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的士兵在得到楚雙志的吩咐去擺放靶標後,所有人都知道新來的管帶要打靶,腦袋反應遲鈍點就知道湊熱鬧,腦瓜靈光的則是暗自猜測這是營中幾位長官想要試試新來的家夥有沒有真材實料。不過士兵們的腦袋還是比較簡單,呼啦一下全都放了羊圍到靶標兩側看熱鬧。
“兄弟,把靶標再放遠些,遠一倍!”王伯良一看士兵擺的靶標才不過四五十米當下就喊道,親衛營的官兵想要試試自己手底下有沒有真貨,他也想著要盡快樹立名聲,不然就剩下被這幫老兵油子牽鼻子走的份了。以他的水平四五十米簡直是在侮辱他,在美國讀書時用獵槍他就可以準確擊中五六十米外的雲雀,對付一個這麽近距離的固定靶不費吹灰之力。
兩個士兵費力的將一個人形的靶標接著往後抬,等到了差不多一百米的時候放好退到兩側的安全位置後,用手中的小旗子一揮示意可以射擊了。王伯良卻沒有立刻開槍射擊,而是將手中的毛瑟槍如同變戲法一般拆成了一堆零件,然後仔細的檢查步槍的狀況再依次快速組裝起來,這一手快速拆槍裝槍直接就把旁邊離得近的官兵給鎮了,他們也拆過槍卻沒見過這麽快的。
“在德意志軍校的時候,這拆裝組合槍支也是一門課程。其中那個教官特看不起我們中國人,想要卡我的學分把我逐出他的課堂,結果我蒙著眼睛拆槍組槍速度都比他快,這老頭也就甘願賠禮道歉認命了。其實拆組槍械是我們每個當兵必須掌握的技能,戰場上槍械出了問題就必須要快速拆裝檢查修理,這是保命的技能速度越快自然越好……”
王伯良采用站姿將子彈裝填好,笑著對楚雙志說道:“楚老哥,你要饒小弟一把,先試射兩三發子彈找找準頭,畢竟小弟我已經快兩個月沒摸槍了。”
“無妨,這是應當的!”楚雙志大方的應道。其實他心裡也直打鼓,平時操練槍械都是走走過場,實彈打靶更是少得可憐,更要命的是就算四五十米打靶,不論他還是他的士兵成績都差得一塌糊塗――這親衛營武器裝備絕對是全國軍隊中首屈一指的,但是還有抬槍這樣的貨色,並非是親衛營不能全部換裝好槍,而是他們的槍法太爛,在王伯良的眼中抬槍若不是那種單發帶膛線的,裝上鐵砂儼然就是一把霰彈槍,一打一大片自然也就不用想什麽槍法問題了。
因為普法戰爭中德國人的德雷斯步槍那根水深火熱擊針的表現遠遜色於法國軍隊裝備的夏塞波步槍,使得德國人在萊茵河的正面衝突中,夏塞波步槍強大的火力令德國人吃盡苦頭。在陸軍建設頗有天賦的德意志人不會認為自己的下一個對手如法國人一樣愚蠢,德國軍方決定挑選新的製式步槍以彌補步槍方面的短板,而毛瑟兄弟設計的1871式便閃亮登場由此開創了日後毛瑟步槍的輝煌。
王伯良第一槍試射便擊中了人形靶標的頭部,這引來周圍官兵的一片低呼,對他們而言能夠打到靶標上,管他是頭還是腳都算數,但命中頭部依然是令人讚歎的。不過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第二槍居然沒有在靶標上留下痕跡――王伯良的第二槍打飛機了……這令開槍的王伯良困惑不解,在開槍的時候他自我感覺非常不錯,沒有理由打飛機的。
楚雙志看王伯良緊皺的眉頭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不礙事,老弟一時失手無所謂的……”
王伯良搖搖頭衝著旁邊的士兵說道:“不打靶標了,
剛才也許是兩發子彈擊中同一個地方所以看不出來,拿塊石頭放在靶標腦袋上,石頭落地就是我打的!” 所有人聽後都不禁目瞪口呆,兩發子彈打中同一個地方,這可能麽?若是開個百八十槍到還有這個可能!這小子肯定是昏頭了!旁邊的楚雙志也不禁有些搖頭,不過王伯良既然堅持打石頭他也不好說什麽,看在這段時間王伯良好吃好喝招待他的份上,他雖受別的同僚囑托考校一番,但也不希望王伯良過於出醜,隻是現在這個年輕人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打石頭,那出了醜也就不能怪他了――人形靶標都是破布裹著稻草而成,這樣的靶標承重很差,隻能放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這麽小的目標想要擊中可不容易。
