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宴什麽的,宋慶並不在乎,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利益主義者,根本不在乎什麽虛名,這頓飯吃成什麽樣子,對他來說沒什麽作用,他在乎的是皇帝請他吃飯了,這個名聲傳出去之後,往後可就好混多了。
雖說皇帝賜宴也不是什麽特別大的事情,每次科舉之後都要來一頓,平時也會賜給那些功勳卓著的老大人,但賜宴給年輕人的卻不多,單獨賜宴的更是少數,單獨賜宴給一個年輕武夫的,那更是少上加少。
時間到了崇禎五年,有些比較具備先見之明的,已經能夠看出些趨勢,接下來的年頭裡面,武夫的作用將被逐漸拔高,因為國家已經不在承平,北邊有強悍的後金,還有附翼的蒙古,觀內還有此起彼伏,雖然暫時還不算心腹大患,但也已經足夠麻煩的反賊,太平年間天下自然重文士,凡事都以文人為先,可到了如今這個年月,誰都要指望武夫們奮起了。
一句話,這年頭的武夫,趕上好時候了,宋慶這種年輕又格外能打的,更是佔了大運道,沒見皇帝都要親自傳見賜宴嘛,往後這天下多少要變一變了,除非再次回到海晏河清的時節,否則武夫的地位將會被不斷拔高起來。
只不過這個時候即便是再如何悲觀的人,也想不到接下來十幾年的變化,更想不到十幾年後將會江河倒灌,山川崩碎,雖然病入膏肓。但看上去依然無比龐大的大明,竟然在一夜之間垮塌下來。這個變化是誰都想不到的。
可即便想不到這個,宋慶還是得到了廣泛的歡迎,從他出了皇宮那一刻起,便已經成為了滿京城最受歡迎的人物,每天都有無數各級官員來找他聊天。先開始還只是武官們,到後來聽說這人似乎還挺知書達理,文官們也試探著過來拜訪了,聊天內容大家都差不多,全是圍繞著大凌河之戰,或者說是《崇禎英雄傳》的內容,跟他展開熱情洋溢的攀談。
攀談過後,所有來拜訪的都要將宋慶和狗營狠狠誇讚一番。什麽國之柱石,社稷乾臣,本朝戚繼光,力挽狂瀾於傾頹,虎踞遼東以克強敵,總而言之一切能夠給武將用上的好詞兒,幾乎都貼在了他身上,而且是反覆的貼。到最後宋慶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幾層皮了,臉上肌肉也開始出現固化趨勢,卻依然只能每天笑呵呵的迎來送往。這畢竟都是人脈。
幾天之後,局面忽然為之一變,崇禎想要給想給他和朱徽媞做媒的事情,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流傳出來,頭些日子大批量的觀光客轉眼間都不見了,除了關系特別好的那些京營軍官之外。再看不到任何人過來拜訪。
宋慶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成為駙馬,往後身份倒是尊貴了,實力方面卻是一降到底,崇禎的妹妹不多,有名的似乎還就只有這一個,女兒們更是暫時不用提,按理說這駙馬也是個稀罕貨色,問題在於只要做了駙馬,那是肯定不能再領兵的,如今不是大明開國初年那會兒,同樣也不是武宗皇帝正德的時候,沒到天下大亂之前,一切都要按照規矩去做。
所謂的規矩,就是做了駙馬之後,直接把兵權交出去,北京城裡找個房子,每天蹲在裡頭看四方天,隔不知道多長時間,按照一整套規矩去跟公主行次房,膽子大的您平時還能跑去青樓妓館混混,膽子小的就真的只能在家自擼了。
出現這種狀況,文武官員們暫時不來也能理解,畢竟大家也要觀望一段嘛,若是此時來的太勤快,倒是不會出什麽事情,但交情若是越來越深厚,好歹就要有點實惠,往後宋慶如果真成了駙馬,前期投資不都打水漂了。
這種事情換了宋慶,也一樣是要觀望的,只不過他做的不會如此明顯,講究個文火慢燉,哪怕就是撤柴火也是一根一根的撤,不至於一下子釜底抽薪,倒是京官們大風大浪、大起大落見得多了,做這種事情從來都是講究個乾淨利索,同時絲毫不會覺得不好意思,若是宋慶這婚事冷不丁又沒影了,他們還照樣過來喝茶聊天,保證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京營那些軍官對這些事情也再清楚不過,他們跟宋慶關系很好,宋大人從遼東拿人頭換了不少銀子,這會兒實打實的大財主,每天晚上都要帶著京營的軍官們出去喝酒吃肉,也算混出了莫逆交情,見其他官員如此做派,心中都是不平,幾口酒肉下去就開始抱怨,倒是宋慶對此顯得很無所謂,他覺得崇禎應該也想明白了,不會為了個公主折損他這員大將,否則那天賜宴不會匆匆結束,後面也不會絕口不提此時,多少倒是讓他放下了心,反倒是比前幾日踏實了不少。
不過當官的不來了,勳貴們卻開始串門子,從打流言開始傳播那天,當官的都該幹嘛幹嘛去了,他幾乎遭遇到了滿城勳貴的聯合圍剿,到處都有人想要看看他長什麽模樣,有些和皇家關系親厚的,更是每天都約他出來聊天,請客的幾個領頭人一直沒變過,但陪著喝酒的卻每天都要換新人,不是什麽伯,就是什麽公,都是跟老朱家沾親帶故的那種。
這回宋慶真有點怕了,這幫勳貴太熱情了,當官的總歸要講究些體統,文官與武官接觸太多,容易影響自己的清名,同為武官的則害怕別人猜忌,因此前幾日雖然來的也很勤快,但大家還都存著幾分禮製可控范圍之內的距離。
勳貴們卻不講究這麽多,歷朝歷代的勳貴幾乎沒有好名聲的,總是要被清流文人罵。百姓們稀裡糊塗的自然也就跟著罵,勳貴們最初時候還要在意些。可罵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一個個皮實的緊,反正名聲就這樣了,老子自己痛快就行!
