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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一千三百零二 振聾發聵
尼古拉斯刊登在“洛杉磯時報”的這篇影評一反常態地佔據了整個版面,這對於“洛杉磯時報”來說是十分不正常的。一來這是一份綜合性報紙,並不是像“好萊塢報道者”、“綜藝”那樣的專業媒體;二來尼古拉斯並不是專業影評人,他是一名記者,雖然經常專業影評,但更多時候還是以行業人士的身份撰寫的,所以專業性都不會太強。

 但這一次卻顯然不是如此,尼古拉斯的這篇影評不僅加入了他作為記者的視角進行分析,而且足夠專業和深入,將整部“七宗罪”結合近期熱點事件一起進行闡述分析。如此新穎的視角得到了“洛杉磯時報”的全力支持,給予了一整個版面的篇幅,同時還引發了一系列的熱烈討論。

 “‘七宗罪’電影裡的主要角色設置顯然是有深刻含義和玄機的!

 沙摩塞從一開始就不願意接受本案,因為社會的冷漠讓沙摩塞感到了疲倦,他選擇了逃避,但他的冷漠和猶豫卻讓整個案件透露出了第一抹黑暗,它的恐懼不來自於它的殘忍,而來自於對內心的拷問、對社會的拷問。

 所以在整個案件的偵破過程中,沙摩塞都是站在自我反省位置上的,凶手的所作所為雖然是絕對不能讚同支持的,但凶手對社會的審判和救贖卻讓沙摩塞無法反駁。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使得沙摩塞更加痛恨這個社會和這座城市,同時也更加無力。

 因為他希望能夠改變這個社會,但卻如此無力,最終還催生出了凶手這樣的殉道者來完成。一方面沙摩塞不希望凶手殺害無辜,他也竭力在阻止這一切;但另一方面沙摩塞內心深處又真心希望能夠改變這種社會現狀,這種矛盾的衝突讓他心中一片悲涼和錯雜,這也就讓他從拯救者成為了旁觀者,他也是和觀眾視角最接近的一個人。

 米爾斯則不同,他是初出茅廬的警探,他充滿了*和乾勁——揚名立萬、一夜成名、功成名就,這些欲。望讓他始終都處於積極的態度,但他卻沒有看到社會的本質和陰暗。他希望的不是依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去對抗整個社會,而是希望成為英雄,以救世主的身份橫空出世,實現自我價值。

 米爾斯對正義存在的堅定不移是社會黑暗之中的一抹希望,他對正義的堅持、對愛情的忠貞、對生活的信念是整個故事裡的唯一一抹光亮。但這抹光亮卻注定無法拯救電影、更無法拯救社會,因為米爾斯的出發點不是社會,而是自我,他對名利的渴望本身就是社會黑暗的一部分,根本無法擺脫七宗罪的糾纏,這使得他不僅僅是拯救者,同時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而凶手則毫無疑問凝聚了整部電影的核心思想,他不僅僅是社會的反叛者,也是極端主義的殉道者,更是社會絕望色彩的縮影,同時還是社會救贖的行動者。

 電影裡並沒有講述凶手的來龍去脈和背景故事,但是故事結尾的那段對話卻展示了凶手對社會冷漠的批判、對社會墮落的排斥和對社會陰暗的嘲諷,凶手感受到了這個社會已經開始腐朽,他對這樣的現狀感覺到不滿,所以他精心策劃了七宗罪的殉道,用他的方式警醒世人。

 凶手並沒有隱藏自己在殺人時的快感和享受,但他卻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在替上帝懲戒那些罪惡,用鮮血淋淋的罪惡讓人們清晰地意識到七宗罪的可怕和肮髒,並希望能夠用這種方式重新為社會帶來光明。在凶手自己看來,他是拯救者;在受害者看來,他是加害者;在沙摩塞看來,他是殉道者也是受害者。

 沙摩塞、米爾斯和凶手這三個人的立場相互交織相互影響相互矛盾,這也成為了影片留給我們最大的思考課題。

 沙摩塞和凶手都對社會的冷漠表示不滿,他們都是負面情緒代表,前者選擇了逃避,後者選擇了極端;沙摩塞和米爾斯都相信必須依靠正義戰勝邪惡,這是正面情緒的光輝,前者沉穩縝密,後者英勇朝氣;凶手和米爾斯都是七宗罪之一,是社會冷漠和殘酷的產物,欲。望引領著他們走向了終點,只是前者是意識清醒的引導者,後者是渾渾噩噩的跟隨者。

 另外,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裡還闡述了一個觀點,新媒介的出現對人們認知世界方式的改變,這也決定了社會越來越浮躁、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冷酷。

 三位主角分別代表了接受不同媒介影響的三代人。沙摩塞是在印刷媒體環境裡成長的,他應該出生在二十年代左右,那個時代電視還沒有普及;而米爾斯顯然是看電視長大的一代;至於凶手則代表了印刷媒體興盛、電視媒體崛起的交接一代。這也可以看出三個人的個性差異。

