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康介白腦子一片模糊,又想到家裡的娘,趕緊挑著空水桶往家裡跑。有警察見康介白在跑,向他開槍,把水桶打了個洞。
家裡,康母也聽到槍聲,焦急等兒子,見兒子匆匆挑著破水桶回來,趕緊拉進屋關門,六神無主,一個勁說道:“如何得了!”“如何得了!”
康介白說道:“娘不要慌,我們又沒參與。”
康母愁眉苦臉地說道:“天下要大亂了。你千萬不要出門。”
“啪!啪!”有東西在屋外頂著門,康介白要開門看個究竟,康母拉著,但門還是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跌進屋,把康母嚇得驚叫。血人被槍打中,已經奄奄一息。康介白一看血人是郎中。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但搞不好自己受株連。康母緊張之極,嘴裡卻說著:“可憐!可憐!”讓康介白把郎中背入家裡的祭台下,自己關緊門,端來水給郎中喝。郎中喝了些水,掙扎著要走,康母說道:“看你這樣子,如何走得啊。就在這裡躲著吧。”
郎中要謝卻又昏倒。
“開門!”“開門!”警察已經來搜查郎中。康母嚇得面如死灰,康介白說道:“娘不要怕!”拿起砍刀用力在腳上刮一下,鮮血直流,然後開門。
警察舉起槍問道:“你看見一個流著血的郎中嗎?”
康介白故意一拐一拐說道:“沒有!”
“短衣幫鼓動饑民造反,葉郎中是頭目。”士兵指著地上的血跡問道,“你門口的血哪裡來的?是不是受傷的郎中躲進了你家!”
康介白扶著門,挪動著流血的腳說道:“剛剛劈柴不小心弄傷了腳,正想去找郎中看呢。”
“劈柴劈到腳上,你真是大笨蛋。”警察看了看康介白的腳,說道:如果發現了郎中,要向衙門報告,有獎賞的!”
警察走了,葉郎中從祭台下爬出來,對康介白說道,“你可以抓我去縣上領賞,得了賞銀,你娘也衣食無憂。”
康母正給康介白補衣服,說道:“我們才不稀罕賞銀!”
康介白扶葉郎中坐下,說道:“你是為我們窮人落的難,我們應該幫助你。”
葉郎中擊掌說道:“有志氣,有骨氣,現在就少你這樣的年輕人。”郎中一時激動,弄到了傷口,痛得嗷嗷叫,仍然興致勃勃地對母子說道:“我這次是有些魯莽,但你們有所不知,我們短衣幫才是窮人的組織,孫中山先生等很多大人物都曾經參加短衣幫,民國成立後袁世凱獨裁,革命還沒有成功,因此我們又悄悄活動。”
康母見葉郎中又講短衣幫的好處,急忙放下針頭說道:“我知道短衣幫是為窮人的,但這次改朝換代都沒有打戰,你卻勸人造反,搞得不太平,總不是什麽好事。”
康介白覺得母親說得有道理,說道:“是啊,你看民國還不是東家的天下,你們再造反也不過我家門口換一面旗子。再說打戰,打來打去受苦的都是窮人,你不要再去鼓動人造反了。”
葉郎中想想覺康家母子很有道理,黯然說道:“你們說的也是。”
康母說道:“窮人要認命,安安心心過日子,遇事忍一忍就過了。讓人不蝕本,那些被打死的饑民,真是造孽!”
葉郎中歎道:“我總不甘心,為什麽打天下的是窮人,卻沒有保護窮人的天下。”
康母勸道:“不要再說什麽空道理了,我們窮人有個溫飽就安心了。”
葉郎中望了望屋外已經平靜,懷著愧意對康母說道,“我這條命是感謝你們母子給的,我在廣州參加組織叫悔明社,到時候我送小孩去那裡讀書。”說著便起身想告辭。
康介白忙拉著,說道:“衙門要抓你,你的傷又沒好,能去哪裡,還是養好了傷再說吧。”
康母說道:“是啊,你看你坐都坐不穩。還是安心在這裡養傷吧,我們雖然不管飽,但也餓不著。”
事實如此,葉郎中勉強留下了。
次日,康介白上山砍柴,葉郎中趴在祭台下一身麻痹, 想挪動身子,從祭台下扶著牆壁到門口。
康母正在曬衣服,見葉郎中出門,嚇了一跳,放下衣服對他說道:“先生不怕被人抓,大白天出來!快回去!”
這時有行人遠遠而來,是犬養老爺手拿文明棍帶著兩個家丁路過。
康母趕緊叫也郎中回屋去,葉郎中一拐一拐到了祭台下,但是遲了,犬養老爺已經看到有人神色慌張地進屋,便跑過來盤問康母,康母嚇得直哆嗦不敢說話,兩個家丁衝進屋裡把郎中揪著說道:“原來,這婆娘養漢!”
“不是這回事!”葉郎中隻得大聲解釋,“不是這回事!”
家丁把葉郎中拖出屋外,犬養老爺發現是葉郎中,像發現了寶貝似的大聲說道:“大家看啊!人窮種變,偷人養漢,還是短衣幫的!”
頓時一些行人圍著看,康母憤怒辯解:“不是這樣的,他是郎中,給我兒子看病的。”
犬養老爺揪起葉郎中說道:“難怪昨天沒有找到你!原來躲在這裡享清福。”對家丁說道,“給我抓到衙門去。”
家丁捆起葉郎中就走。突然,康母不知哪來來的勇氣攔著家丁,向他們求情不讓他們把葉郎中帶走:“郎中說不造反了,你們饒了他吧!”
犬養老爺舉起文明棍冷笑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也給我抓到衙門去!”家丁聞得主子命令,馬上如狼似虎上前推扯康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