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中心癢難耐的葉易安又試了寒冰符,但這一次出人意料的是行符居然沒有成功,口誦雲文,手掐法訣,足踏罡步都沒有問題,但任葉易安試了好多回,袖裡乾坤中的寒冰符圖就是不響應。
符圖不動,符籙術法自然就施放不出來。
驚喜還不曾消退就碰上當頭一棒,葉易安的心猛然吊了起來。但他今天實在已無力再繪製符圖,只能任一顆心這麽吊著修煉十二正經培元訣。
《蛹蝶功法》結丹之後的部分沒有了,葉易安手頭又沒有更好的功法,又不能停了修煉,最終還是決定繼續修煉十二正經《培元訣》,一則是這功法練的熟了,再則當下他也只有這一種功法能將他送到靈丹境界。
一到靈丹境界,十二正經《培元訣》就算功成圓滿了,介時就得尋覓新的合適功法,不過這都是後事,且等等再說吧。
十二正經《培元訣》修煉完後,天色已近黃昏,葉易安弄了些東西吃後就閑了下來。人閑了心卻不得閑,老是想著寒冰符未能釋放成功的事情,最後竟有些心煩意亂了。
排解胡思亂想心煩的最好方法就是找事做,找來找去,倒是把那兩本人間世中的江湖秘籍《無影腳》與《靈犀指》給尋了出來。
葉易安當初之所以會選這兩本,想法其實極簡單,《無影腳》是練腳的,求得便是出腳迅速;《靈犀指》則是練指掌的,求的也是迅速多變。這恰與符籙術法中手掐指訣、足踏罡步的要求不謀而合,練習這兩種功夫或許對提高行符速度有所幫助也未可知。
此刻既然無事索性就練練吧,通讀了這兩本秘籍之後,葉易安頓時收起了最初有的那一點輕視之心。
這兩種秘籍哪一種都不好練,要想有所成就也都要下苦功夫,但他本身佔了一個絕大優勢——體內的經脈骨血已經由十二正經《培元訣》洗伐了九年之多,其實已經達到了秘籍中所言的先天境界。
這情形就等於別人練《無影腳》和《靈犀指》是希望由外入內,而他則是練習之前內的那一部分先已達到,而今只需練習招式即可。由低向高難,以高就低就要容易的多了。
饒是如此,一個時辰練下來,葉易安依舊是滿身見汗,等他在山澗洗過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定。
休息的地方選在了近乎終年恆溫且隱蔽的儲藏洞中,躺下來之後卻一時難以入眠,葉易安強擰著讓思緒從寒冰符轉到了離火符上。
離火符雖然施放成功,但此刻仔細回顧之後葉易安卻想到了一點不足之處。
一次行符施放出一個火球,雖然那個火球的威力著實不小,但若要與別的修行者鬥法時,修行者畢竟不是不會動的桃樹,如此一來,這一個火球要想建功可就太難了。
在耗費丹力一樣的情況下,若是能將一個大火球拆分成許多個小的,由點攻擊轉化為面攻擊,準頭勢必能夠大增吧?葉易安的思緒很自然的就轉向了這裡。
第二天起來,葉易安就著山泉吃了幾莖煮熟的葛根之後便迫不及待的開始繪製符圖,今天他首先繪製的依舊是離火符與寒冰符,尤其是那寒冰符,繪完之後與林子月所給的黑符籙書冊幾番對照,以確認沒有任何偏差。
試驗符術的過程與昨天一樣,離火符順利施放成功,
但寒冰符卻不予響應。 葉易安確認自己施放符術的過程不會有偏差,那麽為什麽不能成功呢?
