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的天台上,王雲風淡笑著,望著街道上緩緩行駛而來的張易和徐井宏。
這張熟悉蒼老的面孔,這張無良灑脫的笑顏,曾經在張易的記憶力都是無比邪惡的,有時候一想起來,都會恨得牙根癢癢,因為他覺得他一身的壞毛病都是出自這個無良老頭之手。
而現在,當看到他笑容背後那欣慰的神色時,張易突然覺得這老頭子並沒有那麽可惡了,尤其是從徐井宏嘴裡得知了很多事情的真相後,他才知道,原來老頭子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走到大宅院天台之下,張易和徐井宏抬頭,凝視著同樣俯望他們的王雲風,徐井宏和王雲風目光交錯的那一刹那,這兩個已經二十多年沒見的老友自然是有著諸多感概,只不過這一刻誰都沒有開口,很多事情,僅僅從對方的目光裡面就可以看到。
“噗通”
張易面對站在天台上的王雲風,突然跪了下來,開口道:“師父,謝謝你,這麽多年,為張家所做的一切。”
從小到大,張易從來沒有在王雲風面前親口叫過他師父,一直都是以老頭子稱呼,而且也從來沒有對誰真心實意下跪過,即便是以前,也只有被老頭子揍得爬不起來,他才會心不甘情不願在老頭子的凶威下下跪,虛心求教。
現在,他真心實意的朝著老頭子下跪了,也誠心叫了他一聲師傅,現在這個世界上,能讓他下跪的,也只有眼前這個對自己亦師亦父,將自己撫養長大,並傳授一身武學和知識的老人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這一跪,我這麽多年來的努力也沒算白費,你總算是長大了,以後到了你父親墓前,你要重重磕下三個響頭。”王雲風淡淡的看著張易,雖然並沒有將內心的喜悅表現在臉上,但是將手背上身後,緊握拳頭的他已經將內心的激動表現出來了。
看到徐井宏與張易出現的那一刻,王雲風就知道,多半徐井宏已經將很多事情告訴張易了。
“這一跪,是替我父母跪的。”對於老頭子的冷淡態度,張易很小就習慣了,他知道,這是老頭子一貫對他嚴厲的標準,心裡依舊是很在乎他的。
站起身的張易再次跪了下去,道:“這一跪,是這二十多年來對我的養育之恩和教導之恩所跪的。”
張易再次站起身,再次跪了下去:“這一跪,是這二十多年來,你對張家所做的一切所跪的。”
給王雲風拜了三拜的張易緩緩起身,恢復了那一臉灑脫的笑容,玩笑道:“好了,老頭子,該還的我都還了,接下來是你要幫我的時候的。”
“哈哈哈,你這小兔崽子,就知道你不是誠心的。”王雲風先是一愣,隨即撫摸著下巴不是很長的白胡須:“三年前,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那麽容易死,你命硬,如果那麽輕易就死了,那也就不是張裕衡的兒子了。這三年來,我派了蒙洛,蒙葉,蒙霜和蒙進到處找你,雖然沒找到,我也有些心灰意冷,但是依舊沒有放棄,我知道,如果你活著,會第一時間回家的。”
“王老頭,二十多年沒見,你就不請我這老家夥進去喝兩杯?”這時,徐井宏開口了,本就是一對老朋友的他們自然不會那麽客套,畢竟,彼此的脾氣還是很清楚的。
“徐老頭,看來在新加坡呆了二十多年,你過得很安逸啊如果不是張易很早之前告訴我你還活著,我都以為你早死了呢”王雲風哈哈大笑道,當年因為張易的失蹤,他消沉了三年,今天,是他最開心的一天。
“你還沒死,我怎麽舍得死呢?我還要活著給你買棺材,找墓地,萬一你死後拋屍荒野,那我這個老朋友豈不是很不厚道。”徐井宏反唇相譏,心裡卻在感歎,這便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吧命運相連,共同背負同一目標的三個人,今天,終於重聚了,只不過,似乎差了一個人,羅謙,如果羅謙在場,那會更加完美吧
進了大宅院之後,張易的目光首先就在四處搜索,為什麽到了現在都沒看到四毛這小子呢?
