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回京,郝風樓的差事依舊是保護女眷,只是這一次,卻和大漢將軍們一同保護徐皇后。
徐皇后的車駕由三軍拱衛,郝風樓帶著曾建等人則落在後隊,悠悠閑閑,倒也自在。
沿途歇息的時候,有公公過來道:“娘娘請郝千戶去說話。”
郝風樓不敢怠慢,連忙去了。
天氣有些冷,徐皇后披著帶帽兜的貂毛風衣,在沿途的官驛亭子裡和幾個女眷說話,郝風樓踏步上前,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徐皇后莞爾一笑,道:“有這麽一件事。”
她說話時慢條斯理,撫了撫前額被風吹亂的一縷發絲,顯得格外的雍容華貴,看著郝風樓道:“徐夫人想吃梅子,你去取來。”
郝風樓一時為難,心裡說,我是親軍,是錦衣衛啊,怎麽感覺一下子成了太監似的。
徐皇后見他臉色頗有些凝滯,含笑道:“和你說笑的,叫你來是有話和你說。”她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宦官退避幾步,徐皇后淡淡地道:“昨夜趙王和你說了什麽?”
郝風樓道:“趙王說想就藩。”
徐皇后歎了口氣道:“難怪,他今兒一早就失魂落魄的。陛下要下詔立太子了吧?立了太子也好,把事情定下來,無論立的是誰,總好過把皇子們都吊著的好。儲君不明,這不是好事。”
站在徐皇后的立場來說,無論是立誰為太子都是好事兒,畢竟太子和漢王爭鋒相對,做母親的總是不忍骨肉相殘,現在把地位定下來,反而是好事。
郝風樓道:“娘娘聖明。”
徐皇后撇撇嘴,道:“漢王那兒,想來心裡難受得很,本宮知道他,他自幼便爭強好勝。一向不服他的兄長,你有閑勸勸他吧。”
郝風樓應下。
徐皇后在亭中走了幾步,沉吟道:“漢王其實就藩也好。好啦,你去吧。”
郝風樓乖乖地回到他的後隊,心裡不由苦笑,他知道,這些人都將自己當作了傳聲筒,一些不方便說的話都指望著自己去轉達。徐皇后希望漢王就藩,這是因為她不願意諸子再起爭鬥,每一個孩子都是她的心頭肉。為了避免悲劇。徐皇后寧願漢王去雲南藩地。
郝風樓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隨著大隊繼續啟程,不過他心裡自知大局已定,漢王至少在暫時是絕沒有染指東宮的機會了,得到了皇帝和皇后支持的太子。很快就會站穩腳跟。
紫金山距離京師不遠,眾人護送陛下入宮,便各自散去。
郝風樓回到家中,郝母也是乏了,自去休息不提。至於父親郝政,這幾日都是閉門讀書,郝風樓有些感覺,這位父親有點魔症,近來似乎在謀劃什麽。
他索性也悠閑自在了一天。隨即當值去了。
衛中下了條子來,是指揮使大人親書的手令,責令各千戶所整頓,措辭嚴厲。
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陛下在紫金山遇刺。這個節骨眼上,幾乎所有暴力衙門如今都在整頓,據說五軍都督府那兒更加轟轟烈烈,畢竟那開城侯就在五軍都督府公乾,那兒現在已炸開了鍋,狠狠的革除了一些冗員,所有的都督府官員也被叫到都督們面前訓斥一番。
好在錦衣衛畢竟事不關己,雖然是雷聲大,可還不至於如此,大家做做樣子而已。
南鎮府司那兒倒是鬧得不可開交,南鎮府司鎮撫親自召集了各千戶去訓話。郝風樓就是其中之一,按照錦衣衛的規矩,都指揮使下轄南北鎮府司,擁有同知、僉事等佐官,而錦衣衛之下的南北鎮府司各有鎮撫一員,專門負責司中常務,鎮撫的地位在錦衣衛核心中或許不起眼,可是對各所千戶卻很有威懾。
鎮撫大人姓江,單名一個成字。江鎮撫一如既往的一副鐵面判官的模樣,這也是錦衣衛裡的常態,南鎮府司的鎮撫都是閻王,北鎮府司的鎮撫卻總是如沐春風,各自的職責不同,擺出來的面孔自然也是不同。
江成掃視了在座眾人一眼,隨即沉眉道:“郝千戶為何沒來?”
