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戴世錦等一行人連夜搭上飛艇朝著雲州南方起行的時候。戴世澤正坐立難安。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而且那麽讓人猝不及防。他和那些戴氏成員都是當初對於將雲州並入東平頗不以為然的,雖然說葉韜和其他人從來都不曾虧待他們,但原來戴家在整個雲州那種一言九鼎的威勢,終究是沒有了。戴世澤開始的時候,只是想乘職務之便,稍微存上點錢,好盡快退休了,能過上舒坦一點的日子。但是,這種事情做起來就是收不住的,很快,他和戴家以及姻親家族裡的那些覺得並入東平受了委屈的人就變成了一個私下裡一起謀私利的團夥。
戴家在雲州的軍隊裡佔據許多有實權的職位,那是再正常不過了,而將這樣一條線串起來也不太難。尤其是到了營正或者類似的職位上,他們每個人都有權力將在倉庫裡超期存放的物品核銷,然後讓人把那些東西拉走。而這些物資什麽時候超期存放,供應物資的方官吏則會給出一個指導性的時間,具體執行還是交給軍方的。畢竟,儲存條件有差異,諸如糧食、茶葉、鹽、糖以及各類成藥的存放時間都有很大的彈性。當戴世澤為首的團夥既有軍中官員,又有方官吏,這種流程就越發熟練了。本來,他們還只是小打小鬧弄一些剩余物資,轉手給一些和他們交情不錯,比較可靠的商人,但在攻略鎮州,以及在之後為鎮州提供大量物資供給,來讓鎮州恢復運轉的時候,大量機會出現了。涉及到的六個營正,只有兩個人是帶著部隊進入鎮州作戰的,其余四個都在東線進行防禦。但在戰時,物資的管理以及銀錢方面的管理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哪怕是進行防禦的部隊,由於經常處於佯動,好多次進行緊急轉移的時候,原本部隊攜帶的物資就留在原,隻攜帶最少量的物資行進,而就存放的物資,事後是不是還能使用,又是部隊主官一句話的事情,他們這些人小心翼翼,靠著這種方法搞到了相當數量的物資,而且,下面的部隊由於一直在進行更為細致的作戰準備工作。對於他們的這些行為並沒有什麽了解。士兵們都很疲勞的,只要有按時有飯吃,馬匹有草料,消耗的各種軍械和給養補充得上來。他們是不會注意到這些事情的。
但意外還是產生了,在戰後進行物資盤點的時候,索錚雖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異常,但索錚手底下那些對數字比索錚敏感很多的僚屬發現了這邊幾個營的物資核銷量比較大。其實,開始的時候,輜重營方面並不認為是有什麽人為因素,而是覺得這裡的倉儲管理方面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在雲州軍方,互相信任的氣氛還是佔據絕對主導的。或許是做賊心虛,或許是因為不知道如何應付輜重營對於庫房的檢查,一個姻親世家出身的營正以訓練為由拒絕了檢查。這下可捅了簍子了。那個輜重營的軍官本來是一番好意,碰上不領情的家夥以後氣鼓鼓回去了。隨即第二支對這個區域的庫房和倉儲管理進行檢查的小隊出發了,這一次,為了讓這邊無法拒絕檢查,索錚隨手就將兩個來輜重營聯絡工作的民政三處的調查員塞進了這個小隊。
沒想到的是,民政三處居然真的發現了問題,民政三處的調查員每到一進行調查,流程都非常簡單,在沒有舉報的情況下,他們總是從兩個方面著手:市場,消費。雲州雖然生產繁茂,但軍械一類的管制嚴格,一般不存在盜賣的問題,要是有,那必然是和統帥部的內務部門一起介入。不會讓他們來冒險,而一般的消費品,受限於農業生產,目前還沒有到能夠敞開供應的步,雖然品種繁多,但供應量並沒有超過需求量太多。經貿局和民政三處的人都知道,其實這方面的市場是有些度假繁榮的情況的。一旦物資總量超過區的合理需求量太多,或者是太少,那必然是出了問題。而消費,則是指不正常的花費,尤其是投資性的花費。貪瀆了錢,總要用出去部分的吧?雖然說等退休之後再花錢可能民政三處還真不好查,但雲州的各級官員都太年輕了,年輕得很少有人能忍耐到那個時候,看到好的產業,優良的土和房舍,總會有想要買下來的衝動,這也是人之常情,現在雲州除了寧遠、綏遠這兩個城市之外,沒什麽大城市,數額巨大的產業易手必然會被方百姓所知,逃都逃不掉。而有些人的花費遠遠超過收入,就算是不再調查,光是雲州的那個‘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就夠有些人喝一壺了。
