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叫羅拉的女孩

　　小女孩的眼睛依舊亮如寶石星辰，依舊毫無畏懼地和卡梅隆對視。

　　“她放你走了?”卡梅隆問。

　　小女孩點頭。

　　“她沒說什麽麽?”卡梅隆又問。

　　小女孩搖頭。

　　安迪呼了口氣:“都說了，除了你之外，沒人會看上這瘦麻稈一樣的小丫頭的，估計那位夫人只是剛好路過，有些無聊而已……”

　　“嗯。”卡梅隆也是這麽想，他不認為如果“紫荊花夫人”真的很想要那小女孩的契約，會在乎他答不答應或是小女孩自己答不答應。

　　“不過今天這事……估計還是會對你有些影響。”安迪歎口氣說道:“之前那事那麽多人看到，明天估計整個帝都都會知道了，你和‘紫荊花夫人’搶人，而且還把人搶到手了。呵呵……”

　　“你覺這樣的流言會有人信麽?”卡梅隆問。確實，以紫荊花夫人、安娜侯爵的身份地位和權勢實力，他卡梅隆根本連和她搶人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還成功搶到人了。

　　“流言嘛，就看傳的人怎麽詮釋，聽的人怎麽理解了。”安迪說。

　　卡梅隆馬上就明白了安迪的意思，眯了眯小眼，像今天這件事，既可以說他與“紫荊花夫人”看上了同一個平民潛力者，然後相談甚歡，最後“紫荊花夫人”很有風度地將人讓給了他，也可以說成他不識好歹，借著機會獅子大開口索要百萬契約轉讓費，“紫荊花夫人”雖然生氣，但不與小輩計較，所以放棄離開。甚至還會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流言，說不定還會說那其實什麽天賦能力都沒有的小女孩是個極其天賦異秉的潛力者，否則怎麽會連“紫荊花夫人”這樣的人物都要來搶?

　　然後卡梅隆想到了之前第一次去沙特瑪餐廳和博勒祭師吃飯時，遇到的那個科洛浦家的麥恩少爺。那件事的背後是誰，他到現在還沒查明白。但有一點是可以知道的，那就是帝都裡有對他不懷好意的人，今天這事搞不好也會被人利用。當然，這些人的真正目標未必是他，可能是霍格拉斯家族，可能是戴蒙男爵，也可能是“北方聖劍”或其他值得讓人惦記的目標，他卡梅隆只是人家用來攻擊的一個點而已。

　　安迪感慨:“真是隨便跟你去什麽地方，都能遇到事情啊，去參加個酒會能把人打了一頓再和人決鬥，去角鬥場看開放日的比賽能弄出千萬級的賭約，到北市口找幾個平民潛力者，也能遇到和‘紫荊花夫人’搶人這種事……”

　　卡梅隆馬上反擊:“喂喂！說其他的就算了，怎麽在酒會上和人決鬥也能拿來說事，我那次是第一次決鬥好不好，說的你好像從來不在酒會上決鬥似的，我可是沒少聽伍恩和馬丁說你為了泡貴族小姐和人決鬥的事。”

　　出了這麽件事，他們也沒興致再繼續在北市口選人了，卡梅隆便直接對小女孩說道:“你如果願意和我簽契約的話，現在就要和我走了，你剛說你沒有家人，那現在你有需要交代一聲的人麽?”

　　女孩想了想，搖頭。

　　“好吧，嗯……如果說我還要多要一人，你在北市口有人推薦麽?”卡梅隆忽然心血來潮地問了句。

　　女孩點頭:“有。”

　　“誰?”

　　“傑瑞。

”　　“這名字……估計整個北市口有幾百上千個吧?現在能找到他麽，我可急著回去。”卡梅隆說。

　　“他很好找。”小女孩說完，轉身跑開，果然沒過幾分鍾，就領回一個身量極高，但看起來很瘦弱的少年。

　　看著眼前至少有十五六歲的少年傑瑞，卡梅隆對小女孩說:“是他?你是在開玩笑吧?……”十五六歲的少年除非真的天賦極好，否則一般都不會被貴族們列入契約潛力者的培養名單了，而他剛探測過，這傑瑞的天賦也很一般，沒有一個血脈天賦能力，倒是已經擁有魔力了，但卻是可憐的1級，現在甚至都不能叫“魔法師”，只能叫“魔法學徒”。

　　卡梅隆問小女孩:“你推薦他，是因為他和你關系好吧?”

