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是認真的。

　　九十年代初男士的西裝更講究布料和整體感覺，即使是最為傳統的定製西裝，根據每個男士的不同情況量身打造，也一樣為會衣服留出部分空間，而不是貼身剪裁，因為這時候的流行趨勢就是如此。如果穿著一套2014年注重身材線條的西裝過來這裡，估計會被一群人說老土、不懂潮流。

　　其實不止是西裝，二十一世紀時的衣服都講究合身——不是緊身，將身材的缺點掩蓋，突出優點，大膽直接地呈現出身體線條的美感，包括T恤、襯衫、牛仔褲、外套等等都是如此。

　　所以，當雨果穿上這套西裝時，他真心覺得自己好像套了一個桶在身上，讓人回憶起小孩子偷穿父親西裝時的模樣，那厚厚的墊肩、筆直的腰線、寬松的下擺，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絕對不是這樣的。”被雨果這語出驚人震到之後，店員急忙上前解釋到，她微微向雨果示意了一下，然後用雙手丈量著雨果寬厚的肩膀，“你看，這裡的線條十分伏貼，完全將你的肩線展示了出來。當然，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將墊肩減少一些。”現在的西裝一定都會有墊肩，那種充滿年輕氣息的無墊肩休閑西裝還並不普及，比起無墊肩西裝，人們更願意選擇夾克或者皮衣。

　　然後店員又順著雨果背部的線條往下撫平，“在肩線這裡如果你把扣子扣起來之後，腰線就可以顯現出來，將倒三角的體型顯現出來。”現在的西裝其實也是有腰線的，特別是法國版本的設計總是對腰線有著無窮的追求，但由於下擺過長，所以使得腰線並不突出，始終都顯得有些臃腫。

　　雨果看著店員在那裡詳細地解說著，輕輕挑了挑眉，他覺得自己的審美觀點還是和這裡格格不入，但又有什麽辦法呢?現在就是1992年，這裡的習俗就是如此，他必須習慣。但雨果一直都堅信一句話:衣服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樣一件衣服在不同人身上可以顯現出不同的風采，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雨果覺得自己身上這套西裝還是略顯臃腫，穿起來效果並不讓人滿意，所以他將視線從眼前的穿衣鏡上轉移了開來，然後繼續在阿瑪尼的店鋪內部邁開了腳步，他想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款式。

　　雖然說男士的西裝表面看來大同小異，但事實上西裝是十分講究的款式，一套西裝從肩線到領子，從袖子到扣子，從版型到材料，都有無數講究，任何一個地方做了改動，都可以讓西裝通過細節體現出不同的精致。特別是定製西裝，更是要求嚴苛。

　　雨果單純用眼睛看，其實很難辨別出差異來，但他主要開始看肩線到腰線再到下擺的線條剪裁，希望找到一個比較滿意的版型。

　　花了一點時間，雨果在衣架上最右邊看到了一套黑色西裝，同樣是黑色，但是這一套的剪裁明顯要好看一些。肩線更加複古一些，帶著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風格，三顆扣子的設計倒是顯得過於正式了一些，但腰圍部分的寬度明顯縮小了一下，而且下擺有一個漂亮的弧度，可以想象，穿上身之後效果應該十分不錯，讓雨果想起了2013年上映的“了不起的蓋茨比(The。Great。Gatsby)”裡萊昂納多的造型。

　　“這一套我想試試。”雨果回頭看向了店員，微笑地說到。

　　約瑟夫此時也跟在雨果的身後，

看到了這套衣服，他主動將衣服從架子拿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出有什麽差異啊。”約瑟夫對這方面的確是遲鈍了一些。　　其實雨果也不懂多少，只是根據自己長期的審美和直覺進行挑選罷了，“我也不知道有什麽差異，反正穿起來試試看就知道了。”雨果呵呵地笑了起來，對著店員說到，“該不會這套和我身上的衣服是同一個設計吧?”如果是這樣，那才叫糗大了。

　　店員臉上的表情有些猶豫，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但她還是認真地解釋到，“不，這兩套不是同一個設計。你手上的這套，肩線、腰線和下擺的剪裁會更圓潤一些，而且這套是三件套，裡面還有一件馬甲，整體複古效果會更加突出。但是……”

　　雨果卻沒有聽到店員的那句“但是”，回頭就對著約瑟夫說到，“在首映式穿三件套，會不會太誇張了?”一般來說，頒獎典禮動用到三件套才比較合適，僅僅只是首映式，而且還不是雨果自己的作品首映式，那就顯得有些小題大做了。

　　約瑟夫倒是沒有想太多，“你先試試看吧，看了效果之後再說。”反正今天都是來做軟性投資的，如果穿起來效果真的好，那麽即使不是為了首映式，為了將來一些試鏡或者會面高層人士的正式場合，也是需要采購一些正規服裝的。

