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道山峒、東興、亭立、先安四縣近鄰安南的升龍,群山巒起,除了先安靠海,其他地方,其實和諒山並沒有什麽區別。
不過正是因為多山,資源卻是豐富,大片的山林,山林之上到處都是香木和紅木,礦產亦是取之不竭。
先安則是一處海城,只是這裡只有一處小漁港。
因為田地稀少,而且多為貧瘠的山田,這裡雖然靠近升龍,卻一向是安南較為貧瘠的地方。
而如今,這裡全部成了郝家的封土。
四縣的人口不多,不過兩萬戶而已,不過身為長史,長史吳雄此刻已經忙開了。
大量的叛黨源源不斷地送到了諒山,如今這裡已是人滿為患,諒山縣城外頭,連綿十裡的營地一眼看不到盡頭,這些苦力單單登記造冊的就已超過了七萬人,此後,還有源源不斷的人送來,為了安頓和購買這些苦力,諒山查抄來的銀錢早已揮霍一空,不過好在眼下諒山這邊已經有了盈利的能力,大量的家具和鐵器、諒山布兜售出去,換回了不少的銀子。
因此眼下的收支卻還是能平衡,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苦力發配出去。
為此,吳雄想了許多方法,他一面將這些人編為一個個苦力營,然後在苦力之中選拔一些有眼色之人,利用這些狗腿子,負責督工。另一面則是進行分工,分工其實很簡單,哪個工坊裡缺了人。便讓匠人們自己來挑人,想要多少就要多少,留下來的則是將他們編為土木、采石等隊。每日讓工頭們領著他們去幹活。
官道要鋪上碎石,要塗抹泥漿,一些礦產也需要有人開采,大量的材料需要有人搬運,這些自然都是苦力營該做的事。
雖然事情還沒有安置到井井有條,不過大致上倒是沒出什麽亂子,而現如今。這四縣之地歸屬於祿州侯府,眼下最緊要的是先將這四縣的官道修起來,除此之外還有驛站、港口之類。這都是郝大人書信中叮囑過的事,但凡是郝風樓吩咐的事,吳雄哪裡敢怠慢?親自帶著四營的苦力,浩浩蕩蕩的出發。三萬余人。絡繹不絕地出現在東道四縣。
這東道四縣之地的人口並不多,突然湧來這麽些外人,不免緊張,當地的官吏只是奉命原地候命,安南那邊讓他們等著交割,假若大明那邊不派官吏來接收,他們倒是可以繼續辦公,總而言之。一切都看郝風樓的意思。
在其他方面,安南小朝廷也算是給足了面子。能給予方便的盡量給予方便,大部分的安南官軍,自是已經撤走,不過卻還留下了一些幫助暫時維持局面。
如此一來,擺在郝家面前的就是如何去填補這權力的真空了。
不過……這一兩年的經營,郝家倒不至於一個能填補空缺的都沒有,隨行的人裡有不少的書吏,這些書吏大多數肚子裡都有一些墨水,雖然沒有什麽功名在身,可是這些年負責處理公文,此外又教授人讀書,多少也有一些歷事的經驗,因此這些人自然而然的走馬上任,接替那些安南的官吏。
至於官軍,大致也是如此,火銃隊和擲彈隊直接到勞力營裡挑人,挑揀了千名身強體壯、年紀較輕之人,隨即便開始進行操練。
這千余人經過操練之後,且不說戰力如何,可是維護地方顯然卻是夠了。
吳雄如今一直下榻在先安縣的縣衙,每日可謂焦頭爛額,眼下是百廢待舉,需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下頭的人,凡事都需要他拿主意,有一些,他憑著經驗倒是可以決斷,可是有一些卻不得不用書信請示郝風樓,如此一來,倒是耽誤了不少時間。
先安是個臨海的小城,縣中的人口不過千人,平時很是荒涼,而現如今大量人口的湧入,使得本地的土人頗有些不安,好在吳雄來的第一天便讓人張榜,無非是告訴大家,不必擔心雲雲,大家一切照舊就是。本地的兩個士紳也都請了來敘話,吳雄代表郝大人安撫他們一番,這兩大士紳,一個是陳姓,一個是阮姓,起先確實有些不安,此時見吳雄如此,帶來的人都是各自安營,秋毫無犯,甚至許多人的到來,無數張的口,諒山那邊的糧食未必能及時輸送,因此少不得要就地購糧,而對大戶們來說,糧食是向來不缺的,一邊有錢,一邊有糧,各取所需,他們對此也很是滿意,畢竟自家的糧食若是送到其他地方販賣,且不說路途上的消耗,這價錢也大多被二手的販子們賺了去。
