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學者是可以直接進入,就連免費提供的住宿也無需手續。林克想先去藏書館轉轉,至於與奧蘭多的會面,看芬恩與他聊的挺開心,就讓芬恩去酒館與半精靈碰頭。
遠看像倉庫的藏書館建得四四方方,只有一個出入口,裡面堆滿了成排成列的書架,每一排都塞得滿滿當當,看得林克心潮澎湃。這是每一個愛書者的終極夢想,多到看不完的圖書!
腳剛踏上黑白分明的格子地磚,一顆拳頭大小的光球從白色格子浮出,漂到林克身後,光線柔和適中,驅散了四周的昏暗。
有魔法的世界就便利啊……
拋開腦子裡對法師的厭惡,林克緩步向前走。
翻書的聲響與輕微的呼吸遍布書館各個角落,與外面的冷清不同,這裡倒是挺多人的。
歷史、地理、人文、動植物,每一長排書架都有發光的標簽,它們被安置在書館的四角,居中的位置讓給了魔法與神學,藏書量雖不及另外四類,重要性卻被凸顯出來,書館裡絕大部分人也都集中在這一片區。
一個背對的人影注意到有人靠近,他抬頭隨意地瞥了一眼,發現是沒見過的生面孔,中年男子朝林克走了過來,非常熱情地與林克攀談起來。
“你一定是新來的學者吧。”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林克含糊地應了一聲,中年男子自稱魔法學徒。先是對瓦奧萊特這個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大加讚賞,然後又神秘兮兮地指了指上方,問林克是不是衝著每半年一次的傳送來的?
“半年一次?”林克沒聽半精靈提過這個。
“霍恩海姆的傳送門每半年才啟動一次,通過考核的法師才允許進入求索之地,聽說中層比這裡還要繁華。食宿全免。”學徒一臉向往的表情,看林克不為所動,“你難道一點也不感興趣嗎?”
“那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又不是法師。”林克注意到有越來越多的人將注意裡投到自己身上,他們雖然裝作看書,但一直豎著耳朵聽自己與學徒的談話。清一色的灰袍。全是法師學徒?居然沒有一個學者。
中年男子告訴林克,他以前也是學者,一直待在南部鄉下,聽說霍恩海姆招收學者就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來了。進入瓦奧萊特之後被這裡的安定與繁華震撼,想要獲得更高品質的生活就必須進入更高層,但那是只有法師才擁有的特權,學者的優待僅限於可以免費入住和翻閱一般書籍。
“所以你就轉職當了法師?”近距離的感受,林克在他身上沒感覺到元素,倒是有極其微弱的神力。
“不止是我。許多人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中年男子給自己的轉職找了一個不那麽尷尬的借口,不轉法師,在瓦奧萊特根本呆不下去,這裡的食物比外面貴出三倍,而絕大部分學者都無法從事體力活,再說了,瓦奧萊特也不缺乾活的人,城外的樹林裡還有年富力強的人排隊等著進來呢。
搶信徒搶得如此明目張膽。難怪布雷會對羅蕾萊不滿。
林克故意表現出對法術感興趣的樣子,一心拉攏更多人加入的前學者興致勃勃地講解施法的訣竅。在心裡虔誠地向女神祈禱,就使用元素的能力。
這哪裡是法術,根本就是神術嘛……這些呆瓜,連法術和神術都分不清,他們真的是博學多聞的學者嗎?該不會是像芬恩那樣被布雷臨時征召的偽信徒吧?
連外行的自己能輕易分辨法術與神術的不同,林克不信這些學徒會分不清。除非……從一開始他們所接受的就是將神術當做法術的思維。亡靈入侵至今也有四十多年了,按照古代人的平均壽命算,也差不多是一代人,加上中古世紀的文化普及率很低,一百個裡面也找不出幾個能讀書認字的。在這種情況下被蒙蔽也在情理之中。
羅蕾萊這樣做太陰損了,以免費入住為條件將學者吸引到霍恩海姆下屬的三個衛星城市。等這些人進入之後,又從物質方面多管齊下,將本屬於布雷的信徒挖走,難怪布雷會產生取而代之的念頭。
沒興趣再聽學徒吹噓成為法師的各種好處,林克以找同伴商量為借口,走之前順便打聽金玫瑰酒館的位置。
“城中心,就很大一個光環那個,你一出去就能看到。”學徒依然沒有放棄遊說新人轉職為法師,他告訴林克,非法師無法進入存放特殊書籍的禁區,沒有法師指導,一般人想自學成才幾乎不可能。
林克腳步一頓,“非法師無法進入?”