　　“先生，先生……”店員努力用禮貌的聲音打斷約瑟夫和雨果的交談，終於她把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但臉上的尷尬表情卻越發明顯了，“先生，這套衣服已經沒有存貨了。”

　　“那我手上的這一套是……?”雨果覺得這種事也太荒謬了，阿瑪尼店面裡的衣服全部銷售一空?這樣的事絕對可以說是不可思議，如果一套衣服賣到斷碼，那麽阿瑪尼肯定就會把這個款式的衣服收起來，為屆時的換季促銷做準備。但是現在才僅僅是三月過半而已，距離夏季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春天才剛剛開始，那麽店員居然說衣服沒有存貨了，這自然是無法讓人相信的。

　　站在旁邊的約瑟夫也是一臉困惑，看向了那名店員，店員頓時就尷尬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看起來是正在思考應該如何回應雨果的這個問題，“這，這就是現在店鋪裡的最後一套，暫時沒有你的尺寸。”店員斟酌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樣的方式來回答。

　　這裡的情況自然是立刻就被匯報了上去，阿瑪尼的分店負責人立刻就快步走了過來，“下午好，先生們，我是弗蘭克-加納，有什麽事情我可以為你們服務的嗎?”這個叫做弗蘭克的人級別顯然比剛才的店員高出了一級不止，他臉上和煦的笑容顯得十分親切，卻又不會讓人覺得是故意攀關系，而且眼神裡的誠懇、交合著的雙手和微微往前傾的身子都體現出自己的誠意，很容易就可以打消別人的排斥感。

　　“我想試試這套衣服，可是被告知說已經沒有存貨了。”雨果倒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開開心心地出來購物，卻要鬧得不愉快，這沒有必要。其實雨果也不是非這套衣服不可，只是店員的理由實在太荒謬，他覺得不能接受罷了。所以，面對弗蘭克的微笑，雨果也沒有咄咄逼人，只是平靜地陳述了事實，表達了自己的無奈，僅此而已。

　　弗蘭克伸出了自己的雙手，投去詢問的眼神，雨果就將自己手裡的衣服遞了過去，弗蘭克翻開衣服的標簽看了看，然後就微微點了點頭，“蘭開斯特先生，事情是這樣的，這套衣服是我們春季的新產品，自然是還有存貨的。”

　　這句話頓時就讓雨果和約瑟夫同時朝那名店員看了過去，雨果倒還好，只是疑惑為什麽這名店員突然要說謊，但約瑟夫那銳利的眼神就讓店員恐慌地移開了自己的眼神。

　　“不過這套衣服我們今天不會再出售了。”雖然弗蘭克的話語很有禮貌，而且還帶著深深的歉意，但這句話的內容還是讓雨果和約瑟夫都投來了驚訝的視線，“因為這套衣服理查-基爾先生已經預定了，他要穿著出席電影首映式。為了避免出現撞衫的情況，我們暫時不會出售這套衣服， 如果你真的很滿意的話，下周一我們可以為你送上門。”

　　雨果和約瑟夫面面相覷。這其實是頂尖品牌為明星們定製的一個特殊服務，主要就是為了彰顯出藝人的獨一無二。按道理，理查-基爾定下了這套衣服之後，店員就應該把這套衣服先收起來，等首映式結束之後再掛出來，但今天不知道哪個環節出錯了，這套衣服依舊留在了貨架上，還被雨果看中了，這才出現了現在的情況。

　　“呃……連試試都不行嗎?”約瑟夫輕輕咳嗽了一下，禮貌地詢問到。他倒也不想雨果和理查在首映式撞衫，那就糟糕了，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尷尬，於是開口詢問到，結果得到了弗蘭克一個為難的笑容，約瑟夫猶豫了一下，接著說到，“我覺得這套衣服穿在雨果身上效果會更好，為什麽不能讓雨果穿這套衣服出席首映式呢?”

　　“我們還是更加信任理查。”弗蘭克臉上依舊帶著禮貌的笑容，但此時這抹笑容卻顯得有些諷刺，彷佛是在說:你雨果-蘭開斯特算是哪根蔥，怎麽可能和理查-基爾相比較?就算你是衣架子，穿衣服再好看，但是在現實生活中，皮囊可不是最重要的，比起理查來說，雨果差得檔次可不是一點半點。

　　不等約瑟夫給予回應，弗蘭克就繼續說到，“還請配合我們的工作。在此，對於為你們帶來的不便，我表示歉意。”這似乎就是在說:你們不要再糾纏不休了，識相一點比較好。

　　顯然，雨果和約瑟夫一起被鄙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