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藍的天空下,徜徉著碧綠的林海,在那林海的盡頭矗立著數十株突兀的古木,高大的嚇人,就好像支撐著天地立柱,直插雲際。
巨木的樹尖沒入層層雲浪之中,風起雲動,隱約可見的不是繁茂的枝葉,而是幾座美輪美奐的空中樓閣。
立於雲層上空下望,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傳說中眾神居住的天宮,漂浮於雲海之上,籠罩在雲氣之中,“天空之城”因此得名。
雖然謠言不斷,越傳越離譜,真正見過天空之城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很少人知道它的位置。即便是身處夢幻城的新浪迷宗弟子,也極少有人知道,在他們的頭頂懸著傳說中的“天空之城”。
說是一座城,其規模遠遠小於真正的城市,即便是小鎮也稱不上,只不過是十幾棟高矮不一的空中樓閣而已,建於巨木的之顛。
十幾株高大的古木第一次被選中組成特殊的陣法之時遠不及現在的高度,起初與圍繞在周圍的古木差不多,經過數千年的催生,奪天地之造化,變成了如今堪比名山大川的海拔。
世界森林中心地帶,氣候潮濕,雲霧繚繞,遮住了十幾株參天巨木的影子,是以到現在也很少有人發現。即便是有人運氣好撞到了夢幻城的外圍,見到了嫋嫋雲氣中的樓閣,也會誤認為是海市蜃樓。
而這裡正是新浪迷宗超級大陣的陣眼,也是夢幻城的中心。
從遠處眺望。立於最高之巔的樓閣也不過是花枝上尚未綻放的小小花苞,走到近處,你才能體會真正宮殿的輝煌宏偉。站在宮殿旁,抬頭仰望,小如螻蟻的你會忍不住發出由衷的讚美:“這才是真正的‘天空之城’。”
這座宮殿造型的樓閣真的很大,比紫荊花皇城的主殿還要大三四倍,很難想象堪比手指粗細的樹尖是怎樣撐起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大殿完全由各種木質的材料修建而成,大大的減輕了它的重量,周圍繚繞的雲海增加了它的浮力,但它的重量依然很大。小小的樹尖絕對無法承受。只能將其歸結於新浪迷宗精通的奇門八卦之術。
不同材質的木料顏色各異,大部分的材料即便是精通草木的專家也難以叫得出,很多都是世界森林的特產,在外極難尋得。
金色的殿頂。漆紅的牆壁。粉白的階梯……若是不仔細觀察。很難說出其與普通宮殿的不同。眼力足夠好的人,能夠看清楚每一塊磚瓦上都有木質的特有紋路,自然秀美、滄桑古老。
精通奇門八卦之術的學者。很容易察覺到這些特殊的紋路時斷時續,看似毫無規則,實則隱含最自然的力量,阻止任何外力的侵擾。
相比於主殿外的雕梁畫棟,無一處不美,殿內顯得簡單空曠,除了幾套漆木桌椅,空無一物。
宮殿內部分為六層,漆紅色的樓梯旋轉而上,如同倒立的漏鬥,站在主殿中心能夠看見鏤空的殿頂,依稀可見兩個黑影端坐其上。
這是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樸素至極的青色長袍,長發貼服在後背垂直腰間,頭頂青色的發帶束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這是古代文士特有的裝扮。
男子的長相極為清秀,皮膚白皙,面容剛毅,眸如星辰,裝束打扮一絲不苟,側面反襯出他的性格。除了穿著古典老舊之外,渾身上下也透著一股古典的書香之氣,比影視中修養高雅的隱士更有氣質。
如果雲白看見,一定會笑嘻嘻的叫一句“超級老古董”。
他就是新浪迷宗現任掌門張萬裡,清秀典雅的外表與慷慨大氣的名字頗不相稱。
他盤腿而坐,臀下沒有坐墊,只有一層迷蒙的雲氣,上下晃動,好像按摩椅一般帶動著他的身體來回運動。擺在面前的是一張石塊雕刻而成的棋盤,棋盤方方正正,棋子圓滑簡單,造型奇特,不同於大陸上流行的任何一種棋類。
棋子分為紅白雙色,紅色棋子已經佔滿了全場,白色棋子寥寥無幾,張萬裡這邊的棋盤邊空無一物,對方的棋盤旁已經壘起了兩跺棋子堆成的圓柱。很顯然張萬裡陷入了十分不利的局勢。
張萬裡的對面坐著一個神秘的黑影,穿著寬大的鬥篷遮住全身,即便是室內十分光亮,卻怎麽也看不清他的樣子。抬頭望去,除了幽黑就是一團模糊。
“將軍!”