調查員這麽很隨意一調查,頓時發現不對了,他們立刻深入調查,收集證據,隨後很快就將第一批那些產業歸屬轉移的調查和那些物資核銷的問題聯系在了一起,而後,他們又就取得了一些人的幫助,找到了那些幫著戴世澤等式人進行銷贓的商人,取得了第一手的口供。他們自知事情重大,不敢怠慢,而將這些證據交給了一個聯邦快遞的員工,在發車之前塞上了一批貨物,直接發往寧遠之後不久,他們就被戴世澤和那些團夥成員糾集的一小部分親兵隊扣押了。不管是輜重營的軍官還是民政三處的官員對於即將到來的任何事情,都夷然無懼。
戴世澤等人倒是倉皇了起來,他們知道不管怎麽做,不管索錚和陳楷忙碌到什麽步,一下子少了幾個人的事情總是知道的。而少的這幾個人到底去做什麽。他們也清楚,到時候,稍稍一調查,害怕不把他們挖出來嗎?可是,此刻他們想要再將所有的證據湮沒恐怕也做不到了,聯邦快遞和敦豪天快運對於那些經略府所屬部門托運的東西,向來是專件專發,中途除非是有經略府手令,不然一律不允許任何人拆件檢查。而且,聯邦快遞在雲州的物流效率,此刻這東西怕是早就到了寧遠。攔都攔不住了。其他方面的證據,那些產、商號之類的產業是明擺著的。任誰都沒辦法回避。而那些個銷贓的商人呢?讓他們翻供來得及嗎?將他們都送去見閻王來得及嗎?
“叔叔,我們反了吧。”喬曉夏就是和戴家頗為親密的喬家的子弟,還是一個守備營的營正,但說出的話,卻讓他自己的副手都扭過了頭去。不想說什麽了。
“反?拿什麽反?”戴懦哼了一聲,沒好氣道:“我們這攤子事情可都是瞞著上面瞞著下面,就我們這些人知道。我們跟下面怎麽說?說我們貪了補給拿出去賣了。現在事發了,大家跟著我們反了吧……你覺得多少人會聽我們的?”戴懦是格鬥步兵營的營正,他倒是經過了歸原一戰,現在部隊才剛剛整補完。他最清楚,雲州的這些士兵們對葉韜等人的敬慕和忠誠,現在他隻後悔自己怎麽會摻和到這事情裡來。本來,以他四十二歲的年紀,管帶一個格鬥步兵營雖然絕對算不上少年得志,卻也中規中矩,雖然說不上前途無量,但過得一兩年進入統帥部當個文職到退役,卻也平平穩穩,可當初就是不忿余福忠這個戴氏的家臣居然翻身成為雲州經略府下有數的將領,成為指揮中樞中的一員,就被牽扯進了這種事情,現在,他是極為灰心的。“別說軍隊會不會跟我們反,就算跟我們反了……我們怎麽和那些主戰部隊打?……六個營,只有兩個主戰營,而且我的營和肖不平的營還都是剛整補過的,怎麽打?”
氣氛頓時又凝重了起來。 戴世澤來回踱步,終於長歎道:“想要逃的,逃吧,想要求個僥幸的,我們等著看看經略府會如何處置我們吧。”
“將軍。城北有一艘飛艇著陸。”一個親兵急匆匆進來匯報道。
“來了……”大家心中都浮現起這樣兩個字。
雖然一艘飛艇也就帶了沒幾個人,但戴世錦、陳楷、和四名侍衛就這樣直接進入了亞寧這座小城。當戴世錦他們一路慢悠悠來到戴世澤的府邸前,看到七八個涉案的人居然都在門前跪著迎候。戴世錦微微搖了搖頭。
“世澤……”戴世錦想要說些什麽,卻終於開始住口了。他轉向站在邊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兩位親兵隊長。“隊阿海,小盧,你們兩個,現在還算是我戴家的兵嗎?”戴世錦沉鬱問道。
“公爺……”看戴世錦居然記得他們兩個的名字,兩個親兵隊長連忙也跪了下來。“我們……我們……”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你們還是我戴家的兵,那就把這些人拿下吧。”戴世錦歎了口氣,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