於是乎,只求痛快的勳貴們開始聯合圍剿宋慶。每天酒肉局從不間斷,饒是宋慶這人挺貪嘴,也架不住這麽吃,況且他每天晚上還要領著京營一幫軍官重複這些事情,真心是有些難以招架,隻覺得皇太極都沒這麽幫人難對付。
又是幾天時間,宋慶已經快吃不消了,風頭總算轉了向。因為皇帝的封賞下來了,宋慶升為分守徐州參將,兼職狗營營官,徐州衛千戶職位也不變,完全是在從前的基礎上給了他三千多兵馬,這可算是天大的厚恩了。
國朝帶兵數千的將領說多不多,說少可也不算少,問題是這些人好歹也得三十來歲了。宋慶可剛剛二十歲,雖說這分守徐州的參將品秩不算太高,可好歹也是四品官了。更何況宋慶手上的力量完全能頂上三品參將。
更為難得的是,宋慶的老爹宋虎,踏踏實實在徐州做千戶,也沒參加這次的大凌河之戰,居然也直接升為三品指揮僉事,說白了就是把兒子的功勞分到他頭上了。宋家父子如今也算是徹底生發,往後在江北能行走著了。
同樣父子生發的還有王堅,王堅此時已經是百戶,直接給升了千戶,留在徐州跟宋虎廝混,數著日子盼兒子的王昌,也和老搭檔宋虎一樣升為僉事,反正徐州衛的僉事們京城一戰打死了不少,孫伯平有預感宋家和王家要起勢,這一年來竟然隻任命了一個新人,一直都在給宋王兩家留著位置,如今正好能夠頂上,也算是孫指揮使的先見之明奏效了。
話說回來,哪怕就是沒有位置,難道還不能給添兩個嗎?宋慶如今是皇帝眼皮子周圍的人,出了事情第306章,於是開始跟那些當官的搶人,甚至為了宋慶去誰那裡赴宴打起來。
局面一片大好,可宋將軍卻真有些頂不住了,他沒具體上秤稱過斤兩,但明顯感覺到自己正在變胖,薛五等人因為總要陪他出去吃吃喝喝,也都有這個趨勢了,作為一個素來心系天下,從來不敢放棄軍隊建設的人,他多少有點危機感。
問題是不去還不行,先不說大家的面子問題,就算是為了自己的生意,他也必須要出去吃吃喝喝,跟上輩子為了業績跟客戶出去拚酒完全一樣,宋慶覺得自己命真苦,這都穿越到大明了,居然還是難逃這種厄運。
好在,這一切在他快要到達崩潰臨界點的時候,終於都結束了,山東那邊傳來加急文書,孔有德李九成在吳橋發動兵變,如今已經禍害了小半個山東,當地實在是抵擋不住,請求朝廷速發援兵,拯救山東一地官民百姓。
消息傳到京師,頓時便是旱地之雷,將朝中袞袞諸公都驚了,畢竟遼東那邊的事情才剛剛結束,這山東居然又發生叛亂,而且據調查叛亂的孔有德和李九成等人,都是當年毛文龍的舊部, 跟如今的關寧軍打斷骨頭連著筋,說是一家人都不為過,這種時候居然在山東鬧起了兵變叛亂,朝廷上下不可能不重視,甚至可以說是相當重視,生怕釀成大禍。
宋慶此時萬分感謝孔有德,和李九成父子,以及鬧出兵變的遼兵們,若不是他們的話,自己還指不定要在京城混多長時間呢,崇禎顯然還沒有徹底放棄給自己介紹公主的事情,估計是正在權衡利弊,短時間內還不打算放他離開,反正如今遼東那邊沒事了,宋慶留在京城也不耽誤什麽,因此根本就不提讓他滾蛋的事情,權當不知道幾千徐州兵留在京師。
崇禎不著急,宋慶自己卻很著急,更害怕自己最後真娶了公主,後半輩子都要在京城無所事事的終老,因此聽說山東那邊鬧起來了,立刻便上書請戰,兵部正為這事發愁,這幾天大罵叛賊的有的是,請戰剿滅的卻幾乎沒有,見他如此主動,當即也不客氣,直接呈到皇帝禦前,又把宋慶誇獎了一通,意思是請皇帝馬上派此人去山東平叛,保證馬到功成雲雲。
萬幸的是,崇禎在公私之間分的還是很清楚的,盡管很舍不得宋慶離開,卻還是準他帶兵平叛,同時還撥了他京軍兩個營頭,加上徐州邳州的兵力,共計一萬大兵,前往山東平息叛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