這樣的試驗此後又經過了三回,三回之中寒冰符依舊無一成功,離火符卻是越來越順。
找不到原因,葉易安只能暫時將這個深深的疑問放在心底,開始試驗另三種符術。試驗的結果是長木符與引金符都沒問題,但到土刺符時卻出現了跟寒冰符一樣的情況,符圖根本不予響應。
這回葉易安的心情就平靜的多了,甚至因為土刺符的失敗隱隱猜度出寒冰符難以成功的根由,簡單而言就是三個字——不合適。
以上五種符術對應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系,天地萬物莫不各染五性,人也不例外。根據生辰的不同,人的生性已經注定。譬如民間為初生之嬰孩論命宮、星宮時常有五行缺金,五行缺水等等說法。
至於五行俱全什麽都不缺的固然是有,卻極少極少。
由此葉易安產生了一個朦朧的認知,師父曾言符術的根本是修行者通過符圖為靈媒借天地自然之力為我所用,若施術者天生匱乏五行中的某性,自然也就失去了溝通自然的根基,根基不存,縱然施術的過程再正確又有什麽用?
天道少全,天道缺一,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世間十全十美之事實在太少,許多是勉強不來的,若一味強求便是逆天了。
逆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聽著固然豪氣,但對於葉易安而言,至少當下他還絲毫沒有這個念頭。正如師父曾經告誡過他的那樣——人不患不知人,患於不知己。
若以他現在的修行境界便生出逆天的心思,這究竟是豪氣還是傻氣?
解決了這個疑惑之後,葉易安便索性放棄了寒冰符與土刺符的努力,轉而專攻離火、引金與長木三符。每日練習、試驗、反思,力求將三符施放的更加精準,並在此過程中揣摩符法背後的關竅。
等他將這三個術法的行符過程練習的熟練無比之後,心思自然而然就轉到了對術法的演化上來。
演化並不是要改變術法的性質,而是著力於術法的過程,即在丹力耗費不變的前提下在施放符術的過程上用力,以求達到減少施術時間並強化施術效果的作用。
之所以會有這種想法,乃是源自於數年之前師父葉天問對他的一次教導,其時葉易安已將白符籙術中的安山等術法練的熟練,也就沒了繼續練習這些符術的興趣。
對此,師父也沒厲言訓誡,只是拿起身前盛放著泉水的茶盞向茅舍地上鋪著的青石潑去,因他用了丹力,盞中泉水呈扇形傾於地上時,青石地面上竟被細小的水珠擊出一個個肉眼可見的小坑。
葉易安對師父此舉茫然不解其意,而師父口中也不解說,伸手又拿過了他面前的茶盞,抖手而出時,茶盞中的泉水徑成一線向地面射去,輕響聲中,青石地面上已多了一個深如小指的細洞。
那日明亮的天光下,那一片輕淺的水坑和深若小指的細洞對比起來分外明顯。
“兩盞水,我用的是同樣的丹力”,靜靜將手中的茶盞放回葉易安面前,師父依舊是淡淡的語調道:“符籙並不僅僅在施放,更重要的在於控制!控制方向,控制力量,唯其如此,方稱得上是符籙為我所用,這才是真正的‘行’符”。
師父簡單的兩個動作及寥寥數語,卻讓葉易安領悟到了符籙道法中除寬廣之外另一個更為深邃的方向,汗顏之余,他心中的歡喜實在難以用言語形容。
起身走到師父身前,葉易安端端正正的躬身一禮,這樣的舉動在兩人之間實屬罕見。
行禮完畢,葉易安又問了一個困惑已久的問題,“我隨師父學習雲文以來,經過多次測試,通過減並滑音、輕音,如今已將施放安山符時需要誦念的符文由原本的二十七個音節減少到二十三個而不影響行符效果。然則如此以來,雖然念誦符文的時間縮短了,但腳下步法卻跟不上符文的念誦速度,在總體的行符速度上依然無法提高,針對於此,未知師父可有以教我”。
聞問,葉天問無言站起,在他站起身的同時,手中一帶,原本放在桌上的茶盞頓時向地上跌落下去。
