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克倫澤幾乎瞬間抬起短弓,在墨菲斯話音未落的時候箭矢便已經搭在滿弓之上對準了眼前家夥的眉心——但是面對這堪稱致命的威脅,手持薩弗拉斯權杖而上身的墨菲斯只是轉頭對桑德蘭道:“即刻準備撤離,精靈們的命運,他們自己說了算。”
桑德蘭面色凝重的抬手示意克倫澤不要攻擊,後者自然清楚眼前的家夥才是人類隊伍的真正首領,墨菲斯抬手釋放超級禁咒“燃燒”時他同樣是目擊者,但就是因為如此,他才對這個家夥無法給予信任。
語言不通的他不懂得墨菲斯剛剛說了什麽,但是桑德蘭即刻轉達的話語卻讓他放下了短弓。
“你們準備返回地表?第一層的家夥們可沒有那麽好說話。”
“在人類看來,遇到不好說話的人,乾脆不用說話更痛快些。”
桑德蘭心下震驚於墨菲斯的變化——手握權杖的他此刻氣息平靜,權杖純黑色的外表毫無華麗之感,卻沒有當初亮相時所散透的蠱惑氣息。
“把糧食留給他們吧,既然精靈選擇了一次又一次和這個世界妥協,我們也無權干涉。”
墨菲斯從“最終教條”返回時沒有攜帶任何多余物品——兩柄聖槍碎片,一柄魔鋼短劍,一柄鳳凰木魔杖和手中的薩弗拉斯權杖,他的形象如同史詩級魔法道具販賣商,但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離開,沒有和克倫澤有什麽多余的接觸。
桑德蘭想了想,原話轉告給了克倫澤,繼而禮貌告別。
一行人幾乎沒有需要收拾的,重傷的劍師在魔法師攜帶的煉金治療藥劑下已經可以行走,隊伍在幾分鍾內做好了返回的準備,墨菲斯卻一個人輕輕走過隊伍,在所有的隊伍成員面前輕輕說了聲感謝,繼而套上了一件式樣簡單的備用黑色長衫,背上了腰間幾樣聖器,轉頭示意隊伍跟隨自己行走。
在消失幾個小時後,墨菲斯在所有人眼中卻如同換了一個人。
與隊伍來時的虛弱和存在感低微相反,步履堅定行走在最前方的他,此刻已經無形的成為了隊伍絕對的中心。
甚至於桑德蘭都在內心深深的認同了這一點。
望著離開的人類隊伍,克倫澤腦海中回響的卻是桑德蘭轉述的那句話語。
在所有精靈對現實、對世界、對命運徹底妥協的今天,克倫澤之所以曾經被那群長老排除在外,最根本原因,即在於他是那唯一的那個不願妥協的夜精靈。
如今,站在長老位置上的他也會如那群老樹藤般向命運低頭了麽?
“我想,你們需要一個經驗豐富的向導。”
他挎著短弓幾步跟上隊伍,對著回過頭的桑德蘭道,“若個人的行為改變不了群體的思維,卻並不意味著他會低頭。”
“我,永不妥協。”
亞蘭蒂斯,第一層地下世界。
克雷芒家族的遺跡在這裡依舊得以如博物館的展品般完美封存,偶爾襲來的地震已經在千年來讓該倒塌的東西倒塌了個乾淨,剩下的,都是堅固到不能再堅固的低矮建築。
可是在這漆黑的世界之中,最高的建築物卻依舊有百米之高——那是依附著陡峭山壁而構建出的克雷芒家族城堡,歷經無數世紀而屹立於此,宏偉,寬闊,卻同時也永遠不見光明。
布雷斯特,這個被克雷芒家族逃出此地時遺棄在此或者說被命令留守於此的家族,數量上保持了讓地表血族驚訝的優勢,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實力分布上的極端弱勢。
超過三百名成員,勳爵超過七成,剩下男爵子爵數量稀少,實力最尖端的不過一個候爵,而克雷芒家主那個級別的親王或公爵,根本不存在。
只是因為血統古老的緣由,這些擁有最原始血族傳承的家夥們能在子爵級別便擁有蝠翼飛行。
“狩獵無果?”
寂靜的石質大廳內,面色蒼白的布雷斯特家主菲爾斯問向了剛剛返回“巢穴”的年輕血族。
“慢了一步。”
年輕後輩低頭回答,看上去情緒低落,這裡是克雷芒家族城堡最低端,也就是布雷斯特家族的最上端所能使用的房間——即便歷經千年後克雷芒家族早已沒有人會再進入這片區域,可布雷斯特作為最忠誠的附屬家族,卻依舊在履行著他們當初的諾言。
沒有踏進克雷芒家族城堡內部哪怕一步。
對於布雷斯特家族而言,他們的使命並非在這個被世界遺忘的地底去繁衍生存——和夜精靈們不同,他們的唯一任務,是守護。
最終教條?
那並不屬於他們的守護范疇,連克雷芒家族上層都鮮有人知其具體方位的最終教條,是不可能讓這些蝙蝠知曉的——況且,上千年來,他們都沒有主動去尋找過通往下方世界的入口。
因為他們守護的東西,在第一層世界的角落之中。
“入口處有些不一樣的動靜,檢查了麽?”
