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飛知道老爸現在滿心疑惑,怕他又發火,抽了口煙,接著說道:“這次去東元的路上,蔣專員跟我說,要調我進秘書一科,我答應了。現在陳主任估計已經在幫我辦理調動手續了。”
誰知吳興國一聽他的解釋,臉色又變了數變。吳建飛知道老爸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信息,於是沉默了下來,自顧自的抽著煙。
吳興國沉默了半晌才出聲,不過語氣相比剛才就好了太多了:“知道專員為什麽要調你進秘書一科嗎?”
“嗯,大致能猜到一點。現在秘書一科人手不夠,基本上全靠陳主任一個人在那撐著,又要弄材料,又要服務專員,實在忙不過來。”
“我跟專員差不多有半年時間了,寫的稿子基本上他都還滿意,估計是看中了我的文字能力,讓我去寫材料。這樣陳主任就能抽出身來忙其他事情了。”
“嗯,看來你這半年時間表現的還不錯,總算沒有太丟你老子的人。”
“嘿嘿,那是那是,我哪敢丟您的人啊。自從參加工作以來,我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生怕拍漏了一個鏡頭,生怕寫錯了一個別字,這要是惹點禍出來,回來您還不把我的皮給扒了?”吳建飛腆著臉胡言亂語道。
“你個臭小子。”深沉如吳興國也被兒子給逗樂了。
這小子,知道哄老爸開心了,看來真是長大了。一時間,吳興國百感交集。
父子哪來的隔夜仇?其實隻要吳建飛姿態放低一點,吳興國難道還能一直對他板著臉?做兒子的,總不能讓父親來給你道歉吧?可惜的是這個道理,吳建飛前世的時候是到了母親去世之後才領悟到的,那是的吳興國已經垂垂老矣,不複當年的神采。
二人沉默了一會,吳興國開口問道:“蔣專員在這個時候調你去秘書一科,估計是有所動作了吧?”
吳建飛聞言一愣。吳興國看見他發愣,不等吳建飛回答繼續說道:“怎麽?你老爸好歹是個副縣長,連這點道道都看不出來?呵呵。蔣專員來的這一年,太低調了,這不是一個專員應有的姿態。省裡難道會放一個無能的人到大湖來乾專員?當然不會。那隻能說明蔣專員這一年的時間在隱忍,在布局,等待時機。”
是啊,父親雖然官不大,可好歹也在官場縱橫了二十多年了,他隻是不想同流合汙罷了。不是自己自誇,論能力,論才乾,論工作態度,就縣裡面那幾個副縣長,有哪個能比得上自己的父親?
父親其實心裡跟明鏡似的,隻是他不想卷入這些官場爭鬥中去,而是想勤勤懇懇的做好自己的工作,造福一方百姓。
地區裡班長和副班長之間的爭鬥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不想參與。
吳建飛聽了父親的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試探著問道:“那您覺得蔣專員這個人怎麽樣?”
“你小子,還沒過去工作,就幫著外人拐老爸了?”吳興國笑罵道。
吳建飛在一旁隻是“嘿嘿”直笑,算是默認了這個事實。
“說起蔣專員,我接觸不多,不過從他來大湖做的那些事情來看,蔣專員的確是個好官,而且他的水平很高,路子也很廣。就拿這次招商來說吧,我聽說引進了近千萬的資金進來,這在大湖地區歷史上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 “再從他和付書記之間的事情來看,我隱隱能感覺到,付書記從一開始的掌控全局,到現在已經隱隱的壓不住他了,這說明他的掌控能力非同一般。要知道我們大湖地區各要害部門的一把手,幾乎都是付書記一手帶出來的,可是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蔣專員就掘走了將近半壁江山,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怎麽說呢?嗯……總之,我很看好他。”
赫,老爸還挺潮!隨口就拽了一句後世的流行語。不過,他的分析很到位,而且,對地區裡的局勢看得也很透徹。看這樣子,前世如果不是受到洪災的影響,老爸說不定還有上升的空間。
“既然你這麽看好蔣專員,那我再向您匯報一件事情。這個星期五蔣專員要來含水縣視察農業工作。怎麽樣?有什麽想法?”