他的手從鬥篷內伸出,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一種病態的蒼白感,拿著一顆棋子進逼張萬裡的老巢,吃掉了他的將軍。
“又結束了,我還是沒有一點進步,竟然沒有吃掉您一顆棋子。”
張萬裡的語氣中透著一絲蕭索,臉上卻掛著了然的笑意,似乎這一場敗局對他而言既是理所當然,也是一種輕松的解脫。
“你沒有必要每天都來陪我下棋,說實話與你玩這種遊戲,十分無趣。”
這是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雖然看不清他的樣子,大概能夠猜測到他的年齡,不過大陸上武者的壽命長則上千年,具體無法判斷。
“呵呵……既是給您找點樂子,也是為了我多點挑戰,這麽多年,毫無寸進,讓我無地自容,您的演算之術神乎其神,令小子歎為觀止。”
張萬裡微微頷首,以示敬佩。
“要我說,並不是我太強了,而是你想岔了,如果換個人,斷然不會輸的這麽慘。這副棋與《萬劫渡神曲》同時出土,出自上古祖先的手筆,蘊含了許多寶貴的哲理,但是最簡單也是最複雜的一點,應該是舍與棄。”
“舍棄?”張萬裡疑惑的皺起眉頭。
“若是換了一個普通人恐怕早就明白了,你竟然還未悟透,愚笨至極。”老者的話沒有給張萬裡留丁點情面。
作為一宗之主,張萬裡身處高位多時,被人如此教訓,本應憤怒之極,可是他的臉上看不見絲毫的怒氣,反而恭敬的低頭道:“望您賜教。”
老者沉默片刻,歎道:“你的涵養比那小子要高多了,卻也差得太多。”
張萬裡詫異道:“您說的是慕白?二十來年,您竟然還記得他?”
“呵呵……除了他有誰敢在我的面前掀桌子,那個小子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想讓人不記得,真的很難。”
張萬裡爽朗的一笑:“確實啊,不過您當時不是懲罰他了麽,從這裡摔下去,床上躺了好幾天,嘴裡髒話一天也沒有停過。以後我再騙他,他也不敢上來,想來是被您嚇到了。”
“要說他被我嚇到,我不信,這小子報復心極強,知道不是我的對手才不來,等哪一天有能力了,他肯定會來報仇,我倒是很想再見他一面。”
“呃——”張萬裡好像想到了什麽,神情錯愕的道:“他當時的惡作劇,不是為了報復您吧,我成了被殃及的無辜池魚?”
“應該不會,這小子愛憎分明,所以你不是被殃及的池魚,一定有什麽事惹著他了。”老者的語氣十分肯定,對慕白十分了解。
張萬裡道:“您好像只見過他一面,怎麽會這麽了解他?我看他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從他的身上看不見一點點節操。如果不是拿他沒有辦法,我也不會把他騙到您……”
老者哈哈大笑道:“怎麽不說了?”
“這貨心眼太小,懶得說他。”張萬裡的臉色有些尷尬,瞬間想明白了慕白惡整他的緣由,覺得有些理虧。
“畢竟是心思細膩之人,從棋盤中就可以看出。從每一盤棋中都能看清很多東西,雖然那小子看似大開大合沒有章法,實則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沒少讓我頭疼。為了打敗他,我損失了一半的棋子。”
“這怎麽可能?”張萬裡嗖的一下站了起來,表情十分驚異。
難道他比我的演算之術還要厲害,我潛心修學四五十年,都沒有吃掉老祖宗一顆棋子,這怎麽可能?
張萬裡的眼色陰晴不定,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內心,於是道:“你與其他人下棋是什麽情況。”
“一子不丟,決勝棋局。”
“你應該找些完全不懂的對手試試看。”張萬裡似有所悟,老者繼續道:“想要成功突破鴨蛋,你得學會舍棄。反正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輸,為什麽不放手一搏?萬裡啊,你做事太謹慎,唯恐出錯,既是好事也是壞事。”
“我明白了。”張萬裡跪在地上,恭敬一拜:“多謝師……”
嘴上好像被貼了封條一樣,怎麽都張不開,無奈之下,張萬裡只能改口道:“多謝前輩的教誨。”
“嘖嘖……幾十年了,還沒學乖,難道就沒有人說過你很迂腐?一男人婆婆媽媽的,不知道腦子裡裝的是不是漿糊?”老者平靜的語氣中透著一絲怒意。
“跟您學習這麽多年,除了這聲稱呼,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所以才說你迂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談什麽報答。”
‘棋局又結束了,雖然二十幾年了,我還是要說,請您告訴我青青……”
張萬裡再度下跪,話才說一半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拍在胸口,飛了出去。
“滾!”
老者不耐煩的罵聲,回蕩在空曠的宮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