他們自然不會想到,王伯良自從摸槍的那一天起就是衝著爆頭的目標去的,盡管這個難度有些高了點,但長年累月的不斷練習下,至少在一百多米的情況下,他的爆頭率還是很高的。至於現在用拳頭大小的石頭來替代靶標,這對他的槍法而言確實也是一個挑戰――他對五六十米的雲雀有很高的命中率,還沒對付過百多米拳頭大小的目標進行過練習。
王伯良存心借這次射擊來樹立自己的威信,就算有些冒險也是值得,況且他也暗自盤算了一下,以他的槍法十次射擊裡絕對有五次能夠命中目標。事實證明他的自信並非是狂妄自大的,在一百多名官兵的注視下,除了第二槍和第三槍之外,十次射擊八次將靶標頭上的石塊擊落,這手“絕技”直接就把官兵們給鎮的瞠目結舌。
“痛快!”看著遠處靶標處負責放置石塊的士兵還等著是否將石塊再次放置好的時候,王伯良快意的說道。說實話今天是他上任的第一天,但看到令人慘不忍睹的現狀後,他臉上雖無什麽沮喪的表情,但心中卻像是有塊大石壓住一樣,這十槍打出後讓他暢快了不少:“來,咱們玩個新花樣,拿塊石頭往高裡扔出去!”
“去啊!還愣著幹什麽?!”楚雙志用腳踢了旁邊士兵一腳,他也被王伯良的槍法給驚呆了,不過好在是反應快,看旁邊的士兵有些無動於衷便踢了一腳。
“大人……這個怎麽扔?”士兵磕磕巴巴的問道,說實話他還真沒見過這樣打靶的,一時間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王伯良笑著說道:“你撿幾個石頭來,也不用太大,有個雞蛋大小就行,等我上完子彈準備好,你就聽我的號令向遠處朝高裡扔,看看我能打下幾個石頭來!”
“老弟,哥哥我走南闖北見識的也多了,洋鬼子中也有幾個神槍手在我們營中顯擺過,不過這些在老弟你面前就是個渣!哥哥我今天算是見識了!”楚雙志在士兵準備石頭的時候,笑呵呵的衝王伯良大拇指一豎讚歎的說道。
“老哥誇獎了,其實槍法的事情多半還是要看天分,小弟的天分隻是中等不過就是因為勤奮苦練才有今日。在德意志帝國的軍校,若是槍法不好肯定是要遭人恥笑的,偏偏偌大的軍校隻有小弟一人,更要命的是洋鬼子天生狗眼看人低,小弟苦練這手槍法初始不過是迫於無奈……”
王伯良這麽說倒不是謙虛,他在射擊這一項上能夠有今天的成就完全就是苦練出來的,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在前生他沒有接觸過神槍手,不過工作單位和工程師的身份倒是給他許多接觸武器的機會,前世工作單位就與所在城市的一家射擊俱樂部有著不明不白的關系,他也從中受益匪淺――工作之余所謂“高雅運動”便是到這家俱樂部裡消遣,這為他打下了射擊方面的基礎。即便前世有這樣的經歷,用1871式毛瑟槍射擊能有這樣的成績也是讓他流了不少汗水,不管是早期的斯邦達軍營還是後來的軍校,他都是用馬克開路買通相關人員,射擊訓練量遠不是那些軍校生所能相提並論的。
對於王伯良出洋生活中與洋鬼子較勁的事情,楊瑾臣早就宣傳的神乎其神了。謊言重複一萬遍就成了真理,楊瑾臣時間有限自然不可能重複一萬遍,但十來遍還是沒問題的,楚雙志自然也聽過王伯良槍法出眾的傳聞,事實上他與其余幾個人有心試試王伯良功底想法的由來便是來源於此,眼下王伯良隔著近百來米十槍八中拳頭大小的石頭,這倒讓他們覺得楊瑾臣所言事關王伯良的一些傳聞還有些謙虛了――在他們眼中這一手槍法堪稱神奇,若不是楊瑾臣曾提到他們還以為洋鬼子的軍校是有意為之,畢竟他們也接受過外籍軍事教官的訓練,但相比之下這槍法一項可謂是一天一地,現在看來王伯良練就一手好槍法卻是出洋留學孤身一人迫不得已而為之的“副產品”。
王伯良與幾位軍官正說笑著,三個士兵懷抱著差不多十來塊石頭走到旁邊,王伯良笑著對他們說道:“好長時間沒摸槍,今天勾上癮頭來了,幾位老哥不怪小弟放肆吧?”
