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一路風塵仆仆,郝風樓確實累壞了,等一覺醒來時天色已是黑了,凌雪氣喘籲籲的回來,道:“打探到了消息。”
郝風樓精神一振:“什麽消息?”
凌雪道:“這李景隆每天夜裡都要去一個叫怡紅院的地方吃花酒。”
郝風樓道:“每夜都去?”
凌雪點頭。
郝風樓狠狠拍案,眼中霧氣騰騰,滿懷階級仇恨地道:“禽獸!”
凌雪道:“據聞那怡紅院乃是南京最好的一處青樓,裡頭的客人都是揮金如土,更有甚者一夜揮霍百金都不鮮見。”
郝風樓咬牙切齒地道:“玩弄婦女,敗壞社會風氣,這樣的人渣實在可恨。”沉吟片刻,又繼續道:“現在這個時候,李景隆在不在那怡紅院?”
凌雪道:“應該在。”
“好,我們就去那裡。”郝風樓握緊拳頭,道:“為了報效燕王,為了靖難,縱是怡紅院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凌雪道:“好。”想了想,又道:“你等等,我去換一身衣衫,我恰好帶了男裝來。”
郝風樓不由道:“你也去?”
凌雪明眸一笑:“我也要報效燕王,為了靖難呀。”
郝風樓摸了摸額頭,無語問天。
凌雪果然換了男裝來,頭挽綸巾,身穿一件尋常富家公子的儒衫,微微易容一番,像是個精雕玉琢的公子哥,她在郝風樓面前揮舞了一下扇子,輕輕搖了搖:“動身。”
南京城的夜市最是繁華,一堵城牆將內外分為兩個世界,外頭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可是城裡依舊是燈火通明,熙熙攘攘。郝風樓不由歎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花,咦,你看這藥鋪子,規模宏大,真是鮮見,還有這成衣鋪子……”
恍惚之間,郝風樓仿佛回到了後世的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流,燈火通明的世界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遠處便是許多青樓坐落一起,其中一處規模最是宏大,燈火輝煌,巨大的牌樓上書怡紅院三個燙金大字,郝風樓揮了揮扇子,忍不住搖頭:“腐敗啊腐敗。”
凌雪正要上前,郝風樓叫住她:“你帶來了多少銀子?”
“銀子……”凌雪恍惚了一下,道:“有七八兩碎銀,這一趟過來只是策反,隻帶了沿途的開銷,客棧那邊還押了十兩銀子呢。”
郝風樓忍不住撫額,道:“七八兩碎銀也敢來這種地方?你知道不知道松江府上點檔次的青樓,單單入門的茶水錢就要三四兩,鎮江那邊更貴,因為來往的商旅多,至少得五兩,知道什麽叫銷金庫嗎?這就是銷金庫,這怡紅院乃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青樓,沒有十兩二十兩銀子,怕是還沒進去就給人趕出來了。PIAO娼不帶錢,這是大忌啊。”
凌雪蹙眉,露出女兒之態,道:“你怎的知道得如此清楚?”
郝風樓老臉一紅,立即正色道:“道聽途說而已。”
凌雪道:“不如,我們就在這等,等那李景隆出來,我們再想辦法結識他?”
郝風樓鄙視她:“你在街面上和他打招呼,只怕人沒見到,他的狗腿子就將你打開了,要結交朋友自然是在怡紅院裡最是合適,罷了,我想想辦法。”
凌雪一頭霧水,沒錢也有辦法?
卻見郝風樓眯著眼仔細打量著這怡紅院外頭穿梭的人群,搖著扇子眼睛半張半合的注視什麽,直到一頂灰溜溜的馬車到了門前,下來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賈,這商賈左右張望一眼,正要進去,郝風樓眼眸中掠過了一絲精光,飛快上前,道:“且慢!”
凌雪苦笑,這個家夥又不知要做什麽。
商賈駐足,此時郝風樓已經到了近前,郝風樓呵呵一笑,隨即作揖:“陳東家,好久不見。不,不,學生應當叫你表姑父才是。”
這商賈一時稀裡糊塗,道:“我們認識?”
