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後,矮人和侏儒都被全都回到幽暗潮濕的地窖裡過夜,他們的脖頸上都帶著魔法項圈,上面刻著會讓佩戴者無法說話以及不會產生‘戰鬥’**以及‘殺人’念頭的符文。
等押送的人類離去,吉姆才用手指在分隔矮人的鐵欄上輕輕敲擊。地下幽暗,居住在地下的種族都有各自不需要語言就能交流的方法。
趴在乾草堆裡的人影聽到敲擊聲爬了起來,吉姆朝他比了一些只有矮人才能看懂的手勢。
【我看到自然之子了,他就在瓦奧萊特。】
沃爾夫激動地抓緊鐵欄,眼睛在只有少許光亮的地窖裡分外明亮。
吉姆能在看到林克後仍保持淡然,是因為上一次將矮人從奴隸主手中解救出來的就是自然之子。獸人攻陷龍岩堡,挖掘地道的事隨之曝光,暫代地之柱守護者一職的元素領主赫爾出面調停,最終迫使獸人釋放了所有奴役的矮人與侏儒。雖然守護之地在亡靈入侵後一起隨著柱封閉,仍有一名自然之子存世,盡管他的外表是人類,或許說他曾經是人類,可一旦被選中,無論之前是何種族都不重要了,吉姆和沃爾夫都抱有很大希望。他們固然痛恨人類,但此刻能幫他們脫困的,也只有這名忽然之間不知從哪兒冒出的自然之子。
亡靈在戰局有力的情況下首次失敗,沃爾夫後悔當初沒有出手協助地面的人類軍隊,要是那時候做了不同的選擇,也許桑德城就不會被亡靈偷襲,他們也不會變成被人類呼來喝去的奴隸。
【現在怎麽辦,等嗎?】無法言語的吉姆繼續向沃爾夫打手勢,他不會笨到因為林克身穿法師袍就認為自然之子和法師是一夥的。這個最古老的神眷之所以不受歡迎,就是因為他們過於特立獨行,不允許任何違反自然規律與世界平衡的事,無論是什麽物種,甚至是神靈,他們都會出面乾預。
【等。自然之子來瓦奧萊特肯定有別的任務。等他目的達成,也就是我們脫困的時候。】已經有過一次被俘經歷的沃爾夫堅信。
離開元素殿,林克隨著氣流上升,向著城主府邸所在的北城前進。從高處向下俯瞰讓他找回了一些幻境裡振翅飛翔的感覺。在幾近迷幻的熟悉感中,林克的腦海裡恍惚生出升高再攀升的念頭,一直飛至最高處,與天空,與氣流融為一體。
猛地,他警醒過來。
這便是吉拉德說的。融入太過專注就會成為自然之靈麽?好險,差點就順著感覺走了,看來自然之子並不是不受融入法的誘惑,僅只是他與風元素沒有達到共鳴的程度。
下降高度,林克保持隱身狀態進入城主府,順著上一次來所走過的路。前院、中庭、餐廳、走廊……五步一崗的衛兵目不斜視,身體筆直地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林克從他們身邊快速掠過。這些衛兵也隻當是一陣吹過的微風。
在走廊上,林克看到了大步流星走著的百夫長。立刻靠了過去,跟著他肯定能找到城主瑟維斯。
果然,在走廊盡頭的書房裡,瑟維斯正捏著一塊不起眼的小石子自言自語。
傳訊石?他在跟誰說話?
因為瑟維斯只是普通的貴族,林克不擔心他覺察到自己的存在,放心湊到近前。聽到了從傳訊石傳出的咆哮聲。
“立刻停止!瑟維斯,你不應再與那名自然之子有任何瓜葛!”
隻當是百夫長進來時帶進的風,瑟維斯隻做了短暫的停頓,繼續說道:“父親,您為什麽反對我與自然之子接觸?”
“這還用問嗎。那些野蠻的、粗俗的類人沒有利用價值,只會引發麻煩和災難。”
被人類評價為為野蠻粗俗,不知道像赫爾、伊瑞斯,這些魔法生物會做何感想?而且沒有利用價值這個說法更是讓林克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這個埃松公爵是根據什麽做出這樣的判斷?一個靠出賣同胞向亡靈換取自己平安的貴族,根本沒資格去使用‘價值’這個詞。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他幫忙隱藏身份……”話未說完,瑟維斯再一次被從傳訊石裡發出的咆哮打斷。
“住口!你根本不知道自然之子都做過什麽,他們仗著神靈的眷顧,恣意干涉人類內政,要不是這些飲血茹毛的野獸,我們與保王黨的內鬥也不會持續這麽多年,更不會因為分裂而無法地域亡靈。”
聽到這裡,林克實在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由於變身為風元素,他這一出聲在人類的耳朵裡就是風的聲音,“呼”一下,在密閉的房間裡顯得很怪異。
瑟維斯身體一僵,猛地回頭,就見他最信賴的心腹站在身後,同樣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誰?”
