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的隊伍一路向南,人們既恐懼又迷茫,缺了自然之子的庇護,他們對逃亡是否能成功充滿了不確定。持續的負面情緒與饑寒讓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越來越慢,隨行的指揮官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叫停休息。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馬裡奧按著眉心對科爾克大公說道:“不僅是平民,就連士兵也……不想點辦法的話,嘩變只是遲早的事。”
不用馬裡奧提醒,科爾克大公也清楚眼下的狀況,可他也拿不出有效的解決辦法。
士氣低落是因為敗北,多年的戍邊毫無結果,白白葬送那麽多生命,還活著的人又怎麽可能沒一點想法。一旦怨憤到達定點,身為貴族和指揮官的他們非但壓不住局面,將會首當其衝的成為泄憤的目標。
“嘖,早知道就不該讓奧爾特加那家夥回去的……”馬裡奧有點後悔與法師團分開的決定了。
才撤出要塞,精靈就全體脫隊直奔奧拉西奧山脈,為準備應對亡靈的下一波進攻做準備。而大法師表示撤退代表聯軍輸了,法師團此行的任務也宣告結束,是時候回霍恩海姆匯報結果。因為巫妖領主考著霍恩海姆的推薦潛伏到皇帝身邊,在場的指揮官沒人都無人願意他們留下,很乾脆的分道揚鑣了。要是法師在場,還能靠他們鎮鎮場子……
就在二人苦惱之際,身後想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快看,那是什麽?”
“好亮……”
“是要塞……”
“發生了什麽?”
馬裡奧與大公回頭,就看到一束光破開常年陰霾的天空,垂直落在已經變成地平線上一個小的黑點要塞的正上方。
“打的很激烈啊……”大公不通魔法,對此奇景只能感歎,“最好能除掉那該死的巫妖首領。”
“似乎有點不對勁。”在邊境見多了法術的馬裡奧看著猶如星河般不停下落的光輝連連搖頭,即便是間隔如此遠,都能感受到那強烈的生命光輝,該不會……是自然之子為了拖住亡靈而采取了什麽極端辦法吧?縱使不喜歡他的性格,也不希望這樣一位能對抗亡靈的神使消亡在無意義的必輸戰場上。
而在場唯一識貨的尤裡安則是被這一幕驚得臉都白了。
生命之流!那家夥竟然能召喚生命之流,這可是地之柱力量的最強具現,就算是擁有最強神眷的化身,施展出來也必然……會喪失生命,最好的結果是失去神力。那家夥……瘋了嗎?他不是說這是必輸的一戰嗎?為什麽要拚到這種程度,以他的實力全身而退絕不是問題,為什麽?
喝——
猛一拉獅鷲的韁繩,在天空巡邏警戒的尤裡安反身朝要塞的方向急速飛去。
“嘿!你回去送死嗎?”
馬裡奧的吼聲未能換回一瞥,倒是一旁的貝爾納多上前來解釋,“看到那束光了嗎?猶如天空墜下的星河,那就是我們最終的歸宿,生命之流。所有生命都是在那裡起源,在世間孕育成型,死後回歸,周而複始。”
try{mad1('gad2');} catch(ex){} “誒?那就是傳說中的生命之流!”馬裡奧一拍腦門,作為帝國貴族,時代信奉晨曦教派,對生命之流雖有所了解,但也僅限於含糊不清的文字描寫。
“真漂亮……”
“仿佛天空墜落的星辰。”
“僅僅是看著,身上都有些暖意了。”
“不知道近距離會是怎樣一副美景。”
人群的讚美此起彼伏,貝爾納多煞風景的大喊啟程。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生命之流會吸納所有生命,乘它范圍還沒擴大快逃吧!”
“真的假的?”馬裡奧一把拉住相處多年,也是他唯一不討厭的教派指揮官。
“雖然從沒有人親眼目睹過生命之流,但古書上記載,在太古紀為數不多的幾次降臨,范圍所及的所有生命體都被融合了。你要拿這麽多人的命去驗證傳說嗎?”貝爾納多策馬向後跑,不停呼喝停下腳步觀望的人群。
“他是公正之神的騎士,不會說謊的。”科爾克大公給身旁護衛的近侍使了個眼神,會意的他們立刻朝貝爾納多追去,協助他驅趕停下的撤退大軍。
駕馭著最後一隻獅鷲朝要塞狂奔,尤裡安內心陷入無解的混亂。
滿腦子想的都是自然之子為什麽不惜犧牲自己也要降下柱的神臨。既然是必輸,為什麽不保留實力,留給後面更為慘烈殘酷的戰鬥?為什麽要浪費在這裡?他不是這樣勸其他人離開的嗎?
