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過年的重頭戲是什麽，那當然是要數年夜飯了，全家人忙了一個白天，大部分的準備都是為了這一年中最重要的晚餐。

　　張賢和張能把當供桌的案板撤下，再把一張大圓桌抬到了堂屋的正中間，然後就開始準備上菜。

　　不過在之前，張能作為他們這一輩的老大，他還有一個任務需要完成，那就是到鄰近的三個叔公家去逛一圈，發出一起吃年夜飯的邀請，雖然家家戶戶都要過大年，三個叔公和他們的家人肯定不會來，但是這是禮數和習俗，張能這一圈路是必須要走的。

　　這就體現出張賢排行老二的好處來了，麻煩事有當哥的頂上去，撿便宜的事留給自己乾，這會懶得動的他就呆在家裡等著上菜就好，由於年夜飯做的大部分都是大菜，家裡現在人手又多，所以今天已經輪不到張賢親自下廚，他自然樂得吃現成。

　　為了今天的晚飯，煤氣罐的接口被接上了三個煤氣灶，沒辦法，原本家裡只有一個電磁爐，對於今天來說顯然是不夠用的，所以電磁爐被暫時擱置。

　　張賢將三個灶擺在大桌子的正間，然後老爸、大叔、小叔就每人拿著一個鍋從廚房出來放上，老爸拿的是湯鍋，裡面裝的是雞湯，大叔拿的是乾鍋，裡面裝的是兔肉，小叔拿的是煎鍋，裡面裝的是紅燒魚。

　　三個鍋都已經在廚房煮熟，現在只要稍微用小火熱著就行，在旁邊的張賢已經感到菜香開始逐漸彌漫到整個堂屋。

　　有了香味，失蹤一整天的警長開始出現，蹭著桌腿子開始瞎叫喚，可惜張賢看都沒看它一眼，這讓警長想著先嘗為快的打算落空。

　　然後在外面瘋玩的張雯和張磊也回來了，作為他們跟班的白毛和猴哥自然也跟了回來，他們這兩人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揭鍋蓋，坐鎮在飯桌邊的張賢毫不留情的給了每人一敲，怒道:“洗手去，你們這只知道玩的兩家夥也知道飯點到了?”

　　張雯“嘻嘻”一笑，答道:“因為我們在外面遇到了大哥，自然就知道啦。”然後就拉著張磊洗手去了。

　　張賢看著左右沒人，發出“嘿嘿”兩聲奸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揭開一個鍋蓋，伸出手指捏了一塊肉來扔進了嘴裡，吧唧吧唧兩下將骨頭吐到了地上，而守在旁邊的白毛和警長頓時撲過去消滅了有可能成為證據的幾點碎骨頭，這讓張賢的偷食行為沒留下一絲痕跡，果然是高手風范，至於猴哥的鄙視眼神已經被他選擇性無視……

　　張雯和張磊很快就去而複返，不過張賢又安排他們乾活去了，張雯被指派去拿碗筷，張磊小朋友則是在桌子邊擺上板凳，然後被張賢故意挑起的家裡一共有多少人這一高深問題吸引了注意力，開始一邊擺凳子一邊數他的手指頭。

　　剛剛接完姑媽、姑父以及張旋的拜年電話的爺爺奶奶也出現在了飯桌，兩位家裡的真正老大一來，就讓張賢想著找機會再監守自盜一次的願望破滅了，兩位老人家可不像還在數手指頭的張磊小朋友那麽好忽悠，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是萬萬不能亂來的。

　　很快張雯小姑娘就把碗筷端了上來，大嬸、小嬸和老媽也開始陸續把一碟碟或是一碗碗菜肴端了擺到了桌子上，三個大鍋一下子就被各種冒著熱氣的美味佳肴給圍了起來。

　　扣肉有兩碗，一碗紅薯扣肉，一碗芋頭扣肉，膀蹄有兩碗，一碗清蒸一碗紅燒，現灌現蒸蛋腸也有兩份，芹菜青椒炒臘腸或是臘肉更有三四碟，剩下的碟碟碗碗也盛滿了準備邊吃邊下鍋的各種美味，而生菜、菜花、豆苗、蘿卜等剛剛從菜園子弄來的青菜已經洗好裝框，辣椒醬、豆瓣醬、花生醬、蒜瓣醬等各種調料已經就位，大叔、小叔帶回來的白酒、啤酒、飲料也已經開瓶……

　　等所有人都圍坐在桌子邊上時，作為“使節”的張能總算回來了，他果然一個客人都沒有成功邀請回來，不過這是預料之中的結果，誰也沒在意。

　　每人的杯子都盛滿了酒水或飲料，爺爺奶奶一聲招呼下，所有人一齊碰了個杯，然後就各自開吃了，喜歡吃肉的吃肉，喜歡吃青菜的燙青菜，喜歡喝酒的互相碰杯，喜歡喝飲料的自己倒，一時間鍋碟碗筷亂響，鍋中飄著彌漫著香味的蒸氣，說話聲夾雜著狗叫貓叫猴子叫，真是一個熱熱鬧鬧的年夜飯。

