如此,足可見雍正絕不是唯親而用的帝王。
在湖廣,王心武連破數案,故得一美一惡兩個稱謂。美之曰“神探總督”,惡之曰“王斬刀”、美稱自是不必多說,但這惡稱卻是那些奸佞小人或是歹毒惡霸所贈。凡有牽系數條人命,包括利用軟刀、無形刀致人死地者,均被王心武一刀斬之,故被所有惡人以此惡名呼之。
雖然在省城或是武撫府周邊各縣鎮均被王心武管理得煥然一新,但邊沿小鎮依然有禍事不斷。各縣令、知府均有瞞報,但紙終究包不住火,許多事、許多謠傳皆讓王心武看到、聽到。
王心武深知,欲令一省秩序井然,破除壞風氣,唯有一點一滴下足功夫。所以,湖廣總督府制定了一個穿省微服的巡查計劃。
張澤旺、傅先高、李生兒在這武撫府也待得時間長了,雖隨王心武經常出入周邊附近各鎮,但畢竟感覺不到新鮮,聽得有穿省巡查之計劃,早已樂得幾夜不曾安眠。
王心武令師爺、管家打點好一切,即帶著張澤旺、傅先高、李生兒三人從武撫府出發,向南而行。
此行為關注民生、民情及當地官員治理地方之政績,所以四人皆步遊,未曾帶得車、馬出行。只不過背離武撫府約出得七八個小縣,即到得一個叫做壟的大縣。幸得沿途各地官員不曾將王心武四人認出,即使到得這壟縣亦是引不起各百姓之注意。
既然壟縣是大縣,王心武也想在此住上幾日,看看這裡的風土人情如何。
李生兒是湖廣本地人,對壟縣稍有些了解,故向王心武介紹道:“這個地方方圓數十裡也無甚別樣景致,唯有該縣的恩達書院及書院另設的幼童私塾卻是一絕。書院美談甚多,倒引無數人都想來觀瞻一二。從那裡讀書而出的學生盡皆考中舉人,故又有‘及第書院’之美稱。”
王心武想到自己當初在現世,因為小時候書讀得不好,長大後找不到什麽好的工作,唯有去做武替。武替這行飯不好吃。收入低也就算了,還經常弄些危險動作,身上亦留傷不少。所以,這教育關系到一個人的前途與命運。王心武想到自己所受之苦,自然不希望自己管制的湖廣之地在教育上存在任何漏洞。既聽得李生兒如此推崇恩達書院,王心武也想去見識一下,可否真如李生兒之言那麽厲害。
張澤旺、傅先高與王心武相處時間長了,能觀王心武之顏而查其色。見王心武似有意前往恩達書院一觀,皆順水推舟道:“王大人,不如去那書院見識一番。”
王心武點點頭,四人一同前往那間全省聞名的書院。李生兒雖未來過此地,但卻熟知本省一些習慣,故循著自己的感覺,竟然帶王心武他們找到書院門前。
要說這書院蓋得果真氣派非凡,只怕在整個大清國除貢院外,再無如此氣派之書社學院了。
王心武剛準備邁步進入,早有兩名惡狠狠的門差叉腰攔上來。
李生兒一步搶於王心武身前,往前眼前兩名莽漢大聲道:“既是書院,凡求學之人應均可入內。”
其中一名莽漢道:“既是來讀書的,先交入門銀鈔三兩;倘或是來遊訪、參觀的,也需交這筆入門銀鈔。不過,若有縣令大人或院長所頒的書院通行證,可直接進入。看幾位不像本地人,且衣著普通,料亦非縣令大人與院長大人相熟。若不出銀鈔想擅入,且吃我們兄弟一頓拳頭。”
李生兒是個暴脾氣,見有人如此耍橫無禮,早準備出手教訓了,卻被王心武喝住道:“書院門前,不得無禮!”王心武喝住李生兒後,又讓張澤旺遞上五兩銀子於門差。
張澤旺還準備等門差找錢,卻見那兩個莽漢又撅嘴叫嚷道:“怎麽就這些嗎?”
