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洛瑛看著林獨乖順的模樣，心頭那僅有的一絲怒火也消失了，歎息道:“赤劍宗創宗祖師三令五申，不得收入男弟子霍亂師門，如有男子混入，輕則……”

　　“輕則，打散丹田逐出宗門，重則斬殺於心亙山朱紅殿前。”洛嚴衍接過宗主洛瑛的話頭，一字一頓的說道，看向林獨的眼神充滿煞氣。

　　洛嚴衍話音落時，大殿中長老們紛紛點頭，這確實是開山以來便有的規矩，誰也改動不得！

　　洛瑛那古板的臉色不變，眼神中卻略有掙扎，最後又是一聲歎息，她走下首位，親手將林獨扶起幽幽道:“你我師徒緣分已盡，但念你年齡尚幼，在宗中這數日也並未有任何出軌之舉，就給你從輕發落吧。諸位師姐可有異議?”

　　最後一問，洛瑛問的是殿中的數位長老。

　　長老們沒有說話，算是讚同了洛瑛的決定，洛瑛轉身走回首位，似是不忍再看林獨，背對著眾人抬手揮了一揮。

　　洛嚴衍從座椅上站起，身形一晃間已然到了林獨身前，枯皺的手掌狠狠拍向林獨腹部，厲聲道:“你以男子之身進入赤劍宗，霍亂我宗門，今日我按宗門之規，廢除你真氣，打散你丹田，將你逐出赤劍宗，給那些想混入赤劍宗的奸邪之輩一個榜樣，以儆效尤！”

　　洛嚴衍一掌拍下，林獨身上立時泛起劇烈的紅光，數日苦修的真氣頃刻間瀉出體外化為虛無，一陣陣鋼針刺骨般的劇痛遍布全身每個細胞，林獨臉色發紫，一口黑血吐了出來，軟倒在大殿中央，倔強的他就算是面對丹田碎裂之痛也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站在大殿之末的沁心，不忍再看口吐黑血的林獨，悄悄的將俏臉隱藏在沁貞的身後，因為她知道，林獨受到如此殘酷的刑罰，有一半原因在於自己，一切都壞在自己那刁蠻的性格和嫉妒心太盛！

　　洛嚴衍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林獨，而後面無表情的朗聲道:“刑罰堂弟子何在，將這逆子身上的宗門紅袍剝去，扔出山門！”

　　“是！”

　　兩名站在大殿之外的洛嚴衍親傳弟子走進大殿，應和一聲後，七手八腳將林獨身上的紅袍扒下，抬著他向大殿外走去。

　　“慢著，他怎麽說也和我同門一場，我親自把他送出山門。”沁貞追出殿外，攔下兩名刑罰堂女弟子。

　　“沁貞師姐，這樣不妥吧?今日沒有輪到你值守山門，而不是值守山門的弟子，是不讓出山門的，更何況……”

　　“你們可在一旁監視。”

　　沁貞一句話打消了她們二人的疑慮，兩女悻悻的將昏迷的林獨交給沁貞自己站到一旁，沁貞背著林獨往安寢之處行去，把洛薰賜給林獨的青虹劍拿上，又拿了一些碎銀子和衣物這才去往山門。

　　剛一穿過赤劍宗的護宗迷霧陣，空氣瞬間降了個溫度，冷冽的寒風立時將昏迷的林獨吹醒，值守山門的女弟子把朱紅山門打開，沁貞在刑罰堂弟子的監視下，把林獨送出山門！

　　“這包裹裡有些碎銀子和禦寒的衣服你拿著，還有這青虹劍也拿走吧……你也不要怪沁心，那丫頭雖然讓你暴露了身份，以至於受如此狠毒的刑罰，可這對你是有好無害的，否則，再過幾年你長成大人，到那時就不是打散丹田逐出宗門這般輕松了，而是死！”

　　沁貞說的道理林獨也明白，但讓他不恨沁心實屬難如登天，林獨顫聲問道:“師父，她生我的氣嗎?”

　　洛瑛這數日來對林獨的關愛於呵護，早已讓幼小而孤苦的林獨視她為母。

　　沁貞沉吟了一下，沒有回答林獨的問題，而是囑咐道:“你如果還有什麽親人的話，最好去投奔他們，否則這浩土之大，邪惡之人多不勝數，你小小年紀隻身一人流浪實在太過危險。”

　　林獨的倔強勁此時又上來了，執拗道:“我要再見師父一面，師姐，你幫我告訴師父好不好?”

