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氣氛變得詭異至極。
阿什坎迪的身形漂浮在人類大軍上方,她所散發出的氣息已經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突然間跨越“半神”而擁有了超越所有領主和神祇的力量,這位黑暗女王的存在已經稱得上是能決定這場戰爭結果的關鍵人物。
她幫煉獄,神祇們就要完蛋。她幫諸神,領主們只能自求多福。
這樣殘酷的事實令原本心中高傲的神祇和領主們隻感到一股股寒意自心底彌漫開來——他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類似仰人鼻息甚至坐以待斃的壓抑感,只是內心的自尊讓他們不願就此妥協,終於...在僵持數分鍾後,索蘭達還是再一次開啟了戰端,和諸神戰作一團。
頓時場面再次陷入混亂,神祇們因為“天選者”大軍的和出現而實力瞬間增強數分,一時之間竟然搬回劣勢,和領主們打了個不相上下。
當然,在下方士兵們的眼中,諸神和領主之間的戰鬥強度根本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范疇,抬起頭來時,他們只能看到五顏六色的天空上一道道光芒閃過,甚至很難捕捉到那些飛速移動的影子。他們更不會明白,自己能站在這裡安然活著,完全是因為阿什坎迪在上方施放的保護屏障所致...否則幾十道“神之領域”和領主們任意一次攻擊的偏斜,都不是他們所能承擔的。
似乎很有默契的,諸神和領主間都小心翼翼的將戰場重心向遠處挪去,不難猜出他們誰都不想招惹到阿什坎迪——而此時的黑暗女王更沒有上前隨便參與戰鬥的準備,因為墨菲斯早已計劃好了一切,所以如今的她目光只是淡淡的望向前方,隨手擋住那些襲向軍隊的法術或衝擊,像是一位守護神般漂浮在這總數超過二十萬的三支大軍上方。
那些煉獄獸群的衝擊下,天使和血族的軍隊此時已經略顯疲態,無論他們的實力有多高,面對無窮無盡的獸群終究顯得捉襟見肘,可是當身後的人類軍隊邁著整齊步伐衝向前方、將煉獄獸群的隊伍徹底撕裂開來時,這些從未看得起人類的種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威力可怕的法術從蘭帕德法師團和那些原本連火球都不會發射的法師們手中釋放而出,落在地上時威力遠遠超過一般意義上的“禁咒”,而那鋪天蓋地射出的弩箭、揮舞著盾牌拍飛獸群的人類士兵,都沿著幾乎完美的進攻路線行進著,絲毫不差的將防線一步步向外推開,繼而徹底接替了之前疲態盡顯的天使與血族...
戰爭大到這種份上,珀爾修斯和庫爾卡拉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之前腦子裡那些對人類的固有看法通通被推翻——此時望向人類軍隊中心那始終凝立不動的墨菲斯時,他們的心情可謂五味雜陳。
“人類...也能做到這種地步麽?”
擁有智慧天使頭銜的珀爾修斯暗自歎氣,“棋盤被掀翻了,如今已經沒有誰會按照棋局的規則來了...”
好似是在呼應著他的話語,遠處的煉獄領主們終於落入下風——繆斯的身軀在五顏六色的光芒中被徹底粉碎,而薩爾納加也被戰神奎斯生生砍飛了腦袋,並抹消了靈魂的痕跡...
菲爾拉斯落在地上,被數個領域包裹,身形無法辨識,但想必承受的攻擊絕對不會讓他好受,科蘇希爾疲態盡顯,一身黑白相間的衣袍被撕扯成了破破爛爛的布條,掛在身上顯得狼狽不堪,背後的黑色光翼折斷了一半有余,手中長劍的尖端已經徹底折斷...
而神祇們則只剩下二十多位尚有戰力的存在,瑪爾女神的綠色衣裙同樣破破爛爛,光明神耶和華的嘴角似乎帶著許些金色的血液,被他隨手抹掉。
也就是在這時,人類軍陣中那是種沒有出手的墨菲斯,終於開始了他的行動。
神祇和領主已經對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詭異轉變感到了許些麻木——一件件腦海中認定不會有轉機的事情不斷被推翻,局勢來回倒轉數次,可最終卻想不到等在最後的“漁翁”會是他們早就忽略的一名人類。
墨菲斯??溫德索爾,這位繼承了聖堂血脈的人類站在軍陣之中,抬起頭望了望上空身體散發著許些金色光芒的阿什坎迪,嘴角微微扯了扯,手掌微抬,展現在身前的,赫然是那黛拉曾經交給他的黑色筆記本。
微微松開手指,漂浮在空中的筆記本嘩啦啦的無風自動起來,上面的字跡旁人根本無法看清,可墨菲斯卻已經熟悉到了幾乎倒背如流的地步。
這是一部日記——一步讓墨菲斯足以在此時成為各位面最大贏家的日記。
而這部日記的主人...正是墨菲斯的母親。
日記的內容詳細的寫出了有關煉獄、深淵、沉淪、天使和神殿所有位面的計劃與圖謀,甚至連阿什坎迪重生於人類位面的事情都有所記載!
