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對陣不需要太久,勝負只在一念之間,電光火石的功夫,勝負就已揭曉,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單方面的屠戮。
這些宛如餓狼般的驍騎,此刻揚著長刀,四處追捕他們的獵物,手起刀落之間收割著一個個的生命。
他們沒有感情,臉色麻木,一次次的刀光劃下,濺起血花,隨即,那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幾分猙獰。
遊戲……結束了……
這支由朱棣建立起來的強大鐵騎,本就是當今天下最強大的力量,沒有人能夠抵擋它的一合之力,現在,面對他們的這些二流騎兵,簡直連塞牙縫都不夠。
哧……
長刀入肉入骨,將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叛軍騎兵斬殺之後,滿地都是落馬跪地求饒的叛軍。
朱高燧沒有理會他們,長刀振臂一揮,隨即呼啦啦的騎隊斜衝出去,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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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將軍……快看,快看……”
有人踉蹌地趕到了陳勤讓的馬下。
陳勤讓看著不遠處,瞳孔頓時收縮得更加厲害。
敗了,數千騎兵,不堪一擊。
他雖然預料到了這個結局,但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兵敗得如此之快。
他重重地閉上眼睛,已經能意識到什麽了。那些沒有察覺,依舊還如瘋子一般向諒山關衝刺的部眾,當陳勤讓睜開眼去看他們時,有一種濃濃的悲哀。
一切都完了,在這闊地之上。縱使只有一隊騎兵,也足以將他們這些疲兵殺個片甲不留。而他,注定了要死無葬身之地。
無處可逃了。
此時,安南人也察覺到了這邊的狀況,那黎利頓覺不妙,已經驚慌失措,隨即勒馬帶著數百親信在無數人的擁簇下抱頭鼠竄。
黎利一走,前頭的人也察覺出了什麽,頓時攻城的大軍慌了,有人咒罵。有人拔腿便走。
全軍大亂。
陳勤讓苦笑,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應該能意識到和這群安南人混在一起,無異於與虎謀皮。
他也本該就意識到與整個大明做對,他必定死無葬身之地。可是現在醒悟已經遲了。
束手就擒?
不,絕不可能。他當然清楚。他已經死路一條,一旦就擒,便是碎屍萬段。
陳勤讓的身上只有濃重的悲哀,沒有回頭路了,他沒處可逃,於是手持著長刀。大吼一聲:“隨我來!”
數十個親衛隨著他衝鋒向前,其余人猶豫不定,有人索性抱頭鼠竄,有人愣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而此時,那鐵騎已如烏雲一般飛快奔跑而來。
叛軍大亂,殘忍的驍騎並沒有絲毫的同情,將一個個人撞飛,隨後揚刀毫不猶豫地斬下去。
除了鬼哭神嚎,叛軍如受驚羊群一般,再沒了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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諒山關上,當看到驍騎營出現的時候,郝風樓發出一聲歡呼,他高聲大吼:“援軍來了!”
守軍士氣大振,勝勢如虹。
一個時辰之後,關上關下遺留下了一地的屍首。
朱棣和郝風樓盡都是一臉疲倦之色,二人一前一後,卻是沒有急著去歇息,朱棣走在前頭,郝風樓尾隨其後抵達了關樓。
關樓裡早已躺滿了許多的傷患,隨軍的大夫此時指使著上百個少年打下手,幫忙給傷患們敷上草藥,煮熬藥水。
這些大夫都是郝風樓從神武衛帶來的,總計是十幾人,經過郝風樓的磨礪之後,如今雖算不上名醫,可是尋常的病患對他們來說不在話下。
自抵達這裡之後,郝風樓特意購買了一些孤兒,讓這些孤兒跟著這些大夫做幫手,當然,郝風樓的本意是等到將來,這些小‘徒弟’們耳濡目染之下,最後也成為神武衛的大夫。
而現在,小徒弟們派上了不少的用場,他們按著大夫的吩咐抓藥、煎藥,照顧傷患,倒是頗為得心應手。
朱棣的手臂受了傷,鮮血泊泊地流出來,立即有大夫過來給他上了藥,朱棣倒是沒有閑著,走到了一個傷患身邊,這個傷患渾身都是血,頭已被繃帶包扎起來,不過手上的傷口就顧不得了,邊上的大夫介紹一番,說只是傷了皮肉,倒是教人松了口氣。
這人見朱棣和郝風樓過來,猶豫著不知該不該站起,倒是朱棣壓住了他的肩道:“不必起來了,你叫什麽名字?”
