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路的旅者?迷失的羔羊?好奇的訪客?降臨者?抑或唔,諸神的棄兒?”
這五句話由不同的語言問出,躺在地上的墨菲斯只聽出了“諸神的棄兒”是拜佔庭語,其他沒有一句聽懂。
說話的人一身灰白色袍子,摸樣如同普通的人類老者,面頰蒼老松弛,雙眼灰白色,頭髮稀疏的垂下,和胡子一起糾結在了胸前,手中一根木杖,額頭有一個奇怪的魔紋——倒十字架。
站起身的阿什坎迪有著毫不掩飾的敵意和警惕——她的氣息在吸食墨菲斯的血液之後似乎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不再如刀鋒般刺人,卻多了幾分渾厚的底蘊和氣勢。
“你是誰?”
阿什坎迪用拜佔庭語回答。
“我只是一個老東西罷了,倒是你君王級血族的終點——你似乎正在向那個誰也無法想象的位置邁進,來庇護所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個突然出現的家夥似乎很清楚阿什坎迪身體的狀態和實力,繁盛星空下的他站在平整石質地面之上,看似渾濁的目光實則犀利異常。
“庇護所?”
這一次,阿什坎迪和墨菲斯同時愣怔。
“第一次來?”
老頭咧嘴一笑,牙齒竟然異常鋒利尖銳,層層疊疊異常駭人,“真是少有”
這個表情讓阿什坎迪直接張開了手指做出了準備攻擊的姿態——一股氣流驟然吹向四周,甚至險些將墨菲斯吹飛出去!
駭人的架勢讓老人眯起了眼睛,他搖搖頭道:“看來,你還沒明白這裡是什麽地方——庇護所的秩序比你想象的要簡單,不過如果你不清楚它代表什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話音剛落,自天空落下了數個身影。
墨菲斯從未想過自己的眼前會出現如此場景——三名背後帶有雙翼、頭頂漂浮著白色光環的天使和三名擁有蝠翼的惡魔同時降落在了阿什坎迪面前。
並且,它們看起來互相之間並沒有敵意。
沉淪之界並沒有“惡魔”這個物種,而在“深淵”與“煉獄”,他們是真正的主宰者,與人類近似的身材,本該是眼白的部分血紅一片,頭頂的惡魔之角顯示了他們的種族和等階,雙翼漆黑,比血族的蝠翼更加厚重而有力。
他們手中並未持握武器,而是抱著肩膀站在那裡,目光平淡,和旁邊的三位天使姿態一樣——平均實力都在二十級以上的六位天使惡魔很直接的表達了這位老者的態度。
這裡不允許衝突。
“不要誤解我的意思,我只能說一聲:歡迎來到庇護所,絕對的公正,沒有正義與邪惡,我想你們會喜歡這個世界而遺忘以往所有不堪回首的過去。”
“我不需要去適應這個世界,我只需要返回自己的世界。”阿什坎迪沒有任何廢話,也懶得聽這個老頭的蠱惑性話語,“帶著他。”
“哦看起來你要多費一番功夫了,庇護所不是來去輕松的地方,收起你那囂張的氣焰吧,這裡不缺強者,也不缺弱者。”
“你知道如何離開?”
阿什坎迪毫不客氣的問道。
三位天使,三位惡魔,一位身份不明的老者,阿什坎迪就這麽站在了墨菲斯的身前,面對如此陣容而毫無畏懼。
“我?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老頭眯起眼睛,半晌,繼續道:“你的身上有沉淪界的味道,巴倫納家族可不是你一個君王級血族可以對抗的,即便你的實力走向了無法預知的軌道上,也無法對抗那些家夥——復仇?我勸你先明白最基本的規則再說吧。”
老頭側了側頭,說罷直接轉身離開,六位身份對立的天使惡魔不發一語的向不同的地方飛行而去,不多時,這裡便重新恢復了寂靜。
“真夠見鬼的。”
墨菲斯咽了口唾沫,似乎還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是真的。
這裡似乎是一個獨立於天堂地獄和人間的位面——一個沒有被記載的位面,作為被主天使烏列扔到這裡的二人,墨菲斯卻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麽。
“聖仆契約”的等級駭人,源於《死海古卷》,更是《帕拉多克斯陣圖集》壓軸法陣的存在,是“相悖法陣”的最終極形式——如果按這個思路,一個天使與惡魔同時存在而沒有衝突的世界似乎並非不能實現的。
上帝能否創造一個他舉不起來的石頭?