換句話說,這部黑色筆記本就像是一部《預言書》,清晰的為墨菲斯展現出了各個位面將要面臨的所有後果!
而這其中最關鍵的,便是墨菲斯的身世——他直到看完這本筆記之後才明白...自己的出生,從開始便是一場聖堂位面的精心布局。
他是人類,但承載的卻是“聖堂”的任務!
作為天堂位面最高的存在,聖堂似乎永遠處於旁觀的態度,他們並不像神殿位面那般朝人類位面伸出觸手,永遠只是冰冷而毫無感情的孤立者。可是當煉獄、神殿之間錯綜複雜的計劃終於影響到“聖堂”時,這個在時間長河中幾乎從未出手干涉的位面也做出了反應。
而說起來,他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讓“聖堂”的血脈,以墨菲斯為載體,出生在了人類位面。
墨菲斯的母親成為了這一計劃的犧牲品——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讓墨菲斯擁有了可以在數年內實力躍升半神之上的強大潛力...
隨後,在墨菲斯終於擁有力量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再通過這本日記,將煉獄的計劃全盤推出。
不得不說,墨菲斯此時的所作所為,似乎都在聖堂位面的計劃之中...而這場戰爭唯一的得益者,只能是聖堂位面!
旋轉的書頁飄散在空中,黑色筆記本在他念誦出頁末的最後一句咒文時驟然崩碎。墨菲斯微微眯起了眼睛,望著那逸散出無邊力量的光芒,低聲道:“要借此統一所有位面...這個計劃,還真是夠大。”
“可是...讓你們失望了,我可沒有那麽多無謂的野心呢。”
聖堂的最終計劃,便是在“諸神的黃昏”上以聖堂力量介入,抹平所有煉獄領主和神祇——這冰冷的計劃被記載於黑色的筆記本上,可墨菲斯的母親卻留下了一行字,為墨菲斯最終決定指明了道路...
“要記住,你身上流淌的,不止是聖堂的血脈。”
作為人類,墨菲斯明白自己殺死所有神祇和煉獄領主的後果——那樣非但不能帶來和平,卻隻為整個人類位面帶來無休止的殺戮和爭鬥。
所以如今的他,早已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了。
書頁的殘片消失殆盡,源於聖堂的力量倏然間流入墨菲斯體內,讓這個戰場之上除了阿什坎迪之外,再次多出一位凌駕於諸神於領主之上的存在...
隨後,在這數秒鍾時間內實力登頂的墨菲斯朝著諸神和領主所在的戰場直直飛去。
所謂天下無敵,或許便是指此刻的墨菲斯了。
煉獄獸群漸漸向遠處散去,而停下腳步的天使、血族和人類,則集體抬起了頭,見證著眼前代表著新紀元開啟的一幕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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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斯歷1465年,三月五日。
距離永久記載入史書的“諸神之黃昏”大戰,已經過去了兩年。
暖風複蘇萬物,平原上已經生出許多綠色,曾經彌漫的硝煙已經不再,只是戰爭留下的創傷,卻並非兩年時間便能愈合。
正午時分,依舊留有燒焦痕跡和無數坑洞的城門下出現了一支安靜的隊伍。
確切而言,這是一支車隊,前後各有十二名騎士作為儀仗,中間是一輛豪華而寬大的馬車,並駕齊驅的四匹馬甚至讓旁人只能以仰視姿態來觀察。
沒有像其他貴族那般揚起馬鞭大喊著驅逐擋在前方的人群,在前方的十二名騎士只是沉默前行著,便讓察覺到他們到來的人們不由自主的向兩側散去。
他們身穿重鎧,帶著封閉式頭盔,雖然鬥篷遮蔽了精致的鎧甲,可馬匹行走間的默契和騎士們舉止投足間的煞氣,都說明他們絕非只是用來充門面的花架子。
特別是...最前方那位佩戴著形似龍頭頭盔的騎士,讓熟悉領地傳聞的平民們不由自主的竊竊私語起來。
這裡是布提嘉,曾經“巴裡切”的皇都,如今...則是蘭帕德王國的第二大商業城市。
馬車中偶爾傳出歡聲笑語,旁人卻聽不太清,只是能大概明白當中或許有個小孩子,因為他們會聽見清脆的歌謠聲或銀鈴般的輕笑,只是望著沒有打出任何徽記標志的隊伍,大多數人並不知道乘坐這輛馬車的會是什麽人物。
