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葉晉帶著宿舍兄弟們跑完了整整十圈之後,背起行囊離開了校園,因為他要回家了。
從西京到襄城有一千多公裡,整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才總算到家。葉晉突然有點懷念十年後的高鐵,雖說貴是貴了點,可那速度就是快!還有IPAD,有了那東西旅途中才不會無聊。可惜這個年代別說IPAD了,就連手機都還是藍屏的呢!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葉晉的心情有些忐忑不安。都說近鄉情怯,這句話看來半點不假。他雖然明知道要扮演好十年前的自己,但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當年的爸媽,心裡說不緊張那完全是淡扯,無論經歷了怎樣的奇異穿越,父母在兒女心中的地位,永遠都是不會變的。
“媽!我回來了!”和往常一樣,葉晉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放聲叫道。
“兒子回來了!路上辛苦了吧?冰箱裡有好吃的,是你爸早上特地去買的!唉,你這孩子!說了多少次了先換鞋,路上都穿了兩天了,換拖鞋多舒服!”母親永遠都是那麽善良,恨不得把最好的都一骨腦塞給兒子。
葉晉瞧著媽媽並不顯老邁的容顏,突然間覺得幸福洋溢。
“媽!我回來了。有我在,我一定會讓您少操些心,少長幾根白發。我一定要讓您過上好日子!”葉晉在心中暗自發誓道。
“呵呵!我兒子真乖,知道你要回來,你爸特地到水產農批市場去了,今天他親自下廚,做你最愛吃的油燜大蝦!”葉母見到兒子,笑得簡直合不攏嘴,話也比平時多了。
葉晉帶著某種特殊的情緒,緩緩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果然還是當年的模樣,書架上一整排的漫畫,抽屜裡有滿滿一抽屜的武俠書,就是這些書籍,陪伴自己渡過整個童年。
牆上的籃球靜靜的掛在門後,床單鋪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聞起來有股熟悉的陽光味。葉晉從床頭櫃裡抽出一本棕色的日記本,隨手翻了幾頁,立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是自己的日記本,上面記載了初中和高中時代的一些小小回憶,有初戀時的心動,也有對好朋友的祝願,那些是在自己最單純,最無憂無慮的年代寫下的文字,現在看來雖是多麽稚嫩,但卻又是格外的溫暖。
門鈴響了,葉晉從床上彈起身,快步走到客廳,打開了大門。
“咦,小夥子回來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看來我又有口福了!”
進來的這個人年約四旬,長得高鼻杏眼,儀表堂堂,穿著一身深藍色的西裝,帶著塊老款天梭腕表,個頭比葉晉還要高出半個頭,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葉晉見到此人,瞳孔頓時縮了一縮,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不過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緒,而是默默的回到了客廳坐下。
面前這個人就是化成了灰,葉晉都不會忘記的。此人姓劉名藝農,是葉晉父親以前的同事,自稱曾是某大學教授,父親覺得他是文化人,所以對他推崇倍至,引為至交。
劉藝農後來被公司炒了魷魚沒錢交房租,父親把他帶到家中一住就是兩年,這個家夥住在葉家的時候連吃帶拿,就連每天的煙錢都是葉父給的,可就是這樣一個所謂的教授,後來竟然謊稱有筆生意要和葉父合夥,
不僅騙光了葉家的積蓄,還讓葉父為他簽了擔保貸款,結果自然是人去樓空,害得葉家好幾年沒有機會翻身,連帶著葉晉都啃了很久的鹹菜。父親更是因為這件事對和人打交道失去了信心,變得鬱鬱寡歡,越來越孤僻。 此刻,這位罪魁禍首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葉晉居然還能忍住不動手揍他,已經算是很有定力了。
劉藝農半點不客氣的拿起了桌上的西瓜就啃,絲毫沒當自己是這個家的外人。
“小葉啊!你怎麽這個時間就回家了?不是剛剛才開學嗎?你不會是在學校惹禍了被開除了吧!你這孩子平時不是挺老實的麽?不過沒事,你要是不想念書了就跟你劉叔說,劉叔給你找個好工作,分分鍾搞定!”
在劉藝農的眼中,葉晉一家都是傻蠢的老實人,而葉晉更隻不過是個沒見識的小屁孩子罷了。
葉晉神色如常,站起來把桌上所剩不多的幾塊西瓜收到了冰箱裡。
“唉,你這小孩子怎麽這麽小氣,我還沒吃完呢,西瓜就收起來了?”劉藝農一臉大驚小怪的嚷道。
葉晉連頭也懶得回,答道:“我爸還沒吃呢!要吃自己買去!”