聽到兒子的這一聲喝問,埃松公爵也停止了他的咆哮,房間裡一時靜得連呼吸聲也沒有。
聯想到發聲時的對話內容,瑟維斯放低姿態:“是您嗎,閣下?”
林克沒有動,考慮到現在還不能與貴族翻臉,他沒有顯形,而是選擇溜到牆角。
瑟維斯確信自己的確聽到了風聲,他詢問百夫長:“你也聽到了吧?”
弗恩點點頭,雙眼不停地掃視,不放過每一個可以藏人可疑的角落。
瑟維斯拉開書桌的抽屜,從裡面取出幾張蓋有蠟封的卷軸,從中分出一個掛有‘顯影術’標簽的,用拆紙刀剔開蠟封,書寫有魔法的卷軸張開後房間裡出現了一些微小的發光粉塵,一些被隱藏的物體經過它的照耀立刻顯現出來。
林克貼在牆上,擔心在顯影術的作用下顯形,光塵從身邊飄落,並沒有將林克現出原形。多虧他使用的是【氣化術】,而不是【隱形術】,否則被揪出來可就糗大了。
錯覺?瑟維斯又裡裡外外找了一遍,還是沒發現潛伏者,忙問弗恩林克現在的行蹤。
“那一位早上曾去了一趟工匠區,與傭兵頭子艾爾西見了一面,之後還去了歸屬於您個人產業的鐵匠鋪,據跟蹤的眼線回報什麽也沒買就回了藏書區,至今也沒離開。”
聽說林克還呆在藏書區,瑟維斯放下心來,可傳訊石已經被埃松鑄鍛切斷聯絡,他將魔法道具“啪”地一聲扣在桌上。
“伯爵大人,既然公爵不希望您與自然之子有牽連,您就照他的意思辦吧。”明知那父子間的事自己不該插嘴,但弗恩還是忍不住提醒主子,公爵生性多疑,要是不按照他的說法辦,指不定又要被安插什麽罪名。
“老家夥什麽都不懂,蜷縮在城堡裡不問世事,他哪裡知道現在的局勢變化。”瑟維斯對被父親劈頭蓋臉噴了一頓也十分惱火,“連霍恩海姆都對自然之子如此重視,足可見那些傳聞並非吟遊詩人的杜撰。”
自然之子太過神秘,世人對他們的了解也僅停留在是德魯伊的領導者,最古老的神職者等等與神話相關的傳說上。一般人終其一生也不會有見上一面的機會,論知名度,遠遠不及同為初代神的晨曦教派的黎明騎士與復仇軍。
“自然之子銷聲匿跡多年,忽然出現在瓦奧萊特一定有原因。”瑟維斯將剩余的卷軸放回抽屜,順道,也把傳訊石一並放了進去。
“蛛網傳來的消息,不是說霍恩海姆主動邀請他去的麽。”霍恩對花了大價錢買到的消息深信不疑,只要出的起價,沒有蛛網滲透不了的組織和打聽不到的消息。
“消息是不假,你就能確定霍恩海姆真的是以學術交流這樣無聊的理由,請幾十年前還交惡的自然之子造訪?”瑟維斯捏了捏眉心,“偏偏這時候父親頭腦不清,居然要我斷掉好不容易搭上的線。”
連馬利克的親自出馬了,這個自然之子必定非常重要,否則各路神靈為什麽不惜主動示好拉攏他?問題就在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貴族,既不像大哥那般精通奧術,也不像他不想承認的那個弟弟一樣,有內部消息,只能坐在這裡胡亂猜想。
“伯爵大人,恕我多嘴, 您要是不按照公爵閣下的命令去做,萬一他取消您的繼承權……”
“我不在乎!”瑟維斯一拍桌面,“大哥在法術上的造詣已經不肖一個諸侯的那點家業,他不傳給我,難道想便宜外人嗎?”
“您忘了克蘭少爺。”弗恩本不想插嘴到貴族的家事當中,不過看主子似乎算漏了一個,他好意提醒。
“哈~那個私生子,根本沒有繼承權,再說了,老頭子怎麽可能讓他繼承。一個死靈法師,這事傳出去,別說繼承,只怕諸侯的頭銜和領地也保不住。”
躲在角落裡將偷聽貫徹到底的林克總算得到了有用的情報,這一趟沒白跑,抓住了埃送公爵最大的小辮子。
不過……這麽隱秘的東西能掛在嘴上說嗎?會不會是瑟維斯意識到有人潛伏在房間裡,故意透露給潛伏者聽的?如果真是這樣,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公爵丟了頭銜和領地,他也失了繼承權呀。
又聽了一段,全是城內其他瑣事匯報,林克順著開了一條縫的窗戶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