這人看了看郝風樓,郝風樓朝他點頭,他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卑下叫謝濤。”
朱棣莞爾一笑道:“謝濤?朕今日好像看過你,你很忠勇,連連砍翻了四個叛軍是嗎?乾得好,不過你的劍法嘛,就太過雜亂無章了,若不是你身側有人呼應你,朕就不能在這裡和你說話了,要好好練一練。”
謝濤猶豫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朱棣道:“你想說什麽?”
謝濤苦笑道:“卑下是火銃手。”
朱棣一愣,旋即笑了,頗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回頭對郝風樓道:“朕險些忘了,哈……”
郝風樓笑道:“陛下,趙王殿下應該到了。”
朱棣卻是不以為意,正色道:“讓他等著,莫非還要朕屈尊去迎接他嗎?”說罷坐下,問謝濤道:“你是哪裡人士,為何加入火銃隊?”
謝濤撓撓頭,有些緊張,好不容易才喜道:“小人也不知自己是哪裡人士,自幼就沒有父母,後來郝大人將卑下買了去……”
朱棣歎口氣道:“這也是際遇,你這叫知恩圖報,不過你放心,跟著郝風樓,他必定會給你一個前程,他不給,朕也要給你。”
謝濤卻是搖頭,道:“卑下不在乎什麽前程,只求在這火銃隊裡就好,能給陛下和郝大人效命便安心了。”
朱棣嗯了一聲,似乎想到什麽,最後拍拍他的肩道:“好生養病。”說罷站起來,叫來幾個大夫,問了一些傷情,最後歎口氣,沒有再說什麽,負著手對郝風樓道:“走吧,去看看燧兒。”
諒山關的大門已經大張,此時,浩浩蕩蕩的騎隊入城,他們押解著成群的俘虜,三三兩兩,臉上都寫滿了倦意。
朱高燧來得最遲,遠遠看到朱棣,連忙飛馬過來給朱棣行禮。
朱棣朝他笑了笑,道:“不錯,是朕的兒子。”
緊接著,眾人抵達關塞中的廳堂,朱棣坐下,一個人被押解進來。
這人正是陳勤讓,陳勤讓如死狗一般,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被人按倒在地。
朱棣一擺手,那幾個押解的親衛放開陳勤讓,陳勤讓依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朱棣冷冷一笑,道:“怎麽,敢和朕做對,到了如今不敢看朕嗎?”
陳勤讓歎口氣,道:“敗軍之將,無話可說,但求一死。”
朱棣笑得更冷:“想死,哪裡有這樣容易。”
陳勤讓打著冷戰,卻是不發一言。
朱棣怒道:“朕待你們也算不薄,靖難之役之後對你們俱都有封賞,可是為何你們到了安南如此喪心病狂,貪婪無度倒也罷了,竟還敢擅殺禦使,起兵謀反。你陳勤讓,父子二人俱都深受國恩,難道你們就這樣缺銀子,以至於到這個地步也在所不惜嗎?即便是你們貪佔一些東西,朕看在你們以往的功勞份上也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你們殺害禦使,這就不可原諒,事到如今,你有什麽可辯解的。”
陳勤讓抬頭看了朱棣一眼,漸漸地不再害怕了,或者說,他已經明知必死,索性想死得坦蕩一些。
陳勤讓幽幽地道:“陛下乃真龍天子, 當然不明白我和其他人的心思,不錯,我們確實是貪婪無度,可是陛下豈會知道當那美玉放在面前,那燦燦的金銀觸手可及時是何等的誘人,微臣固然是萬死,也確實對不起陛下,可是微臣也是沒有法子,微臣的日子當然過得去,可是綾羅綢緞、鮮衣怒馬,誰不指望更體面一些?微臣出生入死為的是什麽?不就是榮華富貴?既然有現成的富貴擺在眼前,微臣豈能推拒?”
他閉著眼睛,繼續道:“貪心二字說來是輕巧,可是這世上誰能抵得住?陛下靖難,難道不是貪心?難道不是不滿於一個藩王,想要貪佔天子之位?微臣也是如此,既然若要處置微臣,大可以公布微臣的諸多罪狀,只是這貪心二字,陛下卻是冤枉了微臣,如今功敗垂成,微臣再如何辯解也逃不過這一死,陛下若是能給微臣一個了斷,微臣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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