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泰的戈什哈很煩惱,那邊的祖大壽更加煩惱,他雖說身陷敵陣,可所謂困境之類不過是裝的,不少家丁和祖大樂都跟在身邊,哪裡能有什麽危險,不過是尋個借口將祖大弼叫回來而已,卻老遠看到這個腦子實在,勇猛過人的弟弟將巴布泰斬殺,若是此時能夠一股而進,說不定能將那一路後金兵打退,偏偏這弟弟心系自己安危,已經是撤了回來。
祖大壽後悔的牙根癢癢,幾乎想要給自己一嘴巴,可又沒有辦法,好在祖大弼總算是斬了巴布泰,那是奴兒哈赤的兒子,無論如何也是大功一件,又是為了拯救身陷敵陣中的自己而回來,他也隻得笑臉相迎。
祖家三兄弟合在一處,實力自然猛增幾分,祖大弼那也是能跟鼇拜對抗的人物,一馬當先衝在前面,祖大壽和祖大樂跟隨左右,在後面則是三人的親兵家丁,一時間竟是無人可擋,硬生生將原本已經扯下來的明軍頂了回去。
皇太極看得真切,立刻下令讓豪格帶人迎了上去,只不過效果卻不太明顯,豪格剛剛才和王堅大戰一場,氣力虧缺不少,哪裡擋得住祖家三兄弟的猛攻,使盡全力也只能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好在皇太極身邊那些白甲及時殺到,這才將祖大壽等人擋了出去,不過他們這邊吃緊,遏必隆和蘇克薩哈那頭卻開始逐漸取得戰果,王堅跟著吳三桂再向側翼廝殺,幫著張韜攔住逐漸開始傾斜的局面。薛五和洛小北身邊人手不夠,之前又被那群白甲大殺了一陣,如今卻是有些頂不住了。
秦良玉那邊也是如此,川兵如今分成了好幾股作戰。有的能和對方打個半斤八兩,有的卻在大隊披甲兵的衝擊下節節敗退,這種情況秦良玉自己也沒辦法,隻得領著一群家丁到處奔走,見到什麽地方吃緊,便過去幫忙穩住局勢。等到時候差不多了,再撲向下一處地方,完全就是個救火隊,老太太年事已高,沒多久便開始露出疲態,多少有些吃不住勁了。
這場決定大凌河戰局,甚至決定幾年之內遼東局面的大戰,從一開始就顯得紛亂複雜,整個戰場的形勢犬牙交錯,明軍整體素質自然是比不上後金。卻因為整個戰場兵力投入的時機,勉強能夠和對方打成平手,後金方面則是實力佔優,但現在形勢太過混亂,也起不到什麽太大作用,盡管能夠進行壓製。但這種壓製並不是什麽毀滅性的,無法擊潰同樣勇猛的明軍。
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一個特別明確的主攻點,或者說是沒人能夠造出一個主攻點來,皇太極現在非常後悔,後悔這一次沒有將鼇拜帶來,否則以鼇拜的本事,絕對能夠殺出一條血路,讓所有人都跟著他的方向前進,以往後金和明軍打硬仗的時候。幾乎都是這個路數,就好像當年奴兒哈赤的管他幾路來,我隻一路去,這次就是缺了這一路的帶頭人。
其余的後金將領不可謂不勇猛,可這次明軍方面也是精銳盡出。那個讓自己很頭疼的祖二瘋子就不說了,皇太極想要斬殺此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偏偏還加上了宋慶,以及他狗營的那幾塊料,全都不是好招惹的主兒,饒是豪格等人拚盡全力,也只能是仗著兵馬的戰力更強,勉強能夠壓住對手,明軍這次也是吃了承托鐵了心,居然打到現在都沒有要退去的意思。
更何況自己最為擔心的宋慶還沒有出來,孫承宗明顯是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機會,再將這個堪稱後金克星的人放出來,雖說宋慶那個狗營似乎只有一千多人了,但威力卻同樣可怕,莽古爾泰和多鐸敗陣就是明證,那個營頭單兵戰力已經不比旗下子弟差多少,若是真的在兩軍僵持階段撒出這麽一幫人來,後果幾乎拿腳趾頭都能想出來,絕對是不堪設想。
萬幸的是,僵持的局面終於出現轉折,轉折點就在秦良玉的川兵身上,倒不是戰鬥力的問題,而是川兵在裝備上面實在是太差了些,饒是這些人比狗營還耐苦戰,在這種大戰之中,裝備的問題還是十分明顯的暴露出來。