吳興國一聽就明白了吳建飛的意思,也明白了蔣文軒的意思。自己在含水縣工作好幾個年頭了,從來沒有站過隊,看來這次必須要站隊了。
“你不用試探你老爸,既然蔣專員要過來視察,我當然是熱烈歡迎。你馬上都要成為他的秘書了,你覺得他來不來有什麽區別嗎?現在拿話來試探我,早幹嘛去了?”
吳建飛知道他這是在責怪自己沒有早點聽他的話,不過他還是能聽出來父親話語中的喜悅之情。不過吳建飛知道自己前世和今生都小看了老爸,他一直以為老爸是個埋頭苦乾,不知變通的老古董,根本就不適合在官場上混。
其實老爸是缺少一個跳板,以前賞識他的那位老領導現在是地區人大的副主任,升了個副廳級養老去了,吳興國也就失去了這個跳板。而現在,更高的跳板突兀的出現在老爸的眼前,他又怎麽會不抓住這個機會呢?吳建飛估計,一旦自己成為了蔣文軒的秘書,即使蔣文軒沒有這次視察,老爸肯定也會尋找機會向他表示靠攏的。
而且蔣文軒來不來不是真的沒有區別。如果蔣文軒不來,兒子當了專員的秘書,當爹的哪能不貼上蔣專員的標簽,可是吳興國又沒有明白的站隊,名不正言不順的,在縣裡的工作就會很被動。而蔣文軒來視察,一方面是擺明車馬給縣裡的主要領導看,吳興國今後就是我的人了,你們做事情要收著點;另一方面是給了吳興國明白站隊的機會,不是誰都能夠搭上專員這條船的。
其實在吳建飛看來,老爸站在蔣文軒這邊,是坐上了火箭。今後,吳興國隻要自己不犯錯誤,步步高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到犯錯誤,吳建飛不得不提醒一下老爸今年的防汛工作,這也是他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
“爸,我聽說您和陳縣長吵了一架?”
吳興國一聽又是氣鼓鼓,平時在工作的時候沒法說這件事情,一聽兒子提到這件事,他頓時有種不吐不快的衝動:“這事連你都知道了?唉!這些個官僚,就知道撈政績。咱們縣水系這麽發達,圩區這麽多,一旦發生洪澇災害,後果不堪設想啊!”
“可是這些年,咱們縣不都是風調雨順的嗎?也沒見發過大水啊。 ”吳建飛可不想讓老爸知道自己“未仆先知”,於是就引著他把話匣子打開。
吳興國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從生產隊長一直乾到副縣長,幾乎年年和防汛抗旱打交道,哪能不知道其中的深淺?前世最終妥協一方面是因為權力沒有縣長大,另一方面思想上確實也有些懈怠了。所以吳建飛現在要幫他把這根弦上緊,再想辦法把陳濤給頂回去。
果然,就聽到吳興國大發雷霆:“你懂個屁!這防汛工作哪裡是能夠懈怠的,不說災年,單說每年的汛期就要填上多少人力物力進去?現在他陳縣長抽走了一部分資金,隻要今年的雨下得稍微大一些,就肯定要出事情的。這不出事還好,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我那什麽跟父老鄉親們交代?”
說到這裡,吳興國悚然而驚。是啊,這個事情還是不能就這麽算了,得想個法子頂回去,要不然出了事,自己可真是沒臉見江東父老了。
“嗯,聽您這麽一說,我覺得還真是那麽回事。咱們縣圩區確實太多,容易出事,這防汛的事情還真不能放松。往年不下雨,不代表今年也不下雨,而且往往前幾年越是風調雨順,說不定這兩年越有可能發生洪澇災害。”
聽兒子這麽一說,吳興國頓時覺得自己還是有些麻痹大意了。他的防汛抗旱經驗十分豐富,隻是一時沒想到而已,現在得到兒子的提醒,頓時警醒了起來。兒子說的沒錯,前幾年越是風調雨順,這兩年就越可能發生洪澇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