 印刷品是由字符和圖像構成的,閱讀時需要大腦不斷地解碼、記憶、呼應、總結,是一個典型的思維過程,沙摩塞正是秉承了這種邏輯的、縝密的、深刻的思考方式,善於發現細節,並以線索進行邏輯推理,沉著謹慎地展開破案。

 電視是光影和聲音的組合物,觀看電視時不需要動腦子,人們很容易就可以理解電視上的通俗語言和生動畫面,這也造就了米爾斯狂躁、衝動、易怒、油腔滑調、滿嘴髒話的個性,破案時也就是對著現場圖片翻來覆去,即使沙摩塞給了他相關書籍資料,他也毫無耐心。

 凶手則秉承了這兩種優點,他沉著冷靜,但同時又不缺乏靈活應變;他構思精細,但同時又不缺乏恢弘大局觀;他保持了古典主義的經典和複古,但同時又吸收了新生代文化知識的先進和創新。於是,七宗罪的殉道方式就誕生了;於是,凶手就將沙摩塞和米爾斯玩弄於股掌之間。

 正是這種隱約的矛盾和糾纏,也使得電影更加曖。昧不清,意義也更加深遠。

 在電影之中,米爾斯和沙摩塞才是審判者,而凶手則是滿手血腥的被審判者。但事實上,凶手儒雅沉靜的外表、穩重從容的話語,卻讓米爾斯血氣方剛、誇張肆意的表現和沙摩塞死氣沉沉、猶豫不決的態度顯得蒼白無比,彷佛凶手才應該是全知全能、平靜溫和的上帝,而沙摩塞和米爾斯才是愚昧無知、坐井觀天的人類。

 觀眾就好像沙摩塞一般,很難對代表正義的米爾斯表示讚同,也很難對代表邪惡的凶手予以斥責,這種遊走在模糊界限的躊躇和猶豫,讓審判者和被審判者的角色模糊不清,恍惚之間,彷佛凶手才是羈押者,而沙摩塞和米爾斯才是罪犯,由上帝擺渡人類前往贖罪的彼岸。

 這也是‘七宗罪’帶給所有觀眾的最大疑問和反思!

 電影中的城市,灰暗、潮濕、肮髒、混亂,接連不斷的命案,冷漠匆忙的居民,冰冷刺骨的天氣,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整部電影都在向世人展示:人性墮落,有罪之人必然會遭受到懲罰。社會的發展越來越理性、越來越物化,但同時也成為了人們束縛自己的枷鎖,金錢和商業價值成為了衡量一切價值的手段,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因為利益牽扯而變得日益冷漠。而‘娛樂至死’的態度更是將這一切推向了巔峰,於是正義不再正義、道德不再道德、邪惡不再邪惡、凶殘不再凶殘,只有冷漠還是冷漠。

 故事裡以七宗罪串聯起來,七名受害者構成了七宗罪,成為了警醒世人的鍾聲。但在故事之中,卻有一個明顯的‘敗筆’,憤怒的代表在故事的最後還是活了下來,這是不是意味著凶手的謀劃失敗了呢?我曾經一度懷疑這是編劇的漏洞和敗筆,但等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之後,這才恍然大悟,憤怒的存活這才是電影最發人深省的點睛之筆。

 憤怒,這種情緒本身的存在就是在提醒著因為冷漠而麻木的人們,他們需要對這個社會憤怒,他們需要對金錢至上、娛樂至死的社會憤怒,他們需要對這個已經失去活力失去正義的社會憤怒。所以,最後留下來的是憤怒。

 而憤怒代表的身份更是對整個故事、整個社會最大的嘲諷,當憤怒在故事最後徹底爆發出來時,他用行動證明了凶手信念的正確性,他被自己的情緒推上了祭台,他所有的信念和堅持都被摧毀,所以當憤怒爆發完畢之後,憤怒雙目空洞、形似枯槁地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因為他所追求的信念被自己的行動所粉碎, 並且同時證明了自己一直抵觸的信念,還成就了自己蔑視對象的殉道,於是他的人生意義就此被毀掉了。這就是‘無法了解’和‘無法否認’的含義所在。

 憤怒的存活,這才是因七宗罪而被審判的七個人裡,最悲慘最深刻最可怕的瞬間。

 這是一部充滿了絕望的作品,從故事的第一秒開始,陰鬱而灰暗的色調就奠定了絕望的基礎,它向人們展示了世界的罪惡和冷漠,但卻沒有告訴人們怎麽避免這種境況的惡化。凶手用最為極端最為殘忍最為血腥的方式與社會進行了對抗、完成了殉道,但卻留給了所有人一個最大的難題:他們應該怎麽做?

 電影沒有給出答案,但卻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不能束手就擒,他們需要反抗,雖然他們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抗。

 可以說,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設定都是有深刻含義的,而每一個角色最終的走勢也是有深刻含義的,代表了每一個局外人的沙摩塞最終看著眼前的悲劇一言不發,只是低聲呢喃到,‘這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為之奮鬥。我只相信後半句。’那深遠的反思和回響,在每一名觀眾、每一個局外人的心底悄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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