　　小女孩點頭，但接著說:“他有個特殊天賦能力……”

　　傑瑞卻馬上說:“沒事的兩位少爺，你們帶羅拉走吧，她一定會成為強者，不會讓你們的投資白費的。我確實年紀太大了……”

　　“等等，她剛說你有個特殊天賦能力?”卡梅隆問。特殊天賦能力，是無論什麽探測魔法都無法發現的，就算是“鎮魂針”這類封魔禁武的煉金道具也無法封禁，就像藍妮的那兩個特殊天賦能力一樣。

　　傑瑞回答道:“哦，我是有個特殊天賦能力，和元素類召喚魔法有關的，因為我魔法等階太低，所以也沒辦法深入研究，到現在也沒搞太明白具體的功效，大概就是可以讓召喚的元素傀儡獲得一定的能力加成吧。”

　　“什麽方面的加成?”卡梅隆追問。

　　“各個方面，力量、速度、魔法威力什麽的。”

　　“加成多少?”卡梅隆又問。

　　“呃……”看到這位貴族少爺似乎對自己的天賦能力很感興趣，傑瑞也是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這我也不敢確定……畢竟我等階太低了，大概5%應該是有的吧……”

　　卡梅隆點點頭，眯著眼看向傑瑞，拍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不錯，也跟我一塊走吧，我有個交易要和你談談。”

　　自然，卡梅隆又想收靈魂守衛了。傑瑞的這個特殊天賦能力，對於喚類魔法有不小的提升。但顯然不可能有人會為了這個特殊天賦能力，就找一個到了十五六歲才1級的魔法學徒做靈魂守衛——除了卡梅隆。

　　……

　　房間裡，卡梅隆和年僅七歲的小女孩面對面坐著，艾莉斯依舊如影子般默默站在他的身後，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小女孩已經洗了澡，乾乾淨淨的，換了身整潔的衣服，不得不說，看起來還是挺可愛的，是個美人坯子。不過卡梅隆也一下明白了，她為什麽要弄得滿臉汙漬，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了。

　　因為眾多貴族家族從大量異星界運回了海量的生命元素精華，注入了各自家族封地的耕地中，使得泰米爾星界各種糧食作物的產量都十分驚人，基本上泰米爾星界的平民在吃穿這兩項上，是不大可能會發愁的。但是因為糧食價格低廉的緣故，所以只靠種地的平民雖然餓不死，但生活同樣也不會好過，這也是為什麽那麽多平民都想成為強者獲得學習魔法和鬥氣的機會——即便貴族提供的契約是那麽的苛刻和不公。一般來說，在北市口希望被貴族們選中的平民孩子，大都會穿得比較整潔，打理得比較乾淨，以期能被貴族們看到。像小女孩這樣弄得自己髒髒的、穿得破破的，可以說是很少見的了。

　　和貴族一樣，平民圈子裡照樣有罪惡和肮髒的東西，沒有任何家人與依靠，沒有任何保護，即便只是七歲的小女孩，在北市口這樣的地方，也極有可能遭遇一些可怕的事情。但如果是一個髒兮兮、穿著破破爛爛、瘦得麻稈一樣的臭丫頭，那安全系數就要提高幾十個百分點了。

　　“你叫羅拉?”卡梅隆問。

　　“是的。”

　　“之前在北市口，我問你的家人在哪，你說你沒有家人。這話顯然不對，每個人都有家人，只是他們不在你身邊吧?你為什麽會在那?”

　　羅拉睜著她那很亮的眼睛看著卡梅隆，卻什麽也不說。

　　卡梅隆等了一會，說道:“在簽契約前，我得對你有些基本的了解吧?”

　　“他們都死了。”羅拉終於回答。

　　卡梅隆皺眉:“都死了?發生什麽了?”

　　“打仗。”羅拉說。

　　卡梅隆問:“打仗?你從哪來?”貴族之間自然經常會發生各種摩擦、衝突甚至是正式的戰爭，但一般情況下，都不會對平民下手，畢竟不論最後獲得勝利的是誰，統治的封邑之下都還是需要有領民的存在。濫殺平民，不僅會獲得一個壞名聲，而且很容易招來有正義感的超級強者插手刷榮譽。但既然有一般情況，自然也會有不一般的情況，貴族間的戰爭天天都有無數起在發生，其中只要有一小部分波及平民，那數字也是相當可怕了。

　　“北峻山。”羅拉說。

　　“北峻山?那裡離帝都可不近，你怎麽會跑到帝都來的?誰帶你來的?”卡梅隆驚奇道，從北峻山到帝都，有上百公裡的距離，而且這一路可都是崇山峻嶺，不要說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了，就算是成人，也很容易被野獸甚至魔獸襲擊而半路喪命，又或是被各種匪盜團劫走，或橫屍或被賣給奴隸販子。

　　羅拉又沉默了，顯然不太想說這些事情。

　　卡梅隆望著她兩顆亮如星辰的眼，卻發現看不出這才年僅七歲的小丫頭此時是什麽樣的情緒。

　　“你在擔心什麽?我真覺得你不太像個七歲的小女孩，你究竟經歷了什麽?”卡梅隆之前甚至一度懷疑過這丫頭是不是和他一樣是穿越客，又或是哪個超級強者將靈魂禁錮在這樣一個年幼的軀殼裡。而且和一個七歲的小女孩這麽正經地談話，他卻一點都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感覺。

　　羅拉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了:“那次……只有我活了下來……，整個小鎮的人都死了……，我一個人到了鄰鎮，投靠了表舅。”即便是說這樣聽起來十分悲傷、慘烈的事情，她的語氣也沒有太大的起伏變化，更沒有哭哭啼啼等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表現。

　　“你表舅帶你來的帝都?他呢?”卡梅隆發現，自己對這小丫頭的好奇越來越大了，他想看看，是什麽造就了這丫頭如此與眾不同的性格。

　　“不是，他和舅媽想把我賣給妓院，我逃出來了。”羅拉說。

　　卡梅隆極力瞪大了自己的小眯眯眼，驚疑地問道:“你不會要告訴我，你一個人從北峻山走到了帝都?”