　　“沁貞師姐，該回去複命了。”旁邊的刑罰堂弟子開始催促了。

　　沁貞回到山門之內，朱紅山門緩緩關閉，林獨倔強的跪在山門外，道:“見不到師父，我索性就跪死在這裡……這世間也沒什麽可留戀的。”

　　沁貞心有不忍，站在山門內勸慰林獨道:“師父，不會再見你的，你還是快走吧，嘭！”

　　山門砰然關閉，兩名值守山門的女弟子看了一眼跪著不肯起來的林獨，搖了搖頭，站到一旁不再說話，剛剛從刑罰堂女弟子那裡，她們已經得知了林獨的事情，這個今天早晨還風光無限的天縱奇才，現在被廢除丹田變得還不如一個普通人，怎能不讓人惋惜。

　　老天仿佛有意為難林獨一般，天色將亮之時，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飄落而下，天色大亮時，林獨已經成了一個雪人跪在山門前！

　　林獨的事情在赤劍宗鬧的沸沸揚揚，他還跪在山門外的事情自然也傳進了宗主洛瑛耳中，但洛瑛隻是無奈的搖搖頭。

　　大雪下了一天，林獨被廢除丹田之後就直接跪在山門前一夜一天，不吃不喝，也一動不動，大雪將他覆蓋，值守山門的女弟子換了幾波，但無一人敢接近於他，紛紛猜測他已被凍死。

　　直到再次入夜時，又一波值守山門的女弟子前來換崗，這次換崗的女弟子來了三人，其中兩女是沁字輩的高階弟子，還有一名是數天前弟子招募時剛被召選進入赤劍宗的秋字輩女弟子！

　　小女孩出了山門直奔林獨而去，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林獨身上的積雪扒開，而林獨早已氣若遊絲，半隻腳踏入鬼門關。小女孩在林獨的身旁生了堆火為他取暖，又從懷中掏出一熱騰騰的饅頭嚼碎了給林獨喂下，林獨這才堪堪轉醒。

　　“你是誰?為何救我?”

　　林獨渾身癱軟無法動彈隻得虛弱的詢問，他一心赴死，卻又被小女孩救活，這讓他頗為無奈。

　　小女孩看林獨醒來，顯得很是驚喜，但林獨的這一問，卻讓她小臉一暗，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林獨也看小女孩眼熟，但就是想不出在哪裡見過她:“想不起來了。”

　　“這個劍鞘是你的嗎?”小女孩從背後拿出一古樸的劍鞘遞到林獨眼前問道。

　　那劍鞘似石非石，似木非木，周身遍布古樸而神秘的字符，林獨看到這劍鞘時死灰色的丹鳳眼中不禁又散發出一絲光彩，道:“我的劍鞘怎麽在你手裡?”

　　此劍鞘正是林震天交給林獨的‘噬劍鞘’，數日前林獨來到心亙山山腳下的小鎮時，他被餓急了，一狠心從燒雞攤上搶了一隻燒雞，被攤販追趕時林獨奪命逃竄，這噬劍鞘也遺失了，沒想到時隔數天，還能再見到這先父的遺物。

　　“你……你是哪個小乞丐?”

　　林獨想起了眼前的女孩是誰。記得，當日他曾遇到一個餓得瘦骨嶙峋的女孩，林獨還把吃剩的半隻燒雞讓給她，可後來攤販追上來林獨跑了，也就沒有再見過那女孩。

　　當日那女孩餓得額骨高凸雙眼凹陷，而現在這小女孩在赤劍宗生活了數日，變得珠圓玉潤精靈可愛，也難怪林獨認不出來她！

　　女孩臉色一喜，歡喜道:“你終於想起來了，要不是你那半隻燒雞，我可能早就被餓死了，這劍鞘是你當日匆忙中掉落的，現在還給你。”

　　女孩自顧自的將冰涼的劍鞘塞進林獨的懷裡，接著說道:“我這幾天在宗門裡見過你好幾次呢，可你總是和宗主呆在一起， 宗主看起來好嚇人，所以我沒有敢去和你搭話，今天早上我聽說你被逐出宗門，所以我特地求師姐們帶我出來值守，順便看看你……你真的是男孩嗎?”

　　“我難道看起來很像個女孩嗎?”林獨被女孩的歡快所感染，心情不在那麽鬱結了。

　　“你現在扎著女式發髻，看起來是像個女孩，不過仔細一看嗎?還是個男孩，你模樣長得俊，長大了也一定是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女孩非常認真的回答。

　　女孩對林獨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連珠炮一般:“對了，我記得弟子招募的當日你沒有去參加啊?我找了你好久都沒有找到呢，可為什麽你能成為赤劍宗宗主的親傳弟子呢?”

　　“因為我認識赤劍宗一個叫做‘洛雨’的長老，她是師父的師姐，是她讓師父收我為徒的。”林獨為她解惑道。

　　女孩更加疑惑了，咬著手指道:“那你被逐出師門，她沒有給你求情嗎?”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林獨的身體猛然一顫，他趕緊向小女孩道:“啊，那個，你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調皮的反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呢?”

　　“沁幼。”

　　“我是秋字輩弟子，師父給我起得名字很好聽呢，叫:秋玉兒。”女孩終於肯報上自己的名號。

　　“玉兒妹妹，你拿著我的劍鞘，去落日峰找洛雨師伯，讓她給我求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