“給你們五兩銀子,你們應該找給我們二兩銀子,怎麽反倒說出如此怪話來?”張澤旺也有怒氣湧上臉來。
莽漢道:“你們聽不懂人話是怎地?我有言在先,入門三兩,即是一人三兩入門。如今你們四個人,隻給五兩銀子,那剩下七兩呢?”
張澤旺暗罵一聲道:“黑心!”同時握緊拳頭,準備動手了,卻又聽得王心武一旁道:“給足十二兩,早早進入。”張澤旺哪裡聽得進王心武說的話,一記飛拳揮出。
王心武疾速上前,五指將張澤旺拳鋒完全罩於掌內,低聲道:“收起鋒芒,隻待入內一觀……”
兩名門差見張澤旺如此舉動,都目瞪雙眼道:“進去不了,還想打架不成?難道你們的腦袋比我們兄弟手中的鐵棍還要硬?”邊說,邊將藏於袖內的一尺來長鐵棍擎於手中。
傅先高假意陪著笑臉,並從懷中摸出十兩大銀,塞入其中一名門差手中道:“我兄弟魯莽,不要見怪!這些銀子應該夠足了,拿了去,好讓我們入內。”
門差接過銀子,收起先前那惡狠狠的表情,揮了一下手,示意讓王心武四人進去。
張澤旺掙開那隻被王心武扣住的手,又攤開手掌至那收銀子門差的胸前道:“給了你們十五兩銀子。快將多出的三兩銀子找還。”
“哼!對不住了,兄弟!暫無散碎的銀兩。待你們進去一趟出來之時,也許就有銀鈔找給你們了。”門差說這話,顯然就是表明不找零的意思。
“什麽?”張澤旺又再次按耐不住了。
還是傅先高沉得住氣一些,拚命拉拽著張澤旺。
“總有一天讓他們都吐出來。”王心武笑聲在張澤旺耳邊嘀咕,是讓張澤旺明白,這兩個守門的混蛋一定會讓他們好好收拾一番的。
“說什麽?”門差聽力很好,似乎聽出什麽話語來。
王心武笑道:“是說中午飯菜難吃,想吐了。”
門差也沒太在意,只是大聲道:“要吐出去吐,弄髒了這裡,可還會重罰銀兩的。”
“我們知道,不會弄髒書院的地方。”王心武應了一聲,即與三人向前而去。四人行至一處教舍旁,正逢敲鍾放課。
一群夾著書本的學生從教舍內出來。從這裡就可以看到,這些學生竟然可以分成三派:一群出來,卻是分成三隊而走。看那衣著光鮮亮麗的一隊定是官宦巨賈子弟;而另一隊雙目有神但隱露邪氣的學生,必是善於鑽營的貧苦學生;還有最後一隊,都是低著腦袋,一臉垂頭喪氣,或是愁眉不展者,定是忠厚老實且又家境貧寒的苦學生了。
王心武同情這第三隊學生,故意往他們那裡走近,並聽到一兩個學生言道:“剛才老師講到的時政之要卻有許多學問在其中。只可惜其中奧妙,老師片言未提,讓我們好生困惑。”
有一名學生言道:“莫若向老師孝敬一些,引得老師開心,或許能為我們解疑答惑。”
張澤旺聽得一清二楚,竟一步搶前道:“孝敬?可知孝敬之價碼?看書院先生個個腦滿腸肥,必是資財萬千。你們這幾個窮學生究竟能出得起多少銀兩?”
眾學生亦覺張澤旺言之有理,卻是愁眉緊皺,不得舒展。
王心武剛要開言指點兩句,就看見遠處有一位先生手拿著青泥杖對著跪倒自己面前的兩名學生施以重手。那兩名學生均系孩童,年紀不過八九歲大,均被先生手中青泥杖打得皮開肉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