於是幾日之後,陳姓和阮姓人家都備了水酒,作為禮尚往來請吳雄赴宴,算是本地的豪族表示了一下對這些外來者們的歡迎。
穩定了地方,接下來就是做事了,吳雄之所以留在先安,便是因為這兒靠海,按照郝大人的意思,是要在這先安建起一座港口,港口的地址已經選好了,是一處海灣,吃水還算深,至於所需的石料和木料也可以直接采集,因此在工頭們的督促下,數千的勞力便上了山,為了運送這些材料,少不得還要鋪路,眼下是冬天,雖是安南,天氣也有些冷,可是諸多壯丁的衣衫卻是單薄,吳雄又不禁開始頭痛起來。
倒是這時候突然來了消息,說是郝大人已從升龍過來,進入了先安境內。
一聽到這消息,吳雄頓時來了精神,連忙帶著人前去迎接。
郝風樓確實到了,升龍距離這裡並不遠,其實若是直接去諒山,不應當取道這裡,不過他還是來了。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想看看這座沿海的小城。
安南多木,許多木料都是現成的,假若能請幾個船匠,說不準可以在先安造船。
關於造船,郝風樓所知不多,只是有一些粗淺的認識,不過大明的造船業倒是發達,太祖皇帝雖然海禁,可是在此之前卻有許多經驗豐富的船匠,現在朝廷也偶爾會督造一些船隻,只要肯花功夫,倒也不難。
“大人,有失遠迎……”
郝風樓下了馬,看著作揖的吳雄率眾而來,呵呵一笑道:“不必多禮了,眼下事務繁雜,倒是辛苦了你,我聽說你在這兒倒是盡心盡力,前日夜裡,你吃晚飯的時候直接伏在桌上睡著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你瞧瞧你,比從前消瘦了不少。”
吳雄被這麽一句話弄得整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看上去,這似乎是一番感慨,而且言辭之中多有體恤的意思,假若不往深裡去想,倒也沒什麽。可是細思之下,吳雄卻是覺得有些恐怖,前天晚上,他確實獨自在廳裡用飯,因為太過疲憊,打了個盹兒,足足有近兩個時辰,可是在當時,他明明記得並沒有外人在場,既然沒有外人在場,郝大人是如何得知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這諒山乃至於其他地方都遍布了大人的耳目,這些人不但無孔不入,更可怕的是,他們傳達訊息的速度極快,兩天前的事就能夠迅速傳遞,可想而知。
吳雄此時不禁有些後怕,假若自己稍有一絲不規矩,只怕也瞞不過這位郝大人。若是換個思路想一想,假若不是自己盡心竭力,本本分分,只怕以自己的出身,郝大人也未必肯器重自己,甚至他曾經還是戴罪之身。
吳雄旋即笑起來,忙道:“小人若非大人提攜,焉有今日,小人自知自己愚鈍,隻好勤能補拙,所以不敢有絲毫懈怠。”
隨即,眾人一道往縣城去,到了縣衙裡,郝風樓自然是坐在主位,看了吳雄一眼,道:“眼下有什麽困難,趁著今日我在這裡,不妨暢言。”
吳雄自是沒有藏著掖著,事實上他現在意識到,許多事就算想瞞著這位郝大人, 只怕也未必瞞得住,人家說不準早就心知肚明,無非就是隨口一問,因此對吳雄來說,眼下怎麽答,就是態度的問題,決不可敷衍。
他先是講起諒山,諒山的勢頭自是不錯,一切都已步入了正軌,緊接著話鋒一轉便轉到了東道四縣上頭,說出了許多的難處,比如說這裡多山,道路不好,可是要修築道路卻也不易,還有冬裝的問題,近十萬的苦力都沒有冬裝,安南的天氣,冬天冷不到哪裡去,可是一件淡薄的秋衣,白日或許還能熬過去,夜裡卻是要吃不消了。假若給他們置辦,花費不少,所用的布匹也是驚人,實在有些耗費。
郝風樓一面認真地聽著,一面吃茶,不過他吃不慣這裡的茶,所以眉頭微縮,吳雄以為郝大人覺得不滿意,心裡便有些七上八下,說話漸漸有些不太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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