“哪裡!哪裡!請便!請便……”一乾圍上來看熱鬧的營官和哨官恭維的說道。
王伯良打量了一下,把這三個士兵指派到距離自己差不多有二十多米的距離上,讓他們輪番的朝靶標的方向向高空扔石頭。打靶訓練是士兵的日常科目,但是像王伯良這般打空中的石頭,這個難度無疑比剛才又難上了許多,其實就是剛才那番打靶表演在他們眼中就已經夠神奇了,打空中飛行的石頭哪怕速度並不快,這對於所有人而言也是聞所未聞的――作為淮軍系統中唯一可以在日常訓練中裝備後膛槍的軍隊,他們一年到頭真正的實彈射擊也絕對不會超過三十發,這個實彈射擊的數量連王伯良一次射擊訓練一半都達不到,更何況類似毛瑟1871式步槍這樣使用全金屬定裝子彈價格昂貴,主事的官員耗不起,底下的官兵甚至還惦記著販賣訓練實彈撈外快。
“可惜要進入自動步槍的時代還遠著呢!”打飛石隻擊中了五次,這讓王伯良感到滿意的同時也略微有些遺憾,即便手中的毛瑟槍是這個時代頂尖的單發步槍,但這上子彈也是非常麻煩的,一次打不中根本沒第二次機會讓他補槍。身為後世海軍軍工工程師在這方面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說他根本不想放出自動步槍這樣超前的武器,其實就算他有心也是無可奈何――這個時代的工業還達不到這個水平,就連他的“勃朗機槍”都要靠手工生產零部件,就更不要說自動步槍了。
想到後世鼎鼎大名的馬克沁機槍已經以他的名字命名“勃朗機槍”, 王伯良心思也多少有些可笑。因為其複雜的結構使得部件還停留在手工生產的水平上,使得勃朗機槍現在造價極為高昂,而子彈的消耗速度以及黑火藥惡劣的特性,更讓想要購買專利或是產品的廠商與客戶望而卻步,使得原本打算用它來發大財的他徹底失望――作為工程師他自然知道馬克沁機槍的偉大,但他並不是一個軍火商人,他可不知道想要靠馬克沁機槍發財至少還要等上二十多年。
轉眼間已過去了差不多一個月,王伯良在親衛營更多的是觀察,除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草包管帶之外並未收獲什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李鴻章固然將親衛營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隻忠於他一人,但親衛營久疏戰陣早就腐化墮落,在國內固然是第一流的軍隊,卻在王伯良看來這不過是一隻紙老虎,這種帶有濃厚鄉黨和血緣關系的軍隊反而讓他無法施展拳腳將其訓練成一支真正的現代化軍隊。
面對這樣一個局面,王伯良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在他看來就算是重新組建一支軍隊從新軍練起恐怕也比改造這支親衛營要容易的多,自己在這裡純粹就是白費力氣。可惜眼前這個局面又容不得他後退,盡管沒有什麽陌生人來過親衛營,但他相信自己在這裡的一舉一動老李都看在眼中。即便面對如此多的困難,王伯良卻也不想就這樣束手待斃,誠然以他的經歷和本事,完全可以再工業或是外交領域發揮自己的才乾,以老李手下的人才而論自己想要出頭這並不難,但想要步入軍界卻不知道要猴年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