　　邊吃邊聊間，大家一起說說這一年的事情，或是聊聊大叔小叔他們的工作，或是聊聊爺爺奶奶他們在村子的生活，或是聊聊張雯、張磊的學習，或是聊聊張能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回家，或是聊聊張賢什麽時候能結束單身……

　　吃到一半時，三個叔公那邊也有代表過來邀請去吃年夜飯，結果自然是被空腹灌了兩杯後回去了，誰讓他們的年夜飯沒張賢家的早呢。

　　這年夜飯的確是早，一番快兩個小時的吃吃喝喝下來居然也不過是夜色剛剛降臨不久，不過倒是吃了個盡興痛快，看來午餐隨便對付過去是一個十分的明智的做法。

　　然而有時候菜肴太豐盛了也不是好事，最終家裡那麽多人居然還吃剩下了不少菜，好在這個時節氣溫比較低，剩菜留著也不會變味，而且正合了年年有余的寓意。

　　吃飽喝足收拾乾淨，燒一盆炭火，全家人一邊磕著瓜子或是喝著茶水一邊等著一年一度的春晚，這可是過年的必備節目，雖然現在春晚都是被吐槽的多，不過山水村的村民們都是要求不高的，看著樂呵樂呵就成。

　　張磊和張雯對看電視不感興趣，拿著爺爺奶奶的雞毛令箭威逼張賢和張能帶他們去放煙花，因為他們都比較膽小，必須拉上兩個哥哥壯膽。

　　不得不說張磊和張雯作為家裡最小的弟弟妹妹，還是很受寵的，家裡人給他倆買的煙花已經成堆，張賢和張能的小時候可沒有那麽好的福利，那時有兩顆鞭炮放就足夠他們樂一年的，不過這是好事，說明這些年來家裡的確是越過越好了。

　　在張賢和張能的幫助下，張磊和張雯很快就將煙花點燃了，什麽鑽天猴，什麽火花輪，什麽衝天炮，什麽連環響，雖然基本都是小型煙花，但是一輪一輪不間斷地放到夜空，一下子就讓整個村子響起了陣陣回音，璀璨的煙火更是不時引起其他村民家裡的孩子的拍手驚叫聲，能有這麽多這麽牛的煙花放，張雯和張磊絕對是其他孩子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幾輪煙花放過後，張賢和張能繼續回去烤火看電視，這時家裡的人已經開始兩三個湊成一撮，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只有爺爺奶奶還在認真看著電視。

　　隨著時間推移，剛開始最為興奮的張磊和張雯最先開始犯困，她們可沒有守年夜的覺悟，困了就睡正是他們的權利，而後年紀最大的爺爺奶奶到點也休息去了，等到晚上十點多到十一點這個時候，老爸老媽、大叔大嬸、小叔小嬸也陸陸續續回房，唯獨留下張賢和張能兩兄弟守在火盆前。

　　好在張賢精力旺盛，張能也是習慣晚睡的主，守年夜沒有絲毫難度，就是有點無聊而已，所以這兩貨一邊摸出幾個白糍粑來烤熟作為夜宵，一邊在春晚後期的背景音中玩著手機或是瞎扯淡來打發時間。

　　等到接近十二點時，兩兄弟開始在坪子上擺鞭炮，這鞭炮圈起來時跟大磨盤似的寬，顯然不是孩子們玩的小玩意，將鞭炮拆開後，能在坪子上擺起一條紅色長龍。

　　然後張賢開始掐表倒計時，張能拿著火機做準備，然而還沒等張賢倒計時結束，村子其他地方就開始響起了鞭炮聲，先是一處，然後兩處、三處、四處，顯然其他村民都沒有掐表的閑情，估摸時間到了就點火了。

　　張賢也懶得再看表，給張能一個手勢讓他點火，然後坪子上的鞭炮也加入了劈裡啪啦的交響樂之中。

　　差個八九不離十的時間，家家戶戶都在這個時候響起了鞭炮聲，連成片後頓時就變成了震天響，回聲激蕩之下張賢甚至能夠感受到耳膜一陣陣的顫動，整個村子的夜空更是被映照成一閃一閃的特效，仿佛有雷霆閃電過境。

　　十二點時分，家家戶戶鞭炮齊鳴震天巨響，想來這種聲勢下傳說中的除夕年獸應該嚇尿了吧。

　　等到其他地方的鞭炮聲逐漸落下，張賢家的鞭炮依然還在響，他們不是最後一個放的，但卻是最後一個響完的，沒辦法，誰叫他們買的鞭炮最大最長呢。

　　等到最後一顆鞭炮也炸飛，張賢和張能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剛才的鞭炮聲中也不懂多少早睡的人被突然嚇醒，這會終於輪到他倆打打呵欠準備關門睡覺去了。

　　這，便是山水村的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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