劉藝農見葉晉臉色不好,這人倒也懂見風使舵,馬上不吭氣了。
能屈能伸是人家的本事,這個劉藝農就憑著一張利嘴在葉家混了兩年,最後還坑了葉晉父親一把,一方面說明父親心眼太實在了,另一方面也隻能說這家夥太會偽裝,很有一套。
葉晉正是因為心如明鏡,所以才沒有立即和這家夥翻臉。他知道老爸的性子直,為人又古板,如果無憑無據說他朋友的不是,肯定不行。得想個辦法讓老頭看清這家夥的真面目,絕不能讓十年前的悲劇再度重演。一想起鹹菜的味兒,葉晉就火大!
到了中午,老葉買菜回來了,見了兒子自然也是高興得不行。老兩口在廚房裡忙前忙後,葉晉雖然很少做家務,這會也興致勃勃的蹲在地上幫著母親洗菜葉,隻有那個劉藝農仍一副大爺模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只顧看電視。
不一會兒,香噴噴的飯菜上桌,聞著那熟悉的飯香味,葉晉的心情也變得稍稍愉悅了起來,除了某個礙眼的垃圾之外,一家人是如此的和諧與溫馨。
四人上桌吃飯,葉父甚至還開了一瓶黃河大曲,小酌幾杯,算是慶祝兒子回家。
酒過三巡之後,劉藝農故意裝作一副語重心長的問道:“葉晉,你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啊?”
葉媽媽連忙搶著答道:“我兒子學校放假,住一個星期就回校了。”
劉藝農眼珠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小葉在家要住一周啊!這家裡就兩間房,平時我都住小葉的房間,現在小葉回來了,這我可不好住了呀!”
這人還真夠厚顏無恥的,明明是鵲巢鳩佔,還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模樣。
他這麽一說,葉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舉杯說道:“沒事,沒事,你繼續住葉晉的房間就行了,我讓葉晉在客廳裡睡,他小時候最喜歡睡沙發了,還可以一邊看電視。”
聽老爸這麽一說,葉晉無語了,老爸啊老爸,你也太好面子了吧!人家隨便麽這一說,你就把兒子給賣出去了!
葉母不忍心兒子睡客廳,知道兒子今天回來,她早就把床上的裡裡外外都鋪好了。
於是葉母輕聲說了句,“要不讓葉晉在家睡,劉生可以去店裡先住兩天嘛!”
葉母所說的店裡是指的葉晉父親開的一間小餐廳,劉藝農本來就在店裡掛了個經理的頭銜,雖然從來沒見他去上過班,不過去店裡住幾晚也是理所當然。
“那怎麽行!小孩子睡沙發有什麽關系,我怎麽能委屈藝農先生呢!”葉父瞪了一眼,母親立刻就收口不說了。
“就讓葉晉睡他自己的房間吧!不用麻煩你們了!”劉藝農總算難得的說了句人話,不過他馬上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其實正巧我最近也打算回老家一趟,有兩年多沒回去了。我家老頭子後天就七十大壽了,唉!真是大不孝!我這個做兒子的在外面沒賺到錢,實在是沒臉回啊!”
葉父端著酒杯寬慰道:“別這麽說,藝農兄你是有文化的人,賺錢不賺錢隻是一時運氣,時運到了,你肯定會比別人好!”
劉藝農一杯酒落肚,又是一聲長歎,一個大男人竟然哭了起來,“嗚,想想這幾年,我這個當兒子的真是大不孝啊!兩手空空回到家,老父親今年七十了,我還要讓他為我擔心,於心何忍!要不是手裡差那幾個小錢,我劉藝農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田地。”
聽到這些話, 葉父終於按捺不住了,放下手裡的酒杯,一臉認真道:“千萬別這麽說,沒掙錢隻是機遇問題。我相信藝農你一定會翻身的。要不你先從我這裡拿點錢回去吧!就說是你這個月掙的,也好對家裡有個交待,讓伯父開心過生日。”
葉父此話一出,母親的眼神頓時一黯,但是這個善良的女性並沒有多說半句話,她很清楚老葉的脾氣就是這樣,對朋友好得沒話說,自己當年也正是因為他這人講義氣重感情才挑中他的,隻是最近店裡生意很清淡,家裡積蓄確實不多了。
“那怎麽好意思!你賺幾個錢也不容易!唉!不過誰讓我交了你這麽個通情達理的好朋友呢!朋友有通財之義,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先拿八千塊給我吧!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系到一位老同學了,就是做建材生意的老胡,隻要機遇一到,等老胡他那邊工程一啟動,我們馬上就有大把錢賺,到時你從我那份裡扣!”
這個劉藝農果然一副好口舌,本來葉晉回家這麽一件小事,硬是被他扯到了借錢身上,而且理由還這麽冠冕堂皇,果然是騙死人不賠命。
一聽要借這麽多錢,葉晉的母親有些面露難色,家裡本來就沒什麽積蓄了,開了個小飯館也不掙錢,手裡留了點本錢是打算給葉晉明年交學費的,這劉藝農一張口就借走了八千,往後這日子越發緊巴巴了。
葉晉心中暗暗冷笑,這家夥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看小爺我不把你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