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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之心》第174章 歷史研究會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歷史研究會

 談曉培這樣做自然是有私心的。他並不是不滿意談瑋明的表現,而存了想要換個太子的意思,更不可能以這麽拙劣的方式來挑撥兩兄弟的關系,只是,相比於談瑋明,他更看好談瑋然在這次辯論裡的表現。的確,因為談瑋然的身份,雖然他對於各種事情都很熱情,也很勤奮,但他身邊很難聚集起一支幕僚團隊來。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談瑋然都必然是那種拾遺補闕型的人物。只是現在他受的歷練還不多,雖然這幾年來經手過工部、兵部、血麒軍、丹陽城防軍、內府的諸多事情,但還沒有將自己的『性』子定下來,反而讓他在有了多方面的初步見識之後,更有余裕去思考那些綜合『性』、全局『性』,卻比較務虛的內容。談瑋然在跟著談瑋馨學習經濟學和會計方面,比談瑋明認真很多,也深入很多,尤其是談瑋馨提到的關於國家經濟體制、核心競爭力、宏觀調控、經濟杠杆等等原理更是有著多方面的思考。對於葉韜當時靈機一動弄出來的雷音魔宗和相關的體系,他也下了不少功夫鑽研。可以說,純粹就觀念來說,談瑋然要比談瑋明更前衛和全面。

 畢竟,兩兄弟的角『色』是完全不同的。談瑋明被要求的是了解和掌握全局,了解方方面面的知識,了解如何有效率地使用和配置資源去達到目的,他的知識建構和思維方式是立足於實用和可行『性』的。而這樣一場辯論來說,談瑋明無論有什麽表現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可以進一步地掌握手底下那些人的能力和品『性』。如何用好這些人,如何在這些人的口才之外發掘他們的其他才能,才是談瑋明需要關注的。

 談瑋明會是將來地帝王,而談瑋然……在談曉培的思路中,希望能夠將這個同樣聰明勤奮的兒子培養成一個對於國政國策有著通達了解和深入思考的輔佐者。而到了最關鍵最危急的時刻,他需要是那個能夠站出來,肩負所有壓力,頂著所有的懷疑和壓力來做事的人。談曉培自己當年沒有能做到這一點……而他現在相信,以他們兄弟的深厚情誼,以他們在天資卓絕地姐姐談瑋馨的影響和教導,在他一以貫之的長線培養計劃下,這兩個人能夠將戰爭終結在他們那一代。

 說是辯論。但實際上這次的活動有著極為鮮明的研討的特『性』,只是在形式上采取了辯論的形式。而辯論的形式本身也在不斷變化。開始地時候,是三方輪流發言,每方進行一次陳述,然後對這部分陳述進行辯論。陳述進行兩次,第一次是完整進行,不能被打斷,而第二次則是隨時可以打斷。提出問題。這種形式來進行辯論,實在是太冗長了,主要是不管準備多充分,總有無法說服對方的地方,總有存疑的材料。誰也無法說服誰。而後,在花了一天時間討論辯論規則之後,他們大家都同意的方案是在三方辯論之外,再引入十二人組成的審議團。在三方辯論之後投票決定哪一方獲勝。能坐上審議席地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多數都是各大家族的族長和高級執事,朝中三品上下的大臣,太學和國子監乃至於永安殿地學士、祭酒,各部有十五年以上工作資歷的資深屬吏,東平名士,生意大到對國家經濟有影響的商人代表,有崇高威望的江湖宿老……等等等等。

 而由於第一次以這種形式進行辯論之後發生的審議團完全罔顧場面上的勝負和材料真實『性』的情況,他們迅速通過的補充規定。在開始辯論前。任意一方都可以要求更換審議團成員,以保證審議結果公平有效。

 這種……基本上就是陪審團制度翻版地辯論方法,讓辯論逐漸走上了正規。對於每一個辯題,大家都要在時限內最大限度的進行分析和準備,又需要將他們總結提煉出來的材料極為凝練地提出,還要在辯論中設計各種辯論策略……

 雖然因為具有了相當的表演『性』質,或許損害了辯論或者是研討的學術意味,但這種有限時間和空間裡的大量的觀點、材料的碰撞卻是極為精彩地。審議團地席位固然是諸多覺得自己有資格的人所熱烈申請地。到後來。甚至是旁聽席都是一座難求。

