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且問君，世間何物可得長生

　　雖說突然出現的長華讓藤原不比等等勢力忌憚，藤原不比等和皇室都在嚴格制定對付長華的計劃，但是不管是藤原不比等還是其他勢力都只是小心翼翼地打聽長華的消息。

　　畢竟朝堂之上最大的兩個勢力只有藤原家和皇室，如果藤原家和皇室沒有動作，其他勢力更加不敢妄動，更何況現在長華本來隸屬於皇室，背後還站著蓬萊山輝夜。

　　出人意料的是長華並沒有擠進朝堂為官，而是在跟首皇子要了一個庭院和輝夜一起住之後，就成為了首皇子的幕僚。

　　這種沒有實權的官級倒是讓皇室為之松了一口氣，藤原不比等則比皇室想的更加深遠，長華之所以不肯入朝為官肯定是因為蓬萊山輝夜的限制，但更為糟糕的是蓬萊山輝夜已經開始對長華妥協。

　　內部風雲湧動的平城京就在這表面祥和的狀況下慢慢進展。

　　確實如藤原不比等想的一樣，輝夜開始妥協於長華，輝夜沒有辦法再禁止長華做什麽?但又不可能放下長華不管，只能盡量的告誡長華。雖然長華不聽輝夜的勸告，但畢竟輝夜還是輝夜，只要輝夜喜歡的長華沒有理由不去做，所以長華放棄了入朝為官。

　　而剛剛成為首皇子幕僚的長華並沒有任何大動作，只是每天替首皇子處理一些書面政務和提一些政治意見，沒有直面面對過任何場面鬥爭，連藤原不比等和首皇子都看不出長華到底想幹什麽?

　　其實長華只是想陪著輝夜罷了，一直生活在庭院的兩人，長華可沒有放開輝夜，就算輝夜不吃不喝也沒有任何影響，時間就這麽一天天過去，輝夜縱然不想理長華，也忍不住看著長華一天比一天更為苦澀。

　　至於竹取翁那邊，為了不讓竹取翁擔心，輝夜隻得配合長華騙了竹取翁。

　　隨著長華並沒有舉動，藤原家和皇室自然不會輕舉妄動，也只有默默地做出針對長華的計劃，但可不會貿然實行。

　　也就這麽相安無事地過了五年。

　　這是蘇我星野五年來第一次拜訪長華，他走的是後門，明明閉著的眼睛卻望著爬滿牆壁的樹藤下布滿灰塵的大門。

　　蘇我星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想來那個孩子並不怎麽會打掃，而且又不要侍女。

　　手指輕輕勾出幾個字符，大門上的灰塵消失乾淨，傍著滿是青藤的圍牆倒別有一番雅致。

　　走上前輕輕敲了敲門，門卻直接被蘇我星野敲開了，看來並沒有關上。

　　長華身穿一身白袍，悠閑地端坐在過廊上，身前擺放矮桌，獨自一人泡著茶，仿佛與幽靜的庭院融為一體。

　　轉頭髮現了站在門口蘇我星野，不由微微一笑，金色的眼睛眯了起來:“老師，快過來坐。”

　　蘇我星野轉身關上了布滿灰塵的後門，再來到了長華地對面坐下。

　　“長華君五年不見竟然可以直接稱呼在下為老師了，看來輝夜姬是不會放過在下了。”蘇我星野的話裡頗帶著一絲嘲弄。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我什麽時候才可以出師?”長華無視了蘇我星野的嘲諷，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

　　蘇我星野淺笑地搖了搖頭:“現在的你就像一把鋒利的利刃，無柄無背。”

　　“輝夜就是我的鞘。”

　　“但你還是沒有柄。”在蘇我星野看來，長華即使再過聰明，也還是一個孩子而已，但就是因為是一個孩子，才更加恐怖。

　　“那老師做我的柄如何?”他邪魅地笑了，對於蘇我星野如果長華得到可以說是勝券在握了。

　　“在下是不會背叛藤原大人的。”

　　自然想到蘇我星野會這麽說的長華倒也坦然:“那老師要怎麽才肯離開藤原不比等呢?”

　　“不用白費力氣了，看你這樣子想必你終於要開始行動了吧?”

　　“輝夜開始受不了了，父親大人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輝夜的師傅也快來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雖然知道長華遲早會離開，蘇我星野倒有些想不到會這麽快:“這麽說只要我們堅持到你們離開就可以了?”

　　“可以這麽說。”

　　“你明明知道輝夜姬討厭你這個樣子，你為什麽還要這麽做?”蘇我星野不由感覺一陣心煩，這個孩子也是他看著長大的。

　　“因為她不愛我，她隻當我是一個孩子。”

　　“但是輝夜姬是不會離開你的，遲早有一天她會愛上你的。”

　　那一瞬間長華眼裡深藏的是歇斯底裡地呐喊:“不，她不會，她只會把我當成一個孩子，在她心裡她的師傅才是最重要的。”

　　蘇我星野突然能理解蓬萊山輝夜的想法了，這個別扭的孩子只是單純到極點的愛著她，只是沒人能夠救他。

　　“正因為她如此討厭，說明她以前也有著這種不堪回首的往事。

　　所以，這次…就算輝夜恨我，我也要她愛著我。”

　　那扭曲的臉龐，汙穢彌漫的金黃，就像那長華病態至極的愛。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對一個如同自己母親般的女性迷戀，蘇我星野也許會一笑置之。

　　但長華不一樣，他擁有著別人窮盡一生都無法獲得的知識和智慧，甚至沒有發揮出來的力量。他本身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卻被這個世界將他引向深淵。

　　長華就像一把沒有柄，沒有背的利刃，拿著就會受傷，傷了別人也會傷了自己。

　　曾經輝夜是長華的鞘，可是他被別人拔了出來，他染上了鮮血，輝夜再不是包容他的鞘。

　　蘇我星野只能為他悲傷地澀笑，長華病了，但他救不了他，輝夜也救不了他，他能做只是在他傷了別人又傷了自己的道路上平添一份重量。

　　“長華，能答應老師一件事嗎?”

　　“如果是叫我放棄老師就不用說了。”

　　“不是，只是想請你幫我兩件事。”

　　扭曲的臉龐恢復到了原本精致的模樣，優雅而從容，面前的還是他敬愛的老師:“老師請說。”

　　“如果你成功了的話，請把我安葬在一個叫藤原代京的女孩墓旁。然後請你帶著輝夜姬離開，去一個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你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吧，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別人的面前了。只有這個，你必須答應。”

　　仿佛放下了心中所有擔子，蘇我星野舒了一口長氣，站了起來向著後門的方向走去。

　　“老師，如果你幫我的話，我可以給你長生藥。”

　　眼睛微微彎成了月牙，嘴角勾起淡淡地微笑，抬起的腳步沒有停止。

　　“我拿年華，換了長生，又借長生，溺了凡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