內東城副千戶朱建連忙出來道:“大人,郝千戶有要事在身,不能聆聽大人提訓,因此特命卑下前來,還望大人恕罪。”
這位朱副千戶也是倒霉,傷勢剛好一點就被郝風樓拿來做擋箭牌,但凡是千戶,誰都不願來南鎮府司,因為一旦找去,十有都不是好事,朱建感覺自己沒法活了,可是千戶大人有命,他能怎麽說?
朱建很明顯感覺到江成的臉色很不好。
南鎮府司是極具威信的衙門,召大家來說話,本就是示威,讓下頭這些千戶們識相一點,結果人家只打發一個副千戶來,若是人人效仿,將來還怎麽服眾?
江成確實大怒,不過沒有表現出來,因為據說郝風樓新近立了功,此時當然也不能指著鼻子去罵,只是淡淡一笑道:“哦,既然如此,那麽就說正事吧。”
這位江鎮撫翻動嘴皮子,開始說起近來衛中的一些現象,最後大加訓斥,說得差不多了,江鎮撫突然插了一句話:“近查,有錦衣衛不司本職,竟然與商賈為伍,這還是錦衣衛嗎?錦衣衛的本份是什麽?這件事,南鎮府司還要徹查,還有,都指揮使大人的意思是要裁撤一些冗員,這件事,大家也要有所準備。”
大家嚇得不敢做聲,裁撤冗員,都指揮使大人沒說過啊,可話說回來,這確實是南鎮府司掌管的事,八成是扯了虎皮來做大旗,可是看這意思,似乎要真槍實幹了。
朱建覺得江鎮撫的話有些刺耳,可是他本就是出氣筒,隻得耐心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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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風樓確實是要事要辦,倒不是想要怠慢江鎮撫,因為此刻他的值房裡,荊國公主朱智凌正背著手在四處張望。
“你就在這裡辦公?”
郝風樓給她斟了茶,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朱智凌嫣然一笑,道:“你既不是龍,也不是仙,卻總愛裝神弄鬼。”
郝風樓舉手投降,道:“請喝茶。”
朱智凌端茶抿了一口,道:“我不懂吃茶,不過你這茶有些味道。”
郝風樓驕傲地道:“這是自然,此乃宮中貢茶……”說完才自覺失言,畢竟來路不明,連忙尷尬地道:“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朱智凌沒有追究,坐下,臉色也拉了下來:“清早的時候,陛下召我入宮,有了些交代,想不到開城侯這件事牽涉到了建文,踏破鐵鞋無覓處,我四處打探,原以為他已出海,或是藏匿於深山之中,想不到他竟如此猖狂。”
郝風樓糾正道:“是不是建文還沒有定論。只是不知陛下對開城侯的事有沒有追查?”
朱智凌道:“追查過了,那個自殺的太監平時和什麽人有過接觸,開城侯府上近來有什麽人走動,這些事都已詳查清楚,並沒有什麽蛛絲馬跡。不過倒是有一件事可以確認,宮裡還有他們的人,否則他們不可能相互聯絡起來,不可能沒有絲毫的痕跡,甚至此事乾系著宮裡的大人物,可是具體是誰,一時也不好說。”
郝風樓頜首點頭道:“這些事一時也查不出,陛下還有其他吩咐,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現在是神武衛千戶,你是副千戶,可是這神武衛如何籌建,我們還得拿出個辦法。”
朱智凌嫣然一笑道:“從前總是我一人來擔當這件事,現在有你幫襯就好多了。這神武衛陛下語焉不詳,只是說籌建,可是在我看來,我手頭也有一些人手,何必要多此一舉。”
郝風樓搖頭道:“這就是陛下聖明的地方,想要追查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京師裡的人,誰能信得過,又有誰信不過,大家都不清楚。說的再難聽一些,就算是你的人,你能保證,其實裡頭是否混雜了建文的人?況且,要追查這件事必須要有專才,一是要完全信得過,其二就是能隨時用得上。”
朱智凌頜首點頭:“只是……”
郝風樓壓壓手道:“我曉得你不深諳這樣的事, 所以我大致拿出了點章程。這第一,暫時不要招募太多人,有五十人就足夠,其二,還得有一批專門的人才作為後勤之用,這其三,就是如何掩藏身份,做到絕對保密。先是第一條吧,我們要招募什麽樣的人。”
朱智凌認真細聽。
便聽郝風樓繼續道:“我們要招募的首要條件便是身家背景沒有問題,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沒有妻兒,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他們完全信得過。”
朱智凌蹙眉道:“太監?”
郝風樓苦笑道:“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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