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遭到受到越來越向內陸擴張的獸人襲擊,結伴而行的幾支商隊特地繞行到河谷鎮休整補給,恰巧目睹了匪夷所思的一幕:橫臥在河面上的巨木直立而起,用粗壯的根須走進森林。從河中拔地而起的石基替代了原先生機盎然的樹屋,堅固厚實的城門和難以逾越的高聳圍牆再加上蛛網狀的街道布局,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無論是規劃布局不輸發展多年大都的新城就是被譽為世外桃源的小鎮河谷。而且,還是僅憑一人之力所造。
經過一番商議後,幾名膽大的商隊首領親自前往,面見這一奇跡的創造者——自稱貝法斯特的地之柱自然之子,並從他口中得知河谷鎮異變的緣由。不知感恩的鎮民殺害了看守宿靈殿的德魯伊,偽裝成獸人所為,自以為能蒙蔽地之柱。作為懲處,身為自然之子,貝法斯特驅逐了鎮民並收回了生命之柱分枝。
因為新落成的關系,除了水源,所有的食物、生活用具都欠缺,頭腦精明的商人嗅到商機,以所載物品交換了一個月的暫住權,成為新河谷鎮的第一批住民。而名為貝法斯特的自然之子驅逐殺害宿靈殿德魯伊的消息如長了翅膀般傳遍帝國,不止是南方的獸人就連地底的矮人和夜精靈也有所耳聞。各方派出情報探子,意圖探明深居簡出的自然之子為何突然蒞臨這看似邊陲之地,實則為獸人、矮人、夜精靈以及人類四族交匯點的真正緣由。至於小鎮原本的住民,沒人關心他們的去留,也沒人敢收留這些頂著殺害德魯伊罪名的凶手,拖家帶口的他們成了居無定所的流民,懷揣著懊悔與怨憤消失在歷史之中,再未留下任何記載。
前巡邏隊長弗蘭被任命為新的鎮長。原先的職務則被交付給了年僅十六的貝奇。雖然荒謬,卻無人敢反對,畢竟河谷鎮真正的統治者是身份來歷皆是迷的貝法斯特。就連身為地之柱德魯伊的輝光精靈伊瑞斯也不知道其真實身份。自然之子是柱的使徒。在墮落之前,其一言一行都認為是柱的默許。沒有信徒膽敢提出質疑或不敬。
身負看守宿靈殿的重任加之地之柱的力量貨真價實,在向位於奧拉西奧山的守護之地匯報近況時,伊瑞斯並未過多提及,對新任自然之子的出現以及懲處人類都只是一筆帶過。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這個被自己取名為貝法斯特的自然之子既非出身奧拉西奧山的阿爾金人,來河谷鎮也不是地之柱的授意,而是一個來自未來的織命者。盡管輝光精靈一直對他的來歷和目的心存疑惑,但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伊瑞斯還是選擇了服從。
同樣,地之柱的德魯伊們也沒料到空降在河谷鎮的自然之子並不屬於這個時代,大德魯伊還特意抽調了一小隊精銳趕赴河谷鎮,其中就有林克的另一位熟人,黑狼賈法爾。
至於林克,驅逐河谷鎮居民既是懲罰也是試探,目的是看躲在幕後的操縱者是否會有所行動。若河谷鎮真的重要到不惜冒著被柱懲罰也要奪取,那主使者必定不會允許已經完成一半的計劃泡湯。為了引出這位幕後推手,林克刻意壓低了新城入住條件,幾乎是來者不拒。而出乎他預料的是。這位假想敵異常沉得住氣,半年都沒有任何動靜。
無需使用神知,林克就覺察到河谷鎮民殺死德魯伊一事暗藏蹊蹺。受心魔蠱惑固然是重要的因素。但這居住在深淵的心魔可不會自己長腳跑到地面,更何況是緊挨著結界的敏感區域。此時的地之柱尚未被侵蝕,神力充沛,若非被刻意驅使,給它們一千個膽也不敢跑到河谷鎮滋事。夜精靈、惡魔、亡靈,三個能驅使心魔的種族都有嫌疑,不過林克更傾向亡靈。表明身份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現在所處的年代——帝國歷878年。
自打進入白銀紀後,埃德加的編年史混亂無比,各物種都有各自一套算法。按人類標準這是非常重要分水嶺,以克倫伯格公爵為首的十二個貴族起兵。史稱諸侯之亂,使得已開始走下坡路的帝國急速衰敗。持續多年的北方戰爭也由此轉攻為守。