川兵似乎日子過得一直都挺苦,無論是明朝時代的白杆兵,還是後來抗戰出川的那些部隊,幾乎都是全國上下最窮的,當然戰鬥力和狠勁也是最出眾的,川中父老平日裡悠閑自得,打茶圍搓麻將,看上去似乎天塌下來都不能阻止他們吃飯休閑娛樂,可一旦到了該吃勁的時候,卻很少有人下軟蛋,這種陰陽文武、張弛調和之道,大概全國都找不出來第二家。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素質太出色,川兵在裝備上頭從來就沒好過,秦良玉的白杆兵也是如此,白杆兵之所以使用白臘杆子,說白了就是沒錢裝備別的東西,只能用這種既便宜又實惠的兵器,真有銀子給當兵的都配置上鐵槍,誰也不會拿白臘樹當兵器,況且他們所缺少的不止是兵器,衣甲方面同樣也是整個遼東最差勁的,甚至還不如後金那邊的包衣。
秦良玉帶兵留守遼東已經有些年頭,但卻一直都比較尷尬,因為關寧軍這邊從李成梁時代就是自成體系,非常排斥外來者,你老哥兒一個到這邊來做官還好,若是帶著數千兵馬來到遼東,保證會被大家或明或暗的排斥,秦良玉就屬於那個被暗中排斥的,盡管誰都對這位老太太發自內心的尊重,可到了該掏錢的時候,所有人都是推推諉諉,不肯痛快交割。
這些伎倆秦良玉當然明白,不過既然選擇留在遼東,她自然也有心理準備,這麽多年也都苦苦捱下來了,跟各方面都是相安無事,誰想到今天到了戰場上面,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虧缺病卻發作了,而且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作。
川兵的確很耐苦戰,可再怎麽熬得住也要能扛住對方刀子才行,你砍人家一下,在鐵甲上崩個白印,人家砍你一下就是血流如注,換成天兵天將來打也抗不過去,更何況都只是些能熬性子的普通人。
沒過多久,川兵的死傷開始增加,無論秦良玉如何到處救火,始終還是無法挽回這種趨勢,孫承宗在外圍一邊看一邊歎氣,見宋慶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似乎找到了知己似的,歎口氣道:“早知如此,當初多給川兵撥些衣甲就好了。”
這問題宋慶沒法借口,他本來也不是遼東體系的人,雖然很多東西心裡有數,但心裡有數跟你說出來是兩碼事,他可不想因為這個牽扯到遼東方面利益糾葛中去,隻得悶悶的點著頭,不太確定的問道:“督師,您老覺得還能頂多久?”
孫承宗皺著眉頭道:“怕是快頂不住了,關寧軍那邊兵甲都是不錯的,你們徐州衛也還說得過去,川兵這邊可確實是個問題,只怕撐不住多久了,若是實在不行,也只有叫你上去,好歹先將秦將軍替下來再說。”
宋慶也是如此想的,他原本還在盼望明軍能夠多堅持一陣,那樣他再上去的時候,說不定能夠一舉擊敗皇太極,可如今看來卻不可能,哪怕將他的兵馬都加進去,能跟對方打個平手就不錯了,取勝什麽的想都不要想,便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末將不妨現在就上去,趁著局面還沒崩壞,好歹先衝一陣,將皇太極擊退便是,這也算是不錯的結局了。”
“讓我再看看!”孫承宗同樣是心高氣傲的主兒,這次大凌河之戰原本非常糟糕,可後來局面逐漸扳回來了,包括今天的決戰,形勢也要比預計的好很多,他同樣是想將對手擊敗,那樣雖說跟打平差不了太多,但好歹在心理上也能多些優勢,下次再見到後金兵的時候,關寧軍的膽氣肯定會大些,畢竟這是大規模野戰,事實證明明軍也不是不能一戰。
正因為如此,現在的局面讓他非常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口氣,這口氣卻無論如何都頂不上去,若是別的營頭也還罷了,偏偏虧掉這口氣的都是平時最不招待見的隊伍,裝備是整個遼東最差的,打起來卻是明軍之中最強的,能夠堅持到這個份上,人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他這邊什麽都說不出口,因此才覺得分外憋屈。
半晌,孫承宗還是選擇了放棄,狠狠咬了咬牙,似乎再次確定了自己的選擇,對身旁的宋慶道:“鵬飛,成敗在此一搏,瞧你的了!”
明軍陣中的戰鼓再次隆隆作響,宋慶帶領狗營一千余人,以及孫承宗本陣中剩下的一千來號人關寧軍,最後一個加入了戰場,邳州衛僅存的的三百號種子留在了大軍後面,這是之前宋慶跟孫承宗打過招呼的,不過胡捷卻一直都跟在宋慶身邊,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意思,反倒是一直哇哇亂叫,似乎上一次的瘋狂還沒有讓他完全發泄夠,還想要再來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