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團團火球在天空飛舞,宛如無數流星劃過。
第一輪火炮大多數或許落入了水裡,可是到第二輪、第三輪,經過不斷調校之後,命中率大大提升。
射出來的雖然只是鐵球,可是這些瞬間被燒得通紅的鐵球落入敵船,落在帆布上,頓時引起了大火。
先是竄起的火苗,緊接著蔓延開來,熊熊燃燒起來,帆布冒著滾滾濃煙,緊接著桅杆倒下,砸落甲板,無數人為之哀嚎。 ”小說“小說章節更新最快
各船之間相互傾軋,由於一時慌亂,竟是碰撞一起,使這大船一個個的發出劇烈的碰撞聲音。
可是炮擊還在繼續,一旦鎖定,一旦開始,就仿佛沒有了盡頭,清水澆灌在通紅的炮管上,吱吱作響,甚至冒出了白煙,不等其完全冷卻,炮手們又紛紛行動。
這已經不是海戰,幾乎是一場屠殺,一場以少對多的屠戮。
朱棣被震撼了。
他是經歷過戰陣的人,他當然什麽叫戰爭,陸戰和海戰本就頗多相同之處,無非就是廝殺而已,可是現在,他猛地意識到,原來戰爭的形式可以如此,可以你甚至連對方的嚎哭都聽不到,對方的殘肢斷臂都看不到,就可以克敵。
這……就是郝風樓所說的炮船?
原本一開始,朱棣以為郝風樓只是敷衍,可是看到了寶船,朱棣第一次震撼,他心裡明白,郝風樓這是拚了命在為自己造船。功勳顯著。可是真正見識到了炮船的威力,他立即明白,相比於那大寶船。這炮船才是真正的神器。
朱棣猛地抓住了一些東西,這東西像是一下子點燃了他的熱情。他扶著船舷,一動不動,眼睛盯著一艘陷入火海中的大船,整個人幾乎都要炸開來。
朱棣猛地想到,這……才是他真正要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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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祿等人已經傻眼了。
火炮,他們是的。也曾有過見識,甚至在大食也有火炮。
可就在於,在這船上怎麽會有炮?這隨便一門火炮就重達數千斤。放在船上一旦炸開,整個船都未必吃得消,這是基本的常識,可是……
更何況。這火炮的威力也是極大。至少是五千斤重炮的威力,這種火炮也能上船?
胡祿不明白,可是他眼下也沒心思去明白。
他已經徹底傻眼了,船尾起火,甲板上亂作一團。慶幸的是風帆還在,還能保持航行,雖然被一艘大食船磕碰,他的座艦畢竟龐大。並未傷筋動骨。
而這艘船上,總計有四百余人。都是胡祿的心腹。眼看其他人各艦已是亂作一團,胡祿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奮力一搏,那麽就必死無疑。
他當然清楚大明朝廷已經恨透了他,且不說假冒使節,故意給朝廷難堪,單單劫掠鎮江,這大明就絕對容不下他。
他在泉州多年,對大明的律令略有耳聞,像他這樣的罪行,千刀萬剮也足夠了。
既然如此,那麽只能拚命。
胡祿沒有猶豫,瘋狂地大吼:“繼續轉舵,轉舵,衝……衝過去。”
既然對方火炮犀利,那麽就靠近敵船,只要短兵交接,就有獲勝的機會。
船上的亡命之徒亦不敢怠慢,紛紛行動起來。
天上無數火球飛下來,恰好有一枚落在胡祿的不遠處,這鐵球衝力極大,直接砸破甲板,頓時木屑橫飛,一根木屑竟是直接扎入胡祿的臉頰上。
只要衝擊力足夠,即便是木屑也足以傷人。殷紅的血順著胡祿的臉頰流淌下來,蜿蜒而下。
胡祿的面目變得猙獰,幾乎要瘋了,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郝風樓的坐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船體不斷地遭受炮擊,越來越多的位置起火,許多人血肉橫飛。
可是胡祿已經顧不上了。
好在他的船比炮船要高一些,是以可以俯瞰對方的船,他依稀看到對面的甲板上有許多花花綠綠的人,胡祿不由狂喜。
是朝廷命官,許多的朝廷命官。
為什麽這些人會出現在這裡?