無論是民間編撰的大陸志,還是霍恩海姆的館藏手劄,甚至是各部族泄露出來的秘史,帝國歷878年都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同樣在史書上留名的貝法斯特堪稱一個極富傳奇色彩的人物,從自然之子到帝國將軍,從神職墮落者者到反抗亡靈的英雄,無論正史、野史、吟遊詩人歌謠甚至是茶余飯後的侃侃而談都少不了與他相關的話題。在又一次穿越時空之前,林克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扮演這個在很多方面都改變了埃德加的重要角色。不過他並不打算按照自身秉性隨性而為,而是想要照著他所熟知的歷史進行下去,亂來的話,未來會不會變他不敢賭,也不能試。
只可惜,直到諸侯叛亂爆發,林克也沒等來幕後主使者的下一步行動。
凜冽的寒風將克倫伯格公爵夫人身死帝都的消息帶到了帝國的邊陲之地,街頭巷尾都在談論十二位諸侯的叛亂將會已經風雨飄搖的帝國引向何方。潛伏在鎮上的各方探子也在等待林克的反應,看這位‘出世’的自然之子會不會出手,畢竟乾預俗世是自然之子最大的墮因。
“諸侯反了。”
聽聞伊瑞斯從守護之地證實的消息,蝸在宿靈殿一個月未在人前露面的林克終於從近乎冬眠的漫長冥想中醒來。
“克倫伯格牽的頭,木精靈那邊有什麽反應?”盡管已經知道結果,林克還是免不了問上一問。近代的埃德加的歷史混亂,許多重大事件雖記錄了年份,卻沒有詳細的過程,他並不是很清楚木精靈是否暗中參與了克倫伯格的叛亂,畢竟死去的公爵夫人是木精靈的公主。
過了好一會兒伊瑞斯才回答:“伊力特克拉曾寫信,讓我助他復仇。”
聞言,林克側頭看向伊瑞斯,輝光精靈一貫冷然的臉上滿是哀痛,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與她認識?”
“兒時玩伴。”頓了頓,伊瑞斯自嘲:“我曾不顧身份向求婚,可她就像拂過森林的風,眷顧稍縱即逝的野草。”
林克沒想到理性永遠大於感性的伊瑞斯也會有這樣一面,在他的印象中,伊瑞斯是一個永遠把地之柱、族群以及大義放在首位的王者。雖然同為精靈,但輝光屬於高等精靈,而木精靈無論身份還是能力都要次得多,所信仰的也是自身族群封神的音樂女神艾芙佳,再往上也是風之柱,與輝光無論信仰還是族群都截然不同,和身為獨子兼皇子的伊瑞斯根本沒有聯姻的可能。
不過,把克倫伯格公爵比喻為野草……
瞥了一眼表情已經回復正常的伊瑞斯,林克不禁感歎,看來他確實喜歡奧蘭多那短命的母親。想到奧蘭多,林克又記起了一件他本人曾說過的隱秘。打發時間的閑談中,奧蘭多開玩笑的說起自己曾見過貝法斯特本人,若不是得還是自然之子特相救,早在帝國鎮壓叛亂之初就戰死了。
霍地站起身,林克推開封閉月余的宿靈殿大門。
從凝重表情判斷出他並非只是出去透氣或隨便走走,伊瑞斯快步上前攔住林克。
“您不能去!”
“白銀帝國腐朽的盾牌已無法抗衡來自北方的侵蝕。”林克一語雙關。
“我知道,但這不是您干涉世俗的理由。”身為長壽的精靈,伊瑞斯見了太多自然之子是因此墮落。
“如果我有能力而不去阻止,那我要這力量何用?龜縮在安全的大後方,等亡靈鯨吞蠶食完其他物種再對付柱?到那時,就真的晚了。”
伊瑞斯啞然,沒等他想出勸誡之詞,林克已化身白鹿,人們的驚呼聲中躍上高牆,消失在茫茫荒野中。
“那是自然之子嗎?”
“白鹿是地之柱的化身,除了他誰敢冒用,你見過普通的鹿能一躍就跳過五人高的城牆?”
“在這節骨眼上離開河谷鎮,果然是要出手乾預諸侯之亂嗎?”
“你們猜他會站在哪一邊?”
“這可不好說, 一邊是代表人類的正統世襲,一邊是佔據道德製高點的克倫伯格,更何況木精靈與風之柱關系也不差。”
議論傳入耳中,伊瑞斯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貝法斯特會一去不複返。聽到消息趕來的德魯伊七嘴八舌吵了起來,一部分認為應該緊隨自然之子的步伐,一部分認為要將此事上報大德魯伊,雙方爭論不休,剩下不知道作何選擇的隻得看向宿靈殿看守者。
“好了!別吵了,於事無補。”按著眉心想了許久,伊瑞斯做出決斷:“願意追隨的跟上去,覺得不妥的回守護之地回報大德魯伊,其他的與我一道繼續留守。”
獲得離開許可的賈法爾立即帶著與他同屬激進派的德魯伊化身狼群,循著林克留下的蹤跡追了上去,而相對保守的人馬們則奔向了截然相反的奧拉西奧森林,看著兵分兩路的德魯伊,伊瑞斯心底的不安更加濃烈。
時值帝國歷878年,凜凜寒冬的第二月,距離第一次北方戰爭大潰敗還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