菲爾斯有著中年貴族特有的沉穩與優雅,語氣不急不躁。
“有些不該屬於這裡的東西下去了,似乎是大家夥。”
“被封印的入口雖然產生了裂隙,但是大家夥是不可能進去的,你確認是什麽級別的魔獸?”菲爾斯坐在了自己的石質座位上,雙手交叉抵住了自己的下巴,望著眼前這個年輕後輩中最有希望晉升伯爵的佼佼者,顯然十分看重。
歷次出勤“獵食”成功率最高的年輕人露出了一絲恐懼的神情,似乎對菲爾斯提的問題有些抗拒,猶豫道:“我沒有靠的太近元元素風暴讓我無法穩定飛行。”
“什麽時候你願意正視那份恐懼,晉級的希望就不再會是那麽渺茫了。”
菲爾斯揮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退下,待石室內再一次恢復寂靜後,他起身,望了望黑暗空間內那歷經千年而沒有任何損壞的雕塑,輕輕歎氣,轉身準備走向旁邊的“臥室”——其實更不如說是一個有著石棺的墳墓——年邁的他看起來已經過了候爵吸血鬼巔峰戰力,曾經的他有機會問鼎公爵這個極有競爭力的寶座,卻最終失敗。
“當一輩子奴仆的感覺,可不好受呢。”
如果將布雷斯特家族和夜精靈相比,說起來還都有相似之處。
不過這一切,都將伴隨著地底世界再一次出現的那支探險隊而開始了難以想象的顛覆。
“很多人認為自己是自由的,卻不知道思想被束縛的‘自由’並沒有比受困於泥沼的野獸好到哪裡去。”
克倫澤、桑德蘭和墨菲斯走在了隊伍的最前方,一路下來輕車熟路的返回了第一層世界,但是克倫澤並沒有立刻停住自己的腳步返回夜精靈生活的村莊,而是堅持將這些人繞開血族的視線送回地表。
他和桑德蘭的對話總是富有很深刻的政治諷刺,或許是他對那七位長老的聯合統治積怨許久而沒有找到過合適的人來傾訴,博學而生長在人類世界的桑德蘭此刻便成為了最好的傾訴對象。
最主要的是,桑德蘭更善於引導。
“這種情況不單單是你們夜精靈才會遇到,人類世界到處都能尋覓到這種統治者的影子,通常一個強大國家有兩種情況——人民強大而獨立,統治者若不得民心,則隨時可能被驅趕下台,另一種便是人民愚昧而懦弱,統治者手段強硬,卻深諳馴化之道,一步步將原本可能成為狼群的人民變為一隻隻食草的羔羊,最終忘記自己擁有的那份權力。”
攤開手掌,桑德蘭指了指頭頂道:“所以你看,真正強大的國家屈指可數,大多數,並沒有比那七位長老們好到哪裡去,不過外強中乾的花貓罷了。”
“那您所在的國家呢?”
克倫澤有些好奇,對於一個沒有見過頭頂世界之廣闊的年輕夜精靈來說,人類世界實在是一個神秘而值得探索的區域。
“統治者統治著領主,領主統治著人民,而你眼前的這位,就是頭頂這片土地的領主。”
“我們不走這條路。”
沒有興趣聽桑德蘭和克倫澤談話的墨菲斯停住腳步,眼前的岔路口,克倫澤為隊伍指向了右邊的方向,可是墨菲斯卻將權杖指向了左方。
“他瘋了麽?那裡是布雷斯特家族的大本營!”
克倫澤指了指墨菲斯面前那一片漆黑的道路,急促對桑德蘭道:“我帶你們走一的路是布雷斯特的斥候們最不易巡邏到的位置,如果走那裡,就算你會隱形一樣會被他們揪出來殺死!”
桑德蘭看了看已經邁步向前走出的墨菲斯,有些無奈的解釋道:“他是領主,我需要服從他的命令。”
“這簡直是自尋——”
克倫澤的話語沒來得及說完,地面再一次發生了震動,而天空之中也是傳來了悉悉索索的翅膀拍打聲
“該死的, 我們需要掩護!”
地面隆隆的震動聲和天空越來越近的蝙蝠群瞬間讓氣氛凝滯——克倫澤咒罵一聲抬起短弓,直接跳向了旁邊建築物的陰影之中,可是他卻發現墨菲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劍師們舉盾擋在了墨菲斯旁邊,幾位法師法杖已經指向了天空,桑德蘭的元素同樣凝聚完畢——在經過幾場大戰之後,整個隊伍的戰鬥力可謂在磨合中飛速提升。
可是站在隊伍中央處一直沉默寡言的墨菲斯卻倏然抬起了他手中的薩弗拉斯權杖,指向了頭頂的天空。
這是墨菲斯返回自己的隊伍後第一次出手。
三道魔紋解封、親手從該隱墳墓中將薩弗拉斯權杖拿出、直面大陸歷史上第三位人類並和溫德索爾家族最傳奇的族長有過交談,這奇跡般的經歷即便是他親口說出恐怕也無人相信,但是在這些經歷背後,一位飛速成長的少年此刻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有沒有力量去使用手中那柄——堪稱至尊的黑暗權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