靠著飛行坐騎的極速,沒用太久,尤裡安就返回了要塞,生命之流已經散去,殘垣斷壁裡站著不少存活下來的士兵,他們都圍攏在一起,在那當中,尤裡安看到了他的目標,雙眼緊閉的躺在地上,已經感受不到一絲神力,和以往的若有若無不同,這一次,是真的一丁點都沒有了。
也難怪,施展了堪稱奇跡的最強具象之術,將被法則規避在世界外側的力量呼喚到物質界,怎麽可能還保有神力,沒有被融入到生命之流都算他運氣了……
尤裡安撥開人群,守著自然之子的矮人回頭,藏不住淚光的眼進一步確認了他的猜測,貝法斯特失去神力變為凡人了。
看著那個總是一副超脫的家夥變成凡人,尤裡安心裡五味雜陳。
他應該額手稱慶的,為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戚。
他應該嘲笑那家夥的,為何一個字也說不出。
為什麽?為什麽要做到這一步?身懷神眷,不是比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更重要嗎?為什麽要為了這些碌碌無為的凡人濫用奇跡?
“為什麽?你這混蛋起來回答我!”一把推開矮人,尤裡安揪著自然之子的衣襟,硬生生將他從地上拉扯起來:“你不是說必輸嗎?為什麽要把神力浪費在必輸的戰鬥上?明知召喚生命之流的結果,為什麽?”
“你這混帳給我放開他!”猝不及防被推到的丹特趕忙爬起來,與尤裡安扭做一團,自然之子剛失神力,脆弱無比,可不能讓這魯莽的家夥傷了,不想尤裡安力道之大,連天生神力的矮人都掰不動他的手指,只能向四周的圍觀者求助。
try{mad1('gad2');} catch(ex){} “傻站著幹嘛,還不過來幫忙,你們的救命恩人就快被這小子折騰死了。”
幸存下來的士兵這才回過神來,靠著人多勢眾,總算是將自然之子從有些癲狂的黎明騎士手裡搶出來,還沒等大家松一口氣,尤裡安推開圍住他的人,再度朝自然之子走去,就在場面逐漸失控之際,一直出於昏迷狀態的林克睜開眼了。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一切都是我自願。而你想要的答案,在未來,不是現在。”
尤裡安從未有一刻憤恨,猛地卡住林克的脖子,想要逼迫他說出預言:“你明明知道,為什麽不肯告訴我?說!我要你現在就說!”
“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命運的道路從來都不止一條,我們每個人的選擇都會決定不同的未來,你要我如何告訴你?用還未發生的事來決定過去?這也是我雖討厭你,卻從不肯下殺手的原因。我不能用現在還未發生的未來否定現在的你。”林克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被扼住脖頸的不是自己。
尤裡安一怔,丹特急忙將林克一把拽走。
“你不是說這是必輸的戰爭嗎?可你不是已經驅逐亡靈了!這裡一個亡靈都沒有,這叫輸?!”尤裡安指著空蕩蕩的原野,片刻之前,那裡還沾滿了密密麻麻的亡靈。
“那聯軍贏了嗎?只要死神不隕落的一天,他就可以製造更多的軍隊,所謂的領主,不過是他的提線傀儡。而聯軍呢,從亡靈登陸起,到現在死了多少人?又多少被死神製成爪牙, 徹底湮滅無法回歸生命之流?看著那些空空的墳塋,你告訴我,真的贏了?”極少大聲說話的林克指著因生命之流而再度生機盎然的山谷,那裡埋葬著自要塞建成就戰死的將士,一座座空有墓碑的衣冠塚。
面對那綿延成片的墓碑,尤裡安失語了,垂下腦袋,不負之前的癲狂。
“走吧,不死帝國的敗退只是暫時的,他們遲早還會南下的。”林克在矮人的攙扶下朝南方邁開腳步,他在這裡的任務還沒結束,等帝國的招安下來,等龍岩堡建起來,他才能返回正確的時空。
“你不回奧拉西奧山嗎?”丹特想了很久,還是沒忍住。
“我已經不是自然之子了。”林克淡然一笑,其實一開始,他也沒什麽好對策來應對亡靈的圍攻。看著四周密密麻麻的死亡大軍,他雖不畏懼,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若不是忽然靈光一動,想到該和地之柱溝通,也不會想到用生命之流。
當年亡靈大軍揮師南下,帶頭的並不是霜寒,而是叛變的前大主祭。而在更早的北方戰役,三位領主皆在,是什麽導致了正直鼎盛時期的不死帝國失了指揮?聯軍雖慘敗,但不死帝國卻也好多年沒有再有進一步動作,史書沒有確切的記載,甚至連自己所扮演的‘貝法斯特’都沒有提及,是不是說明當時發生了什麽不能記錄的,那會是什麽呢?能擊退不死帝國的大軍,卻又不能寫進史書的也只有那個了……足以扭轉局勢的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