 而那些辯題,則更是一個比一個尖銳。有些甚至是有些忤逆的。比如第一個辯題就是“正義『性』與正當『性』”,集中討論了當時同樣從統一國家中分裂出來的各個國家,其中自然包括東平,這種話題,平時大家哪怕想一想恐怕都要冷汗淋漓,更不要說光天化日地進行辯論了。而後則是“奢靡”“發展與過度發展”“從統一到分裂”“戰爭與國家發展”“政策一致『性』與政策一貫『性』”“『奸』臣的業績”“收集、組織與羅織證據”……等等。這些話題涉及了一個國家的方方面面,但由於本身就是一些大歷史的命題,並未限定材料的時空,大家都有極大的發揮余地。而隨著辯論的進行,當葉韜和談瑋馨不得不越來越深入和熱情地參與其中,辯論不僅僅在探討歷史,更加入了許許多多對於東平各種政策的反思,甚至於是對歷史研究本身的反思。當“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摸』著石頭過河”“宏觀調控”“金融、流動『性』與過度流動”等等說法和理論一個個冒出來,大家都意識到這次的辯論可能對於東平未來的深遠影響。

 更有啟發『性』地則是經過大量的分析整理工作,葉韜談瑋馨一邊弄出的極為扎實數據,這些數據無可辯駁地說明了當包括東平在內的諸國從統一國家中分裂出來的時候,那個大一統的王朝究竟糜爛到了一個什麽程度,普通人的生活水平到底低到了一個什麽程度,而貪官汙吏的財富集聚到底集中到了什麽程度……

 而讓他們震驚地則是通過一些公開數據的調研,他們發現被認為是帝國最後一個大忠臣的陳珈,在帝國滅亡之後所謂地舉族隱退的真相:陳家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但和陳家有各種連帶關系的家族和產業幾乎全部在之後的幾十年上百年裡榮華富貴。雖然王朝的最後那些年月以及王朝破滅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詳細的文獻和記錄,讓對於陳家的去向的追蹤變得不可能,但通過各地地方志,以及各地收羅來的地方文人名士對於周圍情況變遷的記述,在帝國破滅之後幾年內忽然崛起的家族仍然有些進入了聶銳的視野……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聳動了,當消息傳開,不僅僅東平朝野,連北遼、西凌、春南諸國都有所觸動。但證據就擺在那裡。不由得大家不相信。

 這可能是這個時空裡,第一次對歷史的研究不是由一個兩個學問深厚的大學問家在自己家裡孜孜不倦,而是以幾個團隊,以共同地分析努力來進行。也可能是第一次會計學、經濟學的知識進入到歷史研究的范疇,但那一組組的數字卻是那麽觸目驚心。

 在辯論進行的同時,每一場辯論結束,不到十天,寶文堂印製地《歷史研究》必然會將辯論的整個過程變成精美的印刷品。送上貨架。這一系列的辯論由於有太多人參與其中,實在是不可能保密,而在不可能保密地情況下,談瑋馨的選擇是,不如將官方發布掌握在自己手裡。免得外面越傳越玄乎。《歷史研究》大概是這個時空第一種不定期的學術期刊吧,雖然由於歷史研究是那種現場記錄的形式,從閱讀上來說,從理解各方觀點來說。並不非常簡明,尤其是在那種辯論規則下,不在現場看本身就是極大的損失,《歷史研究》遠不能反應辯論的全貌,但這個系列的書籍仍然成為這個時空第一種暢銷書。以第一卷為例,首印三千冊,而後陸續加印了十一次,在出版後的兩年裡。總印數突破了四萬冊。這個時空可是沒有照相製版之類地技術,雖然寶文堂已經開始使用極為現代的鉛活字、銅版紙、套『色』印刷、熱膠裝訂等等一系列技術,卻唯獨沒辦法解決製版的儲存問題。每一次的印刷都需要重新製版,而一共二十二個版本每次都因為技術細節上的不同而有些微變化,也因為工序流程的問題而有諸如錯字之類的問題,搞的不少學者頭痛不已,而這個時代地一些藏書家們則以能夠拿出所有版本地珍藏為榮……