“是啊。”學徒用手比劃,“中間這一塊全是禁區,設有特殊的結界。”
林克之所以同意來霍恩海姆,完全是因為法師議會以開放所有藏書和法術密卷為條件,現在聽到非法師不能進入,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被騙了,但隨後又否定了這種可能。法師議會和魔法女神都指望著他把未汙染的魔力之源弄出來呢,應該不會在這方面做手腳。
對比魔力之源的價值,開放藏書的條件簡直弱爆了。要有多愚蠢才會在這樣的條件上做手腳。
經過林克的進一步的追問,學徒才給出答案——禁區設有結界,只有能感應到元素的人才能進入。
元素麽……
林克抬腳朝所謂的‘禁區’走去。
“哎~等等,有結界的,你進……不……去……”學徒睜大雙眼,只見林克暢通無阻地走入只允許法師進入的禁區。
元素是法師的力量,更是自然之子的基礎,這種小把戲只能阻擋一般人。
學徒激動地追問林克是無師自通還是以前就學過法術。考慮到對方也給了自己有用的情報,他說了句以前學過就匆匆離開。
在藏書區裡逛了一圈,大致摸清了這片區域的格局,林克回到簡易木屋,天色已接近傍晚。芬恩還沒回來。
聊天聊到忘了時間嗎?
肚子有些餓,林克決定去酒館找那兩人,順便解決晚飯。
與冷清的藏書區相比,瓦奧萊特的其他區域要熱鬧許多。街道上隨處可見身著灰袍的學徒,人群中偶爾能見到衣著華麗貴族,他們身邊總是跟隨著全副武裝的衛兵。就連匠人和平民也面帶笑容,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一想到光鮮背後隱藏的黑暗,林克沒法用純粹欣賞的眼光去看到這座浮華的城市。
魔法制造的全息投影加上城中心的地理位置,使得無論身處城市的任何一個區域,都能看到這朵在建築上空盛放的玫瑰招牌。與外部簡潔的構造相反,內部的裝潢極盡奢華,與其說它是一間酒館,倒不如說它是一個某個貴族的府邸。
沒有一般酒館的烏煙瘴氣與喧嘩吵鬧,人們都小聲地交談。幾乎是座無虛席的大廳更像一個匯聚了名流的沙龍。視線一掃,林克在吧台找到半精靈,他正與身旁之人交談,看到林克立刻招了招手。
“我還以為你們要爽約呢。”
乘著奧蘭多說話的當口,林克快速掃了一眼吧台附近的幾人,奧蘭多左手邊是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性,低頭喝著悶酒,僅林克走過來的這一會兒工夫已經灌下幾杯。此前一直與奧蘭多講話的人坐在他右手邊。體格健碩,身著銀亮的鎖甲。看起來像傭兵。
“芬恩呢?”左右環顧,沒見聒噪少年。
“那小鬼不是與你在一起嗎?”
奧蘭多的回答讓林克有不好的預感,算算時間也有一兩個小時了,也不知道這城裡是否安全。
“你不該讓一個沒什麽自保能力的小鬼單獨行動,這裡比山野荒地還危險。”
從林克的話和表情,奧蘭多能猜出發生了什麽事。他拍了拍身邊魁梧大漢的肩膀,低語了幾句,那人便站起身離開了。
從快步經過時帶起動的空氣裡,林克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不輸守望堡那些奮戰在戰鬥一線的士兵。
“是我大意了。原以為城內的治安不錯,想他身負智慧印記,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捏了捏眉心,林克承認自己疏忽了,乾淨整潔的環境讓他降低了防備。
“艾爾西是這裡的傭兵頭子,有他出面,應該能打探到小鬼的下落。”正說著,被奧蘭多稱作艾爾西的魁梧大漢回來來了,他帶回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有人見過長相與芬恩極為相似的異界人被近衛軍帶走了
“西尼爾伯爵的直屬護衛?這可麻煩了。”奧蘭多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雖然他挺喜歡小鬼頭,但這並不代表他想參與到貴族的麻煩事當中。關鍵還要看林克,如果他要救那個小鬼的話……
林克當然不會見死不救,他還欠芬恩一個人情,多虧了芬恩與羅諾的收留,才能活到覺醒自然之子的力量。更何況,芬恩是布雷與自己交流的媒介。
雖然計劃是先在下城區待上一段時間,暗中探訪城主是否與亡靈勾結,不過現在好像沒必要了,單看羅蕾萊的所作所為,就可以猜到這裡的貴族必然也是腐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林克讓奧蘭多指明城主府的方向。
“你真要去救小鬼頭?”奧蘭多暗暗揣摩,這倆人的交情恐怕不止是自然之子與布雷的信徒那麽簡單,神諭隻讓我來,沒說找到目標後要怎麽辦。我該插手他救人的事嗎?要是弄不好會被再次扔出去呢……
將二人對話聽在耳裡的艾爾西心裡也直犯嘀咕。
救人?城主府有精兵把手,**師坐鎮,別說從裡面救人,就是想進去也困難。區區一個學者……就算他懂些法術,也不可能從西尼爾伯爵手裡把人救出來,奧蘭多要蹚渾水麽?他難道忘了自己上次是怎麽被驅逐出境的了?