郝風樓道:“怎麽不認識?前幾個月我還去藥鋪裡尋過表姑呢,那一日表姑還生氣來著,哎,你們陳家家大業大,我是窮親戚,不經常走動,這一趟途徑南京少不得還要拜訪表姑。”
這商賈確實姓陳,可是一聽到表姑二字,他的臉色頓時有些變了,期期艾艾的道:“啊,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你,大家既是親戚,咱們進裡頭說話。”
郝風樓搖頭,囊中羞澀的樣子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途徑此地。”
可惜這陳姓商賈卻是急眼了,拉著要走的郝風樓,道:“這是什麽話?你放心,進去之後,一切開銷我這做尊長的統統包了,走,走,我們喝兩杯。”
郝風樓很是為難地道:“好吧,盛情難卻。”
身後的凌雪看的目瞪口呆,感覺這個世界所有人都瘋了一般,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見郝風樓和那陳姓商賈進去,她不敢怠慢,連忙閃身跟進去。
郝風樓一路和陳姓商賈寒暄,進入了怡紅院,這怡紅院乃是三進三出的格局,重重閣樓,到處都是穿梭的士子商賈,時不時傳出鶯歌燕舞,粉紅的燈籠發著紅暈,這陳姓商賈輕車熟路,和裡頭的小廝耳語幾句,小廝會意,點了點頭,領著他到一處廂房上了酒菜。
陳姓商賈打了賞銀,接著便和小廝挑選陪酒的粉頭。
凌雪滿腹疑惑,正待要問,郝風樓笑道:“怎麽,你是不是在想,為何這位陳東家非要請我們喝花酒?”
郝風樓微微一笑:“我初見此人的時候便覺得此人有蹊蹺,你看他出入這樣的青樓,身價肯定不菲,能來這裡的多是大富大貴之人,便是尋常的殷實人家也是不敢來的。可是他的車馬卻並不華貴,一看就是租來的,身上的衣衫雖然還算體面,可也只是稀松平常而已,所以我料定,他雖然腰纏萬貫,可是行事十分低調,一定是在躲什麽,一個腰纏萬貫之人逛個窯子還怕什麽呢?無非就是懼內而已,多半是他的婆娘厲害,他跑來偷腥,聲怕發現,所以才如此低調。”
“於是等我靠近他的時候,發現他身上一股藥味,滿身藥味的人,要嘛是個病秧子,要嘛就是開藥鋪的,你看他能來青樓尋歡又精神奕奕,肯定不是病秧子。所以我便直接說從前去過他一趟藥鋪拜訪。”
凌雪還是狐疑:“可是你怎知他姓陳?”
郝風樓淡淡道:“這個容易,這一路過來的時候,有藥鋪七間,而稍微上點檔次的,就是那陳記藥鋪,若是一般的小買賣人肯定不敢來這裡,唯有那陳記藥鋪規模宏大,所雇的夥計多如牛毛,這樣大買賣的人,才敢到這裡來銷金。”
“我直接上前,先呼他為陳東家,又提及到了藥鋪,他雖然見我面生,可是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我從前打過交道,而我自稱是他的表外甥,他心裡也就默認了,因為像他這種財大氣粗的人,天知道有多少親戚來巴結, 就算沒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這等八竿子才打著的親戚多的是,以他的身份肯定也沒興致去記住。只不過嘛,他這是微服出來,是絕不能自家婆娘知道的,所以我說過幾日要去拜訪表姑,他便嚇著了,生怕到時候我無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於是嘛……”郝風樓哈哈一笑:“為了收買我,他非要讓陪他一道來尋歡作樂不可,男人之間,什麽關系最可靠?當然是……哈哈……”
凌雪恍然大悟,忍不住道:“裡頭竟有這麽多玄機,我還以為那人瘋了。”隨即正色道:“可是我們現在在這裡,卻不知李景隆在哪個房,若是現在冒昧去尋人,很容易讓人起疑,可是在這裡乾坐著,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郝風樓凝重點頭,他想起來了,自己不是尋歡作樂的,雖然有冤大頭請客,可是完成任務要緊。怎麽樣才能結識到李景隆呢?自己找上門去肯定不成,人都是賤骨頭,你找上門去,人家肯定懷疑你又什麽居心,就算沒有往深裡想,也會對湊上來的人瞧不起,得讓對方找上自己才是,可是如何讓李景隆湊上來呢?
他琢磨片刻,朝凌雪使了個眼色:“我想辦法。”
話音落下,那陳東家便領著數個粉頭來了,幾個粉頭湊上來,都頗有容色,大多身材豐腴,想來這是陳東家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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