“老頭子,四毛去哪了?”
來到天台上,沒有在大宅院裡發現四毛的張易朝著王雲風問道。
王雲風回頭,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張易一陣,笑道:“這小子自從三年前你失蹤後就跑到京都市找你,半年之後才回來,在家呆了幾個月後又跑了出去,不過後來蒙雷告訴我他去了島國,不放心的我派蒙雷和蒙進去島國找他,結果回來的他帶了一身傷,據說是在島國闖禍了,被人追殺,那次回來我讓他禁足一年,不準出門。一年後,他又回了京都市,在京都市呆了一年,之後易會在蘇杭一帶行動受阻,他又跑去蘇杭地區趟起了黑道這趟渾水,在蘇城劉肥給他購置的一棟別墅住了大半年,並且跑去上江市殺了青聯社的一個大佬,被青聯社滿城追殺,還是之後蒙葉,蒙洛等人趕到,才將他從上江市帶回了蘇城。一個月前,他回來過一次,不過是來告訴我,他要去京都市給你上香的,所以現在的他在京都市。”
“哦”張易有些失望點點頭,在新加坡時,黃凝基本已經將很多事情告訴張易了,包括當初東方華在島國帶回的張易的那具屍體,還有給他立了一座陵墓的事情,所以張易知道,現在在京都市的西山上,有自己的一塊墓地。
徐井宏坐在天台上一張紅木桌子旁,端起了王雲風泡好的西湖龍井,仰頭便喝,讚讚稱奇道:“當今華夏,論茶道,釀酒,你王老頭舉世無雙,這麽多年了,即便再喝你泡的茶,還真是有那麽熟悉的一種味道。”
聽到徐井宏這句像是馬屁的話,王雲風立即得意起來:“那是自然,雖然我不懂你那什麽狗屁科學,但是在這些事情上,你八輩子也趕不上我。”
知道王雲風是個給點顏色就燦爛的無恥之人,徐井宏也懶得和他爭辯,獨自飲茶,他承認自己是有很多地方比不過王雲風,無論是武學,知識,茶道,釀酒,還是書法,繪畫,鑒賞,還是那些雜七雜八的技能,他沒有一樣是比得過王雲風,但是身為當今科學界的一大奇人,他同樣有著自己的驕傲。
在王雲風的一番問話下,張易不得不再次將自己當年流落荒島,在荒島孤獨生活了三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王雲風,而王雲風聽完後除了錯愕之外就是有些意料之外的歎息,其實他當初是要派親隨軍秘密前往島國協助張易的,不過最後他放棄了這個打算,他是想要看看張易個人有沒有能力對抗島國武道界,只是沒想到後來他居然會失蹤在海上,之後更是傳來張易死亡的消息,當年為了這個失誤,王雲風也沒少懊惱。
喝著茶的徐井宏打量著這棟豪華的大宅院,感歎道:“王老頭,當初你是帶了多少錢回到蜀中的?這棟宅院造價不少吧?”
王雲風沒好氣道:“比起你那龐大的地下研究基地,我這宅院連根毛都算不上。況且這些錢都是當年張易的父親交給我的。”
“我父親?”張易愕然,隨即恨恨的想到,難怪這老頭子這麽大方,感情這些錢都是自己父親的,那和自己的有啥區別?