 《歷史研究》不單在東平廣為傳播,更是傳到了周圍各國。而後三個辯論團體根據各自的研究成果還出版了一系列書籍。比如《帝國地惆悵》(作者談瑋明)。《拯救與逍遙》(作者豐恣),《帝國斜陽》(作者秦澤衡)。《陳珈的騙局》(作者史魏、李眠),《帝國制度史》(作者曲焉),《天災人禍》(作者穆安隆)……這個被稱為“大歷史文庫”的叢書在很短時間內就佔領了整個中土大陸幾乎所有王公貴族、從國主一直到野心勃勃的小吏的書桌。而在補充的大量扎實的材料後,原本葉韜口述,豐恣執筆的那些論文也終於出版了,而首批出版的《雷霆崖隨筆》兩卷本更是在葉韜、豐恣之後添加了談瑋馨的署名。這套書不僅讓葉韜在天下第一大匠師的身份之外,又成為著名學者、史學家,也將對於歷史的這種研究方法和態度傳播開來。

 雖然在連續兩個多月裡,在極為激烈的辯論中產生了大量對於治國理政很有參考價值的成果,但談曉培卻覺得得不償失。的確,這些成果如果不是在這種極為激烈的對抗中,在大家挖空心思組織收羅材料,有大批有經驗有能力有觀點的實乾家的指導和歸納的情況下,估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冒出來。在辯論中,各種不同的治國思想的激烈碰撞,尤其是對於東平十幾年來的高速發展的總結和反思,還有對於將來的展望和計劃,都讓大家有開闊眼界的感覺。但是,隨著這些材料的擴散,東平之外的其他國家也知道了這些思想,知道了東平為什麽會強大,也知道了東平為什麽能更加強大……這並不是什麽好事。

 好在,老成持重的人還是不少,就在辯論仍然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的時候,談瑋明和談瑋然兄弟兩個自己就覺得不對了,他們兩兄弟難得聯合上書,提議組建一個常設的歷史文化的研究機構,同時將辯論的議題表面化,逐漸淡化影響。而那些前前後後參加過審議團的人們,可以定期邀請進行國政國策的建議和研討,來了解東平各方對於不同政策的反應。

 就這樣,“歷史研究會”低調地成立了,這個沒有實權、只有比較高的查閱資料權限的機構網羅了方方面面的專家學者,有非常充足的資金讓在其中任職的人不僅能夠過得不錯,還能夠進行廣泛的實地考察調研,或者邀請相關的專家學者來講學、授課……總的來說,這是一個比太學、國子監、永安殿開放得多,卻距離仕途比較遠的機構。但無論是哪方,都看到了這個必然是“東平社會科學院”前身的機構的前景。

 就算是這樣處理之後,談曉培仍然覺得不安全,還是以籌備談瑋馨和葉韜的婚禮為借口,叫停了辯論,然後讓談瑋然該管歷史研究會,打發談瑋明回他的運河總督府去直到談瑋馨婚禮的時候才出現。但談瑋明在去溯風城之前,卻懇切地請求談曉培重用葉韜。

 “學我者生,像我者死。”談瑋明轉述著葉韜和談瑋馨當時異口同聲的極為自信的話語, 說道:“父王,姐姐和姐夫居然從來沒擔心過別人變得更強大。他們就是這麽說的。……我不知道他們的信心究竟來自於何處,或許是我從來沒有明白過他們的能力到底有多深。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其實姐姐比我更了解如何發展這個國家,我也知道,父親對姐姐的評價是非常中肯的。其實,姐姐如果是男子,又有健康的身體,恐怕就不是一代雄主那麽簡單了。要說開千古未有之局面,或許有些誇大了,可使四海澄清卻不是什麽難事。父親,在運河總督府任上,我才明白,有些事情,不去真的經歷、了解,是不可能憑著別人的說法來了解的。的確,等葉韜當了駙馬,再重用他難免閑話很多,但將葉韜投閑置散卻太可惜了。父王信任他,將來我也一樣會信任他,這樣還不夠嗎?父親,我明白你的雄心和設想,但是,如果有機會,在你有生之年就能看到四國一統,不好嗎?”

 談曉培歎了口氣說:“十年之後重設丞相一職,就給葉韜,如何?”

 談瑋明皺了皺眉頭,說:“那這十年內呢?路橋司能藏他幾年?恐怕今年就過不去。父親,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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