　　羅拉點頭。

　　“這怎麽可能?！”卡梅隆說:“你怎麽可能走那麽遠……那可有很大一片的山林要穿越，最基本的，你怎麽解決食物，怎麽對付野獸?”

　　羅拉卷起袖子，露出了細細的胳膊，伸到了卡梅隆面前，指著臂彎處四對總共八個隱約可見的小牙痕，說:“七彩核毒。”

　　卡梅隆的小眼瞪得更圓了，他從書上看到過“七彩核毒”，這是一種特殊的蛇毒，說是最早由一位煉金師發明，在北方山民中小范圍流傳。這種毒需要被四種劇毒毒蛇的毒素，然後以幾種特殊草藥將毒素禁錮在體內。幾種毒素互相牽製，不會傷害本體，卻可以讓本體變成一個大毒源。幾乎任何野獸都會退避，所有食肉的魔植或魔獸也都不會多看其一眼，若是有什麽野獸真的咬了她或是吞食了她的血肉，那麽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七彩核毒”毒殺，就算是魔獸也大都無法抵抗。但如果超過一個月的時間不接觸“七彩核毒”的話，那麽本體就會迅速腐爛而亡，十分恐怖。

　　羅拉居然能自己給自己配“七彩核毒”?而且看情形，顯然解毒藥劑也做出來並成功解毒了。能在路上自己配出“七彩核毒”，她自然沒必要再回答如何找食物的問題了，因為這兩件事的難度，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7歲……卡梅隆心裡真是無比驚歎，這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啊，他作為一個穿越客，7歲遇到和羅拉一樣的境況，肯定做不到她這樣的地步啊。然後他又想到了戴蒙男爵——這家夥也是7歲時，沒有鬥氣沒有裝備，就孤身一人被發配往“寒火星界”，結果最後居然成了超階強者還把“寒火星界”的土著給統領了。

　　卡梅隆現在愈發相信自己沒看走眼了，這小丫頭就算現在還沒看出什麽天賦，但以後絕對是個強者——不管在哪方面。

　　“好吧，羅拉，你想變成強者?像阿勒亞一樣?”

　　“是的。”

　　“那麽你願意為之付出多少?”

　　“一切。”

　　“好吧，那麽你看看這個契約，如果沒有什麽問題，就簽了吧，然後明天你就和海蓮娜伯爵一起回霍格拉斯，她會安排你進家族訓練營的。”卡梅隆倒是想給羅拉提供更好的條件，不過她自身的天賦實在太低，就算真搞到了皇家學院南院的名額，也交足了學費，但這入學檢測就過不了。

　　羅拉能看懂的字不多，卡梅隆想讓艾莉斯將契約念給她聽，她卻拒絕了，直接咬破手指在契約上印下了印記。

　　將契約收好後，卡梅隆又問了羅拉一個問題:“你恨你的表舅嗎?有沒有想過以後成為強者後，要去報復他們?”

　　“不想。”羅拉說。

　　卡梅隆一愣，他本來問這個問題，是想給羅拉一個短期的回報目標的，要說幫藍妮對付摩森家族這種龐然大物有點不現實， 但要幫羅拉對付北峻山區一個小鎮上的幾個普通平民，想來還是十分輕松的。只是沒想到，羅拉竟然說“不想”。

　　“呃……好吧，我讓人帶你下去休息，好好睡一覺，明天就上路了。”卡梅隆說罷叫來一位女傭，帶羅拉去早就安排打掃好的房間。

　　卡梅隆走回房間，說道:“你好像對羅拉也有些特別的感覺?”這話是用中文說的，說的對象自然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卡梅隆外唯一一個懂中文的艾莉斯了。

　　艾莉斯卻答非所問:“知道她為什麽說不想報復嗎?”

　　“嗯?”

　　“她的表舅。”

　　“為什麽不想報復?”這正是卡梅隆想不通的地方，他自認為有特殊天賦能力“深度神秘洞察”，應該可以比其他人更容易感知到別人情緒和想法，卻沒想到在羅拉這不靈了。照他看來，以羅拉這種7歲就能自己做“七彩核毒”、一個人從北峻山區走到帝都的性格，不大可能會輕易原諒背叛她、要把她賣去妓院的表舅。

　　艾莉斯說:“不想報復，是因為她已經報復過了。你可以派人去北峻山查查，我可以斷定，她表叔已經死了。”

　　“這個……”卡梅隆想想，倒還真是有可能，這丫頭能自己弄出“七彩核毒”，那麽逃出來後要返回下個毒什麽的，簡直不要太容易。他只是有些奇怪地看著艾莉斯:“你怎麽會知道的?”

　　“因為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了當年的我。”艾莉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