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以為自己的眼花了,揉揉有些渾濁的眼睛,鄭重地帶上自己的玳瑁老花鏡,再次望去劉勝手中的白瓷觀音沒有變化,頭戴戴寶冠,寶冠上有小化佛,額頭寬闊,雙目微閉,端莊慈祥,氣質高雅,右腿支起,左腿下垂,右臂放在右膝上,神態優美,身穿袈裟,下身著長裙,胸前及衣裙上飾聯珠瓔珞,手腕戴臂釧,全身裝飾十分繁縟,衣炔飄飄,恍若吳帶當風,是典型的水月觀音造像。
不過楊老留意到似乎觀音的胎質有些不同,與盛產白瓷雕塑的德化白瓷相去甚遠,倒像從法門寺出土的一種特殊的白瓷有些類似,由於隻是殘片,沒有實物考證,而且內部所蘊含的物質有些特殊,國家一直秘而不宣,隻有少數人了解,楊老正是知情人之一。
“嘿嘿,老楊傻眼了吧。”孔教授此時早已沒了往日的威嚴,完全一副老頑童形象,看著楊老的樣子,不由得得意起來。
楊老瞪了他一眼,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觀音造像上,馬上又發現了這尊水月觀音胎質的特殊,不同於有著“象牙白”美譽的德化白瓷的色澤光潤,晶瑩潔白,反倒是白中閃青,有一種晶瑩碧透的感覺,又不同於法門寺發現的特殊白瓷殘片那種充滿玉器的溫婉瑩潤,介於兩者之間,如果眼神不好的遠遠地看去,絕對會認為是一尊翡翠的水月觀音。
“這是怎麽回事?不應該啊。”楊老看到何朝宗留下的印款,眉頭緊鎖,一下子就將這位研究了一輩子瓷器的老者難住了。
眾所周知的何朝宗就是德化人,非常擅長瓷塑,可以說是瓷塑史上宗師級的人物,代表作有《達摩渡海像》等,除了人物雕像之外還兼製精巧雅致的香壺、小瓶等可供玩賞的用品。不過大多數用的都是德化窯的“象牙白”,至於其他的窯口的瓷塑則非常少見。
“哈哈,也有你楊老頭在瓷器上為難的時候。”孔教授大夏天的飽餐了一頓冰鎮冰淇淋從頭爽到腳下,早已不複威嚴,如果不是劉勝在此恐怕早就手舞足蹈起來。
“哼,華夏五千年文明,多少優美絕倫的瓷器失傳,我怎麽可能盡知。”養老的臉上有些不好看,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在孔瘋子面前丟人了。
“哼哼,這尊水月觀音我這正好有記載。”孔教授不知從哪裡翻騰出來了一本古樸的線裝書,藍色的書皮早已破敗不堪,隻是隱隱的能辨認出《夢華錄》三個字。
“昔年,何郎中塑觀音者,水月也,巧奪天工,有鬼斧神工之能,入太陽真火放五色祥光,若觀音臨士・・・”孔教授抑揚頓挫地念道,讓劉勝不由得想起了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在教幾個頑童‘回’字的幾種寫法。
“好了,好了,孔瘋子,你別在這裡掉書袋了,給我看看。”楊老焦急地搓了搓枯瘦的雙手,卻不敢伸手搶奪,《夢華錄》乃是從明朝時傳承下來的孤本,由於年代久遠極易破碎,他可不敢冒著風險毀壞老友的寶貝。
“給你,可別把我的書弄壞了。”孔教授難得的一本正經,艱難的將書交給楊老,表情仿佛便秘一般,猶猶豫豫地反覆伸回去三回,最後還是按捺不住楊老凶狠的表情,才慢吞吞地遞了過去。
“可惜啊可惜,好,好。”楊老接過書,不一會兒就看入迷了,到了精彩處不由得拍案而起,兩隻眼睛灼灼放光。
“楊老頭,你悠著點兒這可是明朝的孤本啊。”孔教授看著楊老手舞足蹈的樣子,一陣陣心驚肉跳,急忙阻止他繼續看下去。
“呵呵,一時興起習慣了。”楊老有些很尷尬,急忙地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指著水月觀音說道,“老孔這《夢華錄》上明明記載著水月觀音有無色祥光顯形,怎麽你這尊沒有啊。”
“劉勝。”孔教授沒有理會楊老,直接將躲在一旁看熱鬧的劉勝叫了起來。
劉勝也不廢話,輕車熟路的將窗簾拉上,屋裡頓時變得昏暗起來,仿佛夜色降臨,做好一切他又從廚房裡拿出一個水桶,小心翼翼地將水月觀音放到了水桶之內,清澈的淨水立刻淹沒了觀音像。
孔教授此時又將放置在書桌上的通體黑色的博山爐點燃,隨著嫋嫋的輕煙升起,不大的書房內很快的充滿了令人寧靜的幽香,讓人仿佛到了問道禮佛的禪室,心中的雜念很快散去,平靜的十分熨帖。
“好家夥,老孔你可真下本錢啊,這是上好的海南奇楠沉香吧,而且是放置了數百年的老料。”楊老深吸了口氣,眉毛揚的高高的,不由得打趣