“兩年時間,這裡的變化倒也真是不小。”
說話的是墨菲斯,此時他身上穿著的已經不再是那身代表“大公爵”的衣袍,而是一襲金紅相間的君主裝扮,只是額頭上沒有佩戴什麽繁雜華麗的冠冕,看起來就像是一位剛剛繼承皇位、涉世未深的年輕皇帝。
當然,這個位置可不是他繼承來的。位面震蕩和裂縫終究給大陸造成了許些損失,或許是運氣太差,布提嘉城附近出現的時空裂縫太多,最終導致城市險些陷落,若非最後被蘭帕德軍隊所拯救,恐怕最終會落得被屠城的慘烈下場——不過終究墨菲斯還是來晚了一步,布提嘉皇室幾乎在這場戰役中盡數陣亡,而失去了皇室的國家自然需要一個新的領導者來代替,於是在黑格爾的建議下,墨菲斯別無選擇,在牧首貞德與大祭司安達利爾的主持下加冕為王。
當然,墨菲斯明白黑格爾糾結許久的世仇,也終於算是有了結果。
“戰爭結束,我們有的是時間去修複這一切,不過這是今年以來第一次巡視領土呢,我想你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單純來看看城牆吧?”
阿什坎迪金紅相間的眼眸流轉,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理了理長發,代表皇后的冠冕被她隨手放在了旁邊的木桌上,這位皇后身子慵懶的向後靠了靠,陷入了柔軟的靠墊。
這摸樣,明顯是對墨菲斯的許些抗議。
“咳,你要這麽說,其實——我也不會說不是,當然作為國王,我還是應該走一走的,我覺得這裡風景就挺好嘛...”
墨菲斯有些無賴的顧左右而言其他,那樣子讓阿什坎迪嫵媚的眨眨眼睛,隨即輕哼了一聲,倒也沒有繼續追究的意味。目光微微一轉,充滿幸福的投向了車廂的另一側。
幾米外,安達利爾正舉著手,用指尖控制著一片純粹由神力凝聚的樹葉漂浮在面前,口中念叨著:“來,看這個——看這個——”
笑容滿面的貞德坐在她的對面,懷中抱著一個面容粉嫩的幼兒——膚色白皙,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公主正盯著安達利爾指尖上的樹葉,試圖伸出粉嘟嘟的手掌去夠。安達利爾把臉湊到了她的面前,在被對方滿是口水的親了一口後,方才笑眯眯的將那片樹葉放在了小女孩的掌心。
神力凝聚的樹葉片刻後消散,只是那能安寧心神的恬靜氣息卻久久彌漫在四周,讓小公主不哭不鬧,安靜得很。
“我感覺你才是海倫母親呢,她隻親你,不親我。”
貞德話是這麽說,可抱著海倫的姿態卻是寶貝的緊。
“還說我?你才像是好不好?這一路你都沒有讓我抱過她,哼…也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琢磨著早點當媽——”
貞德羞紅了臉,安達利爾也察覺到了什麽,話語的聲音小了下來,心虛的望向了海倫的母親…
阿什坎迪正抿著嘴唇,似乎忍著笑,而旁邊的墨菲斯則揉著眉心,做出了一臉苦惱的摸樣。
“你們啊你們,一位牧首,一位神殿大祭司...哎!”
“別老做出那副痛心疾首的摸樣了,我知道你這次來是為了莉莉絲和夏蘭,婚禮的事情我讓依琳達爾去準備了,你啊你...”
光明神的信徒被規定只能一夫一妻,墨菲斯曾經或許還對光明神壞有許些敬畏,但是現在嘛...
煉獄領主盡數重傷沉睡,神殿諸神同樣沉寂,雖然沒有更多的死亡和隕落,但顯然幾百年內這些家夥都得老老實實的睡過去了。
他不太願意回想“諸神之黃昏”最後時刻發生的那些事,總之和煉獄領主及諸神的戰鬥讓他改變了原有的許些看法——即便是神祇...終究也是自私的,這一點墨菲斯認識的尤為深刻。
“巡視完布提嘉,我讓海德拉帶著咱們去一趟君士坦丁,牧首阿奎那讓我幫他完善《神學——”
“別羅列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猜猜...其實主要是因為艾薩拉公爵又找你了吧?”阿什坎迪微微撅著嘴,故意做出一副小女人姿態的吃味摸樣,放在以前還真是前所未見,不過墨菲斯卻也最拿這位正牌皇后沒轍,撓了撓腦袋,不再說話。
“其實我也看出來了...她那麽孤單,同樣是因為血脈問題吧?”