短暫的沉默過後,奧蘭多下了決定,跟林克一起去救人。
“你瘋啦?”對於他的行徑,艾爾西下了這樣的定義,奧蘭多是博學多聞不假,但都是雜而不精。真正專精的吟遊詩人又只是輔助職業,他有預感,自己會被拖下水。
“算我一個。”一直悶頭喝酒的消瘦男子忽然出聲。
“多德?你也跟著一起發瘋嗎?”艾爾西越發覺得自己跑不脫了,今天就不該來喝酒,也不會遇到時隔多年重返瓦奧萊特的奧蘭多。
“不,我自己去就足夠了。”不是林克自信爆表。而是他不想把其他人也卷進來。這不是普通的營救,和自然之子搭上關系,這些人以後的命運軌跡絕對會被改寫。
奧蘭多還想說什麽,林克拿出邀請函朝他揚了揚。
“放心好了,我不會亂來的。”
直到林克的身影從酒館消失,艾爾西才攬住奧蘭多的肩膀,壓低嗓音問林克什麽來頭,居然有蓋有法師議會印記的邀請函。
“如果他不能把人平安救出,我再告訴你們……”斜眼看著相識多年的傭兵。奧蘭多如此答道。
“嗯~怎麽聽起來怪怪的,不能把人平安救出,這不就意味著失敗了嘛?”
奧蘭多向酒保再點一杯麥酒,心想,等事情鬧大了,自然可以告訴你們他是誰了。
城主府位於瓦奧萊特北區,這裡地勢最高,守衛巡查的人數也遠多於其他區域。林克甚至不用花心思考慮如何混進城主府邸,一隊全副武裝的近衛軍就以異界人必須登記的理由將林克帶走了。
偌大的院落裡。站著數名被以同樣理由抓來的幾名異界人,其實真正地球人只有兩名,更多的是容易與亞洲人混淆的阿爾金人。亡靈入侵後,這一族被狂化的德魯伊從奧拉西奧山驅逐出來,為交差了事,或者說本著寧可抓錯不可放過一個的原則。近衛軍把所有符合特征的人都帶來了。
瑟維斯掃視了一圈人群,望向百夫長弗恩,“只有這些嗎?”
“是的大人,所有符合條件的人都在這裡了。”
伯爵來回踱步,沒有畫像。從守望堡傳出的消息也隻說是小麥色皮膚、五官扁平的異界男性。
抬手指了指芬恩,除了那個少年其他都不符合。
弗恩朝衛兵一揮手,其余不符合的人都被帶走了。
在瑟維斯的示意下,百夫長走到芬恩跟前。
“你叫什麽?從哪兒來?”
隻到弗恩胸口的芬恩被百夫長的威勢壓得有點喘不過氣:“我叫芬恩,住在河谷舊鎮……”
“河谷舊鎮?我怎麽聽說那裡已經沒人了。”弗恩向前一步,“撒謊會讓你喪失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
“我確實在那裡住了十年,後來……隨父親去了守望堡。”隱約意識到這些人要找的可能是林克,芬恩緊張地吞咽口水。聽說法師有能搜查記憶的法術,如果用了那個,豈不是會把林克是自然之子的事暴露出來,他一再交代不能暴露身份的。
擔驚受怕的同時,芬恩忍不住胡思亂想。
如果林克知道我被抓,他會來救我嗎?我好歹也救過他一次,怎麽說……也要還這個救命之恩吧。
守望堡一詞讓瑟維斯踱步的腳停了下來,弗恩看向瓦奧萊特的掌控者。
盯著局促不安的少年看了許久,瑟維斯搖搖頭。
他不是。與兩位傳奇位階的巫妖交手的自然之子,是絕不會被一個百夫長的氣勢嚇得瑟瑟發抖。
弗恩以眼神請示,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樣處理掉嗎?
不……瞥見少年額頭上淺淺的印記,瑟維斯搖搖頭,“把他送回藏書區。”
芬恩長舒一口氣,剛轉身就看到林克跟著兩名守衛進入庭院。
他這是來救我的嗎?
本以為林克經歷了要塞一役後性情大變,未必真願意救一個對自己無關緊要的人,以他的能力是絕不會被兩名守衛抓住,芬恩的激動無可言表,發誓以後再不懷疑林克的人格了。
看到林克的瞬間,瑟維斯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就是他!
“你們要找的人是我, 放了他。”
瑟維斯深吸一口氣,“你是……”
林克亮出邀請帖,瑟維斯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思維卻飛速轉動起來。
法師議會的邀請帖,哪怕貴為一方領主也未必有資格獲得,標榜中立霍恩海姆已經暗中向自然之子拋橄欖枝,這是否意味著法師要打破一貫的立場?
瑟維斯為自己居然第一個得知足以改變時局的大事件而激動不已,讚美馬利克,您無所不知,無所不在。
“只是例行的詢問,我們正要釋放他。”瑟維斯脫下戴在頭上的圓禮帽,一手置於胸前,另一隻手背負在身後,上半身微微前傾,以標準的貴族禮向林克致意:“我是瓦奧萊特城主,瑟維斯.丹.庫珀,誠邀閣下共進晚宴。”
包括芬恩在內,院子裡的所有人都被城主的邀約震驚了。就連跟隨伯爵多年的百夫長弗恩也瞪大雙眼,除了埃松公爵,他還從未聽伯爵大人對誰使用過閣下一詞,連霍恩海姆派來的**師也沒有這種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