徐井宏搖搖頭,輕歎道:“有些事情,是時候告訴他了,而且當年我也不在場,所以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王雲風點點頭:“本來當年他從島國回來,我就要告訴他的,只是沒想到他會出事,一拖就是三年,幸好東方青雲最後憑借這麽多年來積累的證據扳倒了皇甫懿,否則現在的局面就不會這麽風平浪靜了。不過雖然皇甫家退出了這個舞台,但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教廷和刺刀集團,還有很多武道界勢力,這些勢力都是曾經參與過那場事件的。”
張易沉默著,端起一杯茶喝了起來,他知道接下來老頭子會將一切事情告訴他。
王雲風一甩手坐下來,歎口氣道:“這麽多年隱瞞你的事情也該告訴你了,你的脾氣和你父親很像,但是就是沉不住氣,我當初是因為擔心你受不了刺激所以才一直隱瞞下來,之後讓你去京都其本意是讓你接觸皇甫家,自己去找到真相,現在看到你沒事,我也放心多了。”
“既然很多事情你也知道了,我也就不廢話了”王雲風想了想,緩緩道:“二十三年前,那個晚上,是你母親剛生下你不久,那時候的你也就三個月左右,當時你父親剛剛從能源企業回來,他回到家還抱著你玩耍。”
說到這裡,王雲風語氣沉重,目光也開始遊離起來,那是一種深埋的記憶被徹底打開的眼神,其中帶著一股難以磨滅的印象:“那天晚上,是你父親和母親抱著你一起入睡的,不過到了午夜之時,我聽到了門外那些保鏢慘叫的聲音,隨即便跑出了門外。到了大院後,我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那些屍體都是守護張家大院的保鏢和當年你爺爺留下來的近衛隊,還有圍滿了整個張家大院的武道界中人,由教皇保羅和刺刀集團首領松本讚智率領,教廷的三大高手,除了教皇之外,還有大審判官約瑟,大主教瑞恩,刺刀集團松本讚智,大主司伊本源一,還有松本讚智座下的八部飛鷹,其後就是法蘭西隱修會的幾大長老,聖道教會的教主,正義組織的骷髏王。”
王雲風深吸口氣:“之後你父親也被這番動靜吵醒了,也來到了大院前,面對這麽多武道界勢力,你父親顯得很平靜,他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到,這一切都是皇甫懿和教廷和刺刀集團設好的局,而那天晚上,張家的所有軍政勢力都被皇甫懿控制了或者間接性的堵截了,張家大院二十裡外,也都被皇甫懿布下了軍隊放哨。”
“你父親知道那一天已經是死路一條,所以告訴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帶出來,如果那天晚上不是為了帶著你,我有八分的把握可以殺了保羅和松本讚智,不過為了保護你,我沒能殺了他們,只是衝破了隱修會幾名長老和聖道教會教主的防護線逃了出來,但即便如此,我也傷了保羅和松本讚智,讓他們沒有追殺我的能力,殺了幾名隱修會的長老和聖道教會的教主,這才帶著你逃出了張家大院。”
“帶著你逃出張家大院不久後,我便看到了張家大院燃起的火光,那個時候我知道你父親和母親多半已經慘遭毒手了,我一路帶著你南下,避開了皇甫懿在張家大院二十裡外駐扎的軍隊,這才逃出京都市,最後逃向了蜀中,這就是二十三年前,張家滅門那個晚上的真相。”王雲風說完,靜靜望著張易的表情變化。
此時,張易手中的茶杯已經被他捏成了粉末,老頭子說得雖然簡短,很多細節沒有說出來,但是他可以完全想象得到當時的戰鬥有多慘烈,面對那麽多高手,老頭子居然還能在殺了諸多高手的情況下將他帶出來,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他實力確實強悍,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 張易已經領教過刺刀集團大主司伊本源一的神秘和教廷四大高手之一宗教裁判長卡奇的強悍,所以知道這麽多高手聯合起來的陣勢有多強大。
王雲風接著道:“當然,我受的傷也不輕,但大都是內傷,需要長時間的調養。將你帶到蜀中不久後,我便聽到了京都市傳來你父親和母親已經死亡的噩耗,不僅如此,你母親一家同樣遭到了一場火災事故,全部命喪黃泉。至於你父親旗下的諸多商業公司,也在後來被皇甫家全盤接管了,你父親的能源企業變成了天然能源,原來一些張家在政界和軍界之中的嫡系勢力不是被皇甫懿強勢鎮壓就是被教廷和刺刀集團派出的人秘密殺掉了,總之,就是要將張家的所有勢力連根拔起。”
張易低著腦袋,早已淚流滿面,不過此時他的恨意早在之前已經被徐井宏淡化了很多,所以現在的他只有著一個想法,就是要將二十三年前的所有參與過這起事件的人全部滅掉,只不過,他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至少現在的他還不是教皇和松本讚智的對手。
王雲風有些疼惜的拍了一下張易的肩膀:“孩子,不要擔心,張家的一切我們都會給你拿回來的,這是屬於張家的,也是屬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