“恩,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聖堂從始至終就沒有把希望單純寄托在我身上,但顯然,寄托在這位公爵身上顯得更不明智,她反抗的意識比我強多了。”
“所以你沒事就去所羅門公爵府參加晚宴?”
阿什坎迪反將一軍,看墨菲斯的吃癟摸樣,卻也輕笑道:“好像我每次都管你了似的,去就去,不過得先把眼下的事情解決了。”
“額...什麽事?”
“別裝傻!”
.......
屬於王國的車隊進入布提嘉後便在曾經的皇宮安置下來,騎士們解散休息,而隊長讓娜卻始終跟隨在墨菲斯等人身後,充當了“貼身護衛”的角色。
傍晚舉行了宴會,名義上是為墨菲斯與阿什坎迪的女兒海倫公主慶祝一歲生日。
在這個不眠之夜舉行的生日宴會,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可謂熱鬧不已,三天前“碰巧”旅遊到此的夏蘭與莉莉絲在餐桌上爭風吃醋,最後卻因為墨菲斯悄悄在她們耳邊說的話而反應各異——夏蘭喜極而泣,莉莉絲則生生灌了整瓶紅酒後抱著墨菲斯擁吻了五分鍾才松口...
參與這場宴會的幾乎是“守夜人”曾經的全部高層,傻大個康普頓依舊在角落裡扮雕像,康納和克裡斯蒂娜伯爵挽著手臂四處打招呼,海賽爾吃了三隻火雞,黑格爾和斯嘉麗談論政策方針等等。
而後來了一群身份地位都足夠嚇人的老家夥,“法則”的黛拉、“圓桌騎士議會”的唐吉坷德、“黃金羅盤議會”的弗洛伊德都前來送禮,甚至連法赫娜都讓部下送來了一馬車的珍珠。午夜時分十三位黑衣人的到場倒是讓現場氣氛冷了冷,不過血環議會的這些長老也有些自知之明,與國王與皇后打過招呼後,他們依次為公主海倫獻上了十三份禮物——
說起來,還是這群老家夥最明白這看似天真的小女孩未來會成為什麽樣的人物...
父親是擁有一半聖堂血脈,實力超過光明神的家夥,母親則是曾經的煉獄領主,這樣血脈結合出來的結晶,最低...也是個“半神”吧?
話雖這麽說,可宴會上的墨菲斯和阿什坎迪卻與常人看起來沒有半點區別。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宴會才算結束。
“讓娜,依琳達爾去哪裡了?剛剛她還在這裡的。”
被墨菲斯點名的騎士再也不是之前一身重鎧的打扮,在墨菲斯返回人類位面之後,她的血肉之軀便已經重塑。此時身材高挑而雙腿修長的讓娜穿著淡藍色長裙,指了指走廊,有些猶豫道:“她——應該在那邊吧。”
看讓娜神情不太自然的樣子,墨菲斯好奇的扭頭望了過去,實力到達如今的地步,他只是掃了一眼便明白了原因,自己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詫異,隨後是驚喜...只是隨後他眉毛跳了跳,緩緩轉過身來,正看到阿什坎迪饒有意味的望著自己。
“依琳達爾懷孕了呢。”
“咳咳...這個——”
“我又沒說要怎麽樣, 你總是那麽緊張幹什麽?”
阿什坎迪走上前來,伸手溫柔的為他整了整衣領,又把那稍微有些歪的冠冕戴正,用開玩笑的口吻道:“難道就是因為這些原因,你才不去當一個被人供奉的神?整天被這樣那樣的事情纏著,我看你可是頭疼的緊呢。”
“還說我,你也隨時擁有這樣的資格啊,”墨菲斯笑了笑,輕輕抬手環住阿什坎迪再次懷孕後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與其當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我更喜歡安安穩穩的抱著你睡覺。”
“這話我都聽膩了呢,”阿什坎迪伸手點了點墨菲斯的額頭,“老實說,你今天晚上到底想抱著誰睡覺?”
“我——額...”
到底是誰呢?
這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墨菲斯深深吸了口氣,在阿什坎迪身上淡淡的香味中有些沉醉的想到: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