茶盞離桌的刹那,葉天問的腿腳也開始動了起來,葉易安隻覺眼前一片幻影閃過,根本就看不清師父到底是如何動法。
“叮”的一聲,茶盞觸地碎裂,恰在此時,師父的腿腳也已停住,留在地上的只有六個淡淡的腳印,原來就在這刹那之間,他已出腳六次。
見到地上的腳印,葉易安怎舌不已,直到此時,師父淡淡的聲音才響起道:“世間事有些能曲中求,有些卻只能直中取。對雲文及符術的理解靠領悟,但提高步速及手速,卻只能靠苦練!半點取巧不得”。
難得的講了這些之後,葉天問的懶病發作,提著酒甌就要上山去看那雲卷雲舒。走到門口時撂下了一句話,“某曾試過,安山符的符文可精簡到十四個音節,鎮梁符的符文可精簡到二十六個音節不影響施符效果,至於如何做到這些,你就在我教你的雲文中下功夫吧”
自那以後,葉易安重燃了練習符術的熱情,只不過他再也不一味追求新符術,而是更著重對已掌握的符法的反思及嘗試,方向的控制,力度的掌控成了他努力的重點。
總而言之,就是力求從施符變為行符。
與此同時,他對雲文的學習也更加認真。功夫不負有用心人,漸漸的,甚至能夠在師父不在身邊的情況下嘗試閱讀手本,雖然不免還有些磕巴艱澀,但這畢竟是一個重要的標志性躍升,葉天問雖然不曾就此誇過他,但在雲文的教授上卻勤快了不少,隻此便可看出他對葉易安的滿意。
隨著雲文知識的增多,葉易安開始了更多的學以致用,即用所學的雲文知識來分析符圖及符文。
以前是針對白符籙術,現在卻是要演化黑符籙術,只要有方向,有方法,本就是光腳出身的葉易安又何懼吃苦?更何況這本身就是能給他帶來無數趣味的事情,雖苦亦樂。
自此,葉易安便在谷中住了下來進行強化修煉,小谷中天地靈力充沛,正合適十二正經《培元訣》的修煉。一天兩次的功法修煉之余,其他的時間都被用在了對那三個符術的演化上。
此事說來容易做來卻難,縱使有已學過的雲文打底可以進行基本的分析,每一個口誦雲文音節的簡化,每一筆符圖上雲文的簡化都需要幾時甚至上百次的試驗才能見到成效。這還得益於這三個符術都是基本符術的緣故。
修道之難難於上青天,每一次失敗都讓葉易安對這句話有了更深刻的認知,天道好還,沒有一分辛苦,斷難有一分收獲。
修煉之余,葉易安把休息的時間安排在了《無影腳》與《靈犀指》的練習上。提高手速與步速的同時,他更想到了一記絕招來提高念誦符文的速度——選一枚大小適中的石子洗淨之後放入口中, 而後以最快的語速背誦五經及詩文,從最初的含糊到慢慢清楚,語速就在這種情況下得到了提高與強化。
簡而言之,葉易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與精簡後的口誦雲文相匹配,最終的目的是為了縮短行符的時間。
山中歲月容易過,世間繁華一千年。
轉眼之間,葉易安來到小谷已近半載,春意盎然一變為秋風蕭瑟。
這一日,葉易安沒有修煉,而是緩緩踏遍了谷中的每一個角落。將要離開時心中卻更添了對小谷的留戀。
天地雖大,這裡卻是他唯一的家!
三個符術已經演化到當前他能做到的極限;《無影腳》與《靈犀指》按照秘籍中的說法已經練成,語速的強化也已完成,能在這裡做的都已做完,而境界的提升卻非朝夕之功,是到該離開的時候了,更何況山外還有那麽多事情要做。
葉易安帶著淡淡的感傷正轉到桃林中看那一片飄零的葉時,忽見東北天際有一道蒙蒙青光破空而來。
身子一轉隱於桃樹之後,那點淡淡的感傷轉瞬消失無蹤。一會兒的功夫後,青光飛近,葉易安在樹後已可清楚看到來人身上那一襲標志性的杏黃道衣。
小谷如此偏僻,怎會有道人來此?是專為小谷而來,還是僅僅路過?這些念頭在葉易安腦海中一閃而過,身子隱的更深了些。心中盼著這道人最好只是路過。
孰料事與願違,那道人控馭法器停在了小谷中的茅舍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