胡祿不明白,不過這並不打緊,這意味著只要自己能拿下這艘船就有活路。
胡祿感覺自己的運氣還算。
大船雖然已經千瘡百孔,可是終究還是靠近了對面的炮船。
炮船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非但沒有揚帆而去,反而是立即調轉了船頭,迎著他的船直接過來。
砰……
兩艘船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兩船相撞,不但看的是船隻大小,同時對龍骨的要求也極為重要,炮船的鋼鐵龍骨立即發揮了作用,雖然表面上的木屑飛了不少,可是整艘船並沒有太大的損壞。
反觀大食船這邊整個穿透,卻幾乎是缺了一大半。
而現在,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胡祿的眼睛紅了,他親自拔出了彎刀,喉頭爆出了一個聲音:“殺!”
“殺!”
無數勾索直接勾上炮船,緊接著被人固定,一個個水手挎著刀槍、鳥銃順著勾索要登上炮船。
而炮船這邊,郝風樓亦是拔出了刀,大喝:“來人,請陛下和諸位大人進艙,其余人等在此集結!”
經歷過許多的戰陣,郝風樓幾經磨礪,早已有了幾分主帥的氣質,長刀在手,大喝一聲:“準備!”
一隊隊的水手早已提了火銃出來。
相比於火銃隊,他們當然不值一提,可畢竟也經歷過一個月的操練,所以對火銃還算熟稔。
有郝風樓和船長侯寶親自帶隊,待那猙獰的大食水手一到,旋即一聲令下。
砰砰砰……
火銃聲驟響起。
無數懸在吊索上的水手,頓時跌落下海。
這火銃的威力本就不小,而且還是近距離射擊,銃聲大作,鮮血便四濺開來。
幾輪火銃之後,那些冒險衝殺而來的水手頓時被打了個七零八落,許多人措手不及,紛紛跌落海中。
眼下這些人也是倒霉,進不得退又不得,明知後退便是萬劫不複,可是上前便是這犀利火銃。
胡祿瘋狂地在後壓陣,連續斬了幾個後退的水手,紅著眼道:“不殺過去,我們盡皆喪生魚腹,你們以為我們逃得掉麽?能逃得掉嗎?無路可逃,唯有死戰,殺,殺啊,殺過去!”
於是這些水手又都紛紛攀爬上來。也有人忍耐不住,因為大食船高,便直接跳下來,在地上翻滾,這些水手一看殺近,頓時大喜,火銃畢竟不能近距離射擊,只要殺近就有機會。
結果這些水手將長銃一拋,隨即又拿出了短銃。
銃聲依舊大作,連綿不絕,不知多少人被短銃擊倒,血冒如注。
這一戰,乍看之下,端的是激烈,卻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先是火炮,旋即是長銃,之後是短銃,等到最後,短銃的火藥打光,殺紅了眼睛的船員亦是拔出刀來,二話不說,直接衝殺過去。
胡祿這些人到了最後,只有死傷慘重,待到郝風樓親自提刀帶人殺來,幾乎沒有了任何抵抗的能力。
胡祿的坐船如此,其他的艦船也好不到哪兒去,那些小船連一戰之力都沒有,只是沒頭蒼蠅一般被火炮砸中,有的直接傾覆沉沒,有的妄圖逃之夭夭,卻因為操之過急而撞到了其他的船上。也有如胡祿這般拚命的,可是他們很快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十幾艘艦船已是帶傷逃竄,兩艘炮艦自是前去追擊,而郝風樓三艦卻是留下,水面上到處都是落水的大食水手在海中撲騰,有的呼救,有的抓住了木屑船板,有的直接沉入海裡,海中冒著諸多的血泡。
其余人等盡都收押,那些傷殘的,郝風樓並沒有說如何處置,可是自然有人將他們丟下海裡。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沒有人會照料對敵人的傷殘,推下海去已是最仁慈的手段,就算此時是他們落在大食人的手上,也不會有結局。
至於其他人,則是紛紛押起來。
此時夕陽西下, 朱棣披著一件披風自艙中出來,看到此情此景,斜陽之下,朱棣呼了口氣,他一步步走出來,遇到了一身染血的郝風樓,郝風樓已是收了刀,剛剛和幾個船員交代了幾句,那幾個船員點了點頭,隨即交頭接耳。
郝風樓累得氣喘籲籲,卻還是過來朝朱棣行禮,道:“兒臣幸不辱命,大食賊寇盡皆蕩平,欽犯胡祿亦已束手就擒,懇請父皇發落。”
朱棣二話不說,直接將郝風樓扶起,他深深地看了郝風樓一眼,道:“朕之麟兒也!”
短短五個字,卻是讓後頭的朱高熾和解縉不由對望,朱高熾的眼中明顯地流露出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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