這句話的存在,就證明了一切。
萬籟俱靜,偌大的世界,再一次成為囚籠。
沉淪之界。
庫爾卡拉?巴倫納,君王級血族,巴倫納家族族長,此刻在暗無天日而永遠彌漫著暴戾氣息的沉淪世界中閉目養神。
作為沉淪界近五百年來最強大的掌權者,庫爾卡拉曾經和阿什坎迪有過一系列不願回憶的慘烈戰鬥——簡單說起來,就是他與阿什坎迪和那個她背後支持的那支家族為了爭奪權力頂端而發生了損失慘重的血戰。
那一戰,沉淪界眾多強者隕落,原本實力只能排在第二梯隊的庫爾卡拉在這場混戰中悄然崛起,看似處於劣勢的巴倫納家族在他的帶領下蟄伏許久,最終依靠過人手段和計謀在阿什坎迪離開後奪去了沉淪界的最高之位。
他的一生絕對比任何君主都要精彩,一共三次大起大落,雖然出生之時因為血統而直接擁有男爵實力,可一路走到君主級,他的雙手不單單是沾滿血腥那麽簡單。
睜眼,此刻薩弗拉斯權杖在他面前飄浮著,平靜而穩定。
他伸出手,霎時間無形的力量驟然侵向權杖表面,而與墨菲斯鏈接的薩弗拉斯權杖在一陣嗡鳴之後竟是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力量,竟然完全抵抗住了這位強大血族的靈魂侵襲!
“啪!”
庫爾卡拉的指尖被彈開,權杖恢復了平靜,但這位血族的嘴角卻微微翹起。
“看你能撐多久呢?”
墨菲斯被突然降臨的虛弱感籠罩。
肋骨斷裂而尚未痊愈的他呻吟一聲,強撐著坐起了身。
火堆在面前靜靜的燃燒著,在阿什坎迪的探查下,“庇護所”的一角讓墨菲斯明白了兩人身處何處。
身下的白色石板大概三平方公裡,是一個完美的圓形,除此之外,星空之下的庇護所有著和人類大陸差不多的森林、河流與山峰甚至各式動物,簡而言之幾乎就是另一個人類世界。
不過這裡的居民似乎沒有那麽弱小。
並不放心墨菲斯安危的女王就近“狩獵”了一隻兔子樣的獵物,只是她的烹飪技術實在欠佳,當墨菲斯坐起身喘著粗氣努力平複時,她正在皺著眉頭不知怎麽處理這個東西。
平時總是冷著臉的女王從沒有烹飪過食物——剝皮去內髒之類的手法根本沒有概念,所以當被扔在火堆裡燃燒的兔子成為了黑乎乎的一團時,她還在考慮火候是否還差了些。
察覺到墨菲斯的異樣,從不知道怎麽去關心別人的她伸手從火堆裡拎出了那團焦黑的“兔子”,在一片青煙中問道:“吃點?”
墨菲斯笑的眼角有些酸。
對於食物可以極端忍耐的他生生把能吃的肉吃了個精光,身體的恢復速度正在明顯加快——身為i級的實力,骨頭斷裂的恢復周期會從普通人的三個月縮短到一個星期之內,如果食物充足,時間會更短。
不過顯然兩人對於身處的世界依舊抱有極大警惕,當墨菲斯能勉強起身時,阿什坎迪立刻準備和墨菲斯一起去尋找離開這個位面的方法。
他們不該屬於這個荒誕的世界,墨菲斯很清楚權杖的遺失或許意味著一場恐怖浩劫的開始——當拿著它的是一位君王級血族時,沒人能想象會有什麽後果。
況且,墨菲斯沒來由的感受到了虛弱,似乎和權杖被剝奪有著密切聯系。
兩人開始走遍這原始叢林,選擇步行的他們一路度過了極為原始的兩個星期, 這期間墨菲斯身體逐漸恢復正常並擔任了廚師的角色,而直到這時阿什坎迪才白自己當初給墨菲斯吃的東西有多麽糟糕——不過想到墨菲斯當初的表現,她心裡總有股奇怪的感覺在蔓延,像是瘋長的野草一樣,逐漸布滿了她已經塵封而滿是鏽跡的心房。
森林中的獵物讓墨菲斯發現這裡和自己曾經呆的胡克鎮區別不大,白天、黑夜,晝夜的交替同樣無異,兩個星期,墨菲斯和阿什坎迪的聊天頻率已經上升到了歷史新高的記錄。
一位殺戮一生充滿暴戾的女王開始了解眼前的男孩曾經是一個在樹林間穿梭的野孩子,是一個莫名其妙當了公爵繼承人的私生子,同樣是一個受到強大`法師指導過的命運寵兒。
而相比阿什坎迪年輕了不知幾百歲的墨菲斯,則開始探尋這位女王真正的內心世界和她曾經的駭人經歷——血族十三直系家族,強大到甚至能統治位面的存在,竟然有九支和阿什坎迪有莫大仇恨;地獄三大位面都留下過這位傳奇女人的足跡,至今仍然流傳著有關於她的傳說。
不過自墨菲斯蘇醒之後,兩人之間再沒有什麽過多肢體接觸,似乎那不過是輕輕吹過的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