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丹犯下了大錯,又或者說,其實這本就是一場必敗的戰爭。
當大家意識到蘇丹必敗時,原本信誓旦旦,效忠於蘇丹的王黨們,此時亦開始動搖了。
理念歸理念,可是性命卻還是要保全的,因此這柔佛各處州縣,原本等來了蘇丹平叛的詔命,大家倒也磨刀霍霍,開始抓捕‘亂黨’,並且集齊鄉勇,不但要保境,還打算勤王。
而如今,情勢如此不對勁之下,這些人便開始謀劃出路了。
有的地方官員第一時間命人打開了牢獄,釋放了‘亂黨’,有的更加直接,立即豎起了‘義旗’,自稱忍氣吞聲,受那蘇丹要挾,本要做這愚忠的臣子,奈何親眼所見蘇丹暴虐,殘害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願改邪歸正,與模范軍一道,共討國賊。
整個時局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越來越惡化,改旗易幟的州府不知凡幾,從前的那些亂黨份子,那群拿著火藥包要炸死你的亂黨如今也成了座上賓,模范軍的獅旗亦是高高掛起,迎風飄揚,一夜之間,江山便換了顏色。
陳學的經典書冊是必不可少的,如今這東西很流行,以至於到了洛陽紙貴的地步,但凡是富貴人家,人手一份,擺在正堂最顯眼的位置,生怕別人瞧不見。
文學歌頌公府和陳學的人越來越多了,從前反對的最凶狠的,如今卻是擁護的最是厲害,一個個如打了雞血似得。無論是對什麽人,總是滿口通商,資政局。推舉賢才,碌國公府之類的話。
自然,也不免有幾個昏了頭的,還沒等‘亂黨’們進行報復,反倒是從前志同道合的一些故交好友們佔了先,這些人將那食古不化的家夥揪出來,大有一副不共戴天的姿態。一個個窮凶極惡,口裡只是反覆問:“你大膽,你這是助紂為虐。是膽大包天,通商有什麽不好,輕賤商賈有什麽好處?陳學典訓裡不是有言麽?商如脈絡,人若是血脈堵塞。這人還能活麽?你這狗賊。與那蘇丹同流合汙,殘害百姓,若是再不執迷不悟,你我非但恩斷義絕,少不了我這陳學先進,要大義滅親,你再敢胡說,再胡說試試看。來,來。這人瘋了,已然瘋了,快,速速將他拿下,他這臥穢語,這大逆不道的言辭,我聽都不願聽,免得汙了耳朵,拿下……”
世道,是真的變了。
地方如此,蘇丹的官軍亦是如此,許多武官調轉了槍頭,浩浩蕩蕩便往新山殺過去,一個個要立首功,兵丁們有的索性逃了,有的和武官們一道,隨便扯快破布,便自稱是某某處模范軍。
可笑的是,這柔佛裡頭,但凡是讀過書的,學過幾句漢話的,如今人人都成了陳學後進,但凡是還提著刀的,便敢說自己是模范軍,隻恨不得將這三個字刻在自己的腦門上。
新山克複,柔佛蘇丹卻是不知所蹤,柔佛內外的目光,立即便落在了馬六甲的資政局上頭,資政局首席大臣立即宣布,成立新柔佛國,以資政局治理天下,同時派出資政數十人,前往諒山,洽商新柔佛建國事宜,加深與諒山的關系,同時解散了王黨軍馬,創建新軍,這模范新軍整編之事,怕也免不了勞煩諒山那兒派出武官,進行督導。
其實這些,並不關鍵,此事的影響實在是不小,這整個西洋矚目的焦點,如今已是影響到了每一個人,西洋各國派駐在此的人員,這些人無論明暗,都已開始向國內開始修書,大抵將事情經過如實稟告,可是他們同時知道,當這柔佛發生的事傳回去,將會造成何等軒然大波。
一個柔佛國王,就這麽垮台了,就好像摧枯拉朽一般,還未等人家回過味來,事情就已成了定局。
與此同時,盤踞於此的各國商賈們亦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有人瘋狂的開始和新柔佛資政局接觸,一方面是打算取經,另一方面,是想從新柔佛這兒,得到一些幫助。
顯然,大家突然意識到,時代已經變了,世道也已經變了,這個大勢,對自己有利,這樣的大好時機,自己豈能錯失。
當有了柔佛的先例,這野心自然而然也就滋長起來,只怕用不了多久,整個西洋,都將會出現一個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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諒山這兒已經接到了消息,郝政對此,卻也有些不知如何應對,與門客們議了幾日,事已至此,大家自然而然,便開始從實際的角度出發了。
假若郝政乃是從前那個松江的郝政,只怕對於柔佛,至多也就口頭上給予一些宣慰,大不了,形成一個新的藩貢體系,因為那時候的郝政,終究還是士紳,雖也做一些買賣,卻不過正經營生,只是用來補貼家用罷了。
可是現在卻是不同, 郝政本身就是個財閥,在他的背後,更不知有多少個牽涉到利益的商號,因此,柔佛之事,對於這個新的利益集團,看到了機會。
諒山需要市場,需要一個更為廣闊的市場,現在柔佛送上了門來,自然絕不能輕易放過,門客們立即制定了規矩,其一,要求柔佛撤銷所有關稅,其二,派出大量人員,輔導新柔佛軍政事,其三,研究制定未來柔佛與諒山鐵路修建事宜,其四,為保障新柔佛利益,將在馬六甲區域派駐一支兵馬。
除此之外,由於新柔佛財政緊張,尤其是修建鐵路,所需的銀兩怕是難以籌措,郝家願意為新柔佛出這筆銀子,這筆銀子足有五百萬兩之多,可是郝家卻要求租借九百九十九年馬六甲海峽附近的土地,這個要求,乃是郝風樓自金陵修書強烈要求的,眼下,那裡雖也有幾處港口,不過海運並不發達的現在,說它是不毛之地,也不為過。
一塊一個諒山縣這麽大的土地,足足糜費五百萬兩紋銀,這在現在,絕對是一筆不錯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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