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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三百二十六 沉重壓力
“辛德勒的名單”劇組開機之後的工作推進並不快,不僅因為這是一個龐大的劇組,有多個大場面鏡頭需要調動,還因為這是一部話題十分沉重的作品,導演史蒂文一斯皮爾伯格的情緒也格外緊繃。

 但這也給雨果足夠的準備時間,一方面能夠從容地調整體重,一方面也贏得更多時間細細揣摩阿‘蒙’一戈斯這個角‘色’。

 經過了長達二十天的拍攝之後,克拉科夫的所有拍攝都告一段落,接下來整個劇組都要移師克拉科夫南郊不遠處的普拉紹夫集中營,劇組將在這裡駐扎超過一個月的時間,拍攝整部電影的主體部分,這也就意味著雨果的工作正式拉開了序幕。

 劇組在普拉紹夫集中營的原址附近重新建立了這座充滿可怕回憶的建築,當雨果搭乘汽車抵達這裡時,看著這一片荒涼的土地上,一棟棟倉庫營房坐落在山腳之下,鐵絲、木杆和尖刺構成的欄杆將周圍的平和都破壞殆盡,隻留下無限的‘陰’森和壓抑。

 雨果和約瑟夫一起走下了車,踩著地面上還沒有完全化冰的僵硬土地,看著眼前的蒼涼,目瞪口呆,即使聽得再多看得再多,沒有真正經歷過那段歲月,雨果也都還是無法想象當時被圈養起來的猶太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想象一下自己就要被扔在這片營房裡,被剝奪所有的人身自由和權利,甚至就連生死的決定權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裡,自己在這裡的唯一原因就是血統!而自己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全部都命懸一線,不知道是否能看到太陽落山,也不知道是否第二天能否順利醒來,這樣的生活,就在眼前活生生地上演。即使之前已經有了二十天的接受過程,但雨果還是再次被震撼到了。

 可是,當雨果看到周圍不少廣告牌上的標志時,眉頭更是不由自主皺了起來,“喬,那……那是……”雨果指著那些廣告牌上的黃‘色’標志,黃‘色’的大衛星中間寫有“猶太人(jude)”的字樣,雨果對這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這就是納粹剛剛佔領克拉科夫時,要求所有六歲以上猶太人必須佩戴的標志,就好像檢驗豬‘肉’是否合格或者牛‘肉’血統一般的標志。

 大衛星,也就是六芒星,是猶太教和猶太文化的標志,在以‘色’列建國之後他們的國旗就有大衛星的標志。但是納粹卻用這種標志,然後以黃‘色’為底,中間標志“猶太人”符號,這就是對猶太人血統的一種侮辱,這是在二戰時期具有鮮明印記的一個傷害烙印。

 但是為什麽會在普拉紹夫附近看到這種標志呢?此時雨果和約瑟夫就站在劇組的大‘門’口,並沒有進入劇組,也就是說,這是普拉紹夫附近城鎮居民的所作所為,在半個世紀之後的現在,居然還有人如此明目張膽地支持當初納粹的惡行,這實在是讓人心寒。

 約瑟夫並不太清楚雨果小時候接受的教育如何,但他知道雨果有猶太人血統的事實,而最近二十天以來,雨果在劇組裡和那些幸存者們聊天時情緒起伏之大更是讓人擔憂。一方面雨果是站在猶太人這邊,對於納粹行徑憤怒不齒;但另一方面雨果又要飾演虐殺猶太人的惡魔,這讓雨果的情緒始終處於一種自我矛盾、自我拉扯的狀態。

 所以,當看到眼前觸目驚心的反猶太人標志時,約瑟夫那沒有太多表情的臉頰也‘露’出了憤怒卻無奈的神‘色’,“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是有極端份子的。我聽史蒂文說了,普拉紹夫這附近有部分當地居民就是積極的反猶太份子,他們之前就一直在‘騷’擾劇組,想要阻止劇組工作的順利進行。”

 雨果隻覺得‘胸’口悶悶的,這就好像看到日本人在否認南。京。大屠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那一個個反猶太標志就好像在說“那場大屠殺是正確的是正義的……”這種感覺實在讓人難以抒發出來。

 周圍劇組的工作人員都忙碌地把攝影器材卸下來,在拍攝場地外面搭建帳篷,駐扎拍攝基地,所有人都在忙碌著,而雨果卻覺得時空在‘交’錯,時而是1993年“辛德勒的名單”拍攝現場,時而卻是1943年四月納粹將部分猶太人轉移到普拉紹夫集中營的現場,兩個相隔半世紀的畫面在雨果裡糾纏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楚現實和歷史。

 “先生,先生……”一個充滿慈祥的聲音在雨果耳邊響起,雨果將視線從那些糟糕的標志上轉移到了聲音的來源處,只見眼前是一位和藹的老‘婦’人,她穿著水紅‘色’的李子大衣,頭上用一條千鳥格圍巾抱住,‘露’出那張遍布皺紋卻讓人倍感溫暖的臉。

 雨果嘴角微微上揚,正準備給予一個笑容作為回應,卻聽見老‘婦’人接著說到,“先生,你真是一位好人。”老‘婦’人上下打量著雨果,用雀躍的語氣說到,“德國人是一個充滿魅力的‘迷’人民族,他們從未濫殺無辜。”

 雨果被這樣一句話刹那間就堵住了,無數的話語和心情硬生生把悶在了‘胸’口,這種感覺實在糟糕,特別是看著眼前老‘婦’人那和善的笑容,雨果卻怎麽都無法想象她居然說出了那樣一番話。雨果不由脫口而出,“那猶太人不是無辜嗎?”

 “當然不是!”老‘婦’人就連一秒遲疑都沒有,斬釘截鐵地說到,然後她伸手拍了拍雨果的肩膀,但雨果卻彷佛被一塊燙手的烙鐵觸碰到一般,猛地一下退了開來,只聽見老‘婦’人說到,“你應該把這些人都趕走,他們正在汙蔑你和你軍隊的名譽!”

 此時雨果才意識到,由於今天抵達劇組之後就有一場戲要拍攝,所以他身穿著戲服直接過來的,也就是納粹製服,眼前這位慈祥和藹的老‘婦’人顯然是把自己當做狂熱的納粹支持者了,這讓雨果一腔怒火刹那間就進發了出來,“我不是納粹!”

 雨果的憤怒讓老‘婦’人的笑容就這樣僵硬在了臉上,眼前的老‘婦’人就像是慈愛的爺爺‘奶’‘奶’一般,用溫暖的笑容寵溺著孩子,但她說出的話語卻是如此冷血無情,這種強烈的反差讓人難以接受,可是偏偏雨果又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拳頭回想這位老‘婦’人。難怪武俠小說總是說,‘女’人和孩子,再加上老人,永遠都是不容忽視的暗殺高手。

 雨果原本已經到嘴邊的“我是中。國人”在舌尖打了一個滾,然後硬生生變成了,“我是猶太人!”只是,雨果還是顯得有些不習慣,畢竟他的靈魂不是真正的猶太人,所以這句話說得有些底氣不足,但說完之後,雨果的心情就安定了下來,再次堅定地說到,“我是猶太人!”

 雨果此時的思想還是一直處於現實和歷史之間‘交’錯的‘混’‘亂’,所以在說話的那一刻,這二十天來養成的習慣——阿‘蒙’一戈斯就猛然爆發,從眼神裡進發出強勢的壓力。老‘婦’人看著雨果眼睛裡猛然進發的怒火,卻是被嚇住了,那種宛若毒蛇一般隨時都會吞噬自己的凶狠和恐懼,讓她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完之後,雨果咬了咬牙,他又不能去毆打這位老‘婦’人,而且對方已經被自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所以雨果最後只能是恨恨地哼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

 約瑟夫依舊停留在原地,看著那位慈祥的老人,當老‘婦’人轉頭看向了他的時候,約瑟夫搖了搖頭,“我不是猶太人。”這讓老‘婦’人再次面‘露’喜‘色’,但隨後約瑟夫又接著說到,“但我也不是納粹,還有,我恨納粹。”約瑟夫並沒有揚起自己的語氣,只是平靜地說到,但卻更具殺傷力,讓老‘婦’人目瞪口呆。

 然後,約瑟夫就施施然地轉身離開,快步跟上雨果的步伐。

 沒有時間去考慮後面這位老‘婦’人的情況,因為就在不到十步遠的地方,已經就要打起來了,劇組工作人員都在大聲勸到,“停下,停下!本,他不值得,他不值得!”

 雨果和約瑟夫快步跑了上去,只見本一金斯利此時被兩名工作人員牢牢抱住,而他的面前有一個佝僂著背部的老頭踉蹌跌倒在了地上,旁邊其他工作人員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有一個人走了上前想要去扶這位老人,但卻被老頭倔強地甩了開來。

 老頭站起來之後,憤怒地說到,“這是不可饒恕的,不可饒恕的!下賤的猶太人居然又回來了,我要去舉報,我要去申訴,必須將這些下賤胚子全部都趕出去。該死的,普拉紹夫又要被汙染了!”

 老頭的這番話就是一陣嘀咕,但斷斷續續地大家都聽得分明,現場猶太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而被工作人員抱著的本一金斯利卻是再次暴起,“放開我,讓我給這老家夥一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到底什麽才是下賤!他說出這種惡心肮髒的話,他才是那該死的狗屎!”

 根本不需要詢問,現場的情況一目了然。雨果轉頭一看,就可以看到一名群眾演員臉上居然被吐了。水,他也沒有擦拭,就這樣倔強地站在原地,雨果認得那個人,那赫然是裡賈納的一位以‘色’列朋友邁克爾一施奈德,也是猶太人。

 那名佝僂的老頭一路罵罵咧咧、粗話不斷地離開了,工作人員讓開了一條路讓老頭離開,而剛才和雨果‘交’談的老‘婦’人也大步大步地跟了上去,周圍還有幾個人也紛紛跟了上去。現場沒有人說話,只有本的聲音在憤憤地響著,“狗屎!狗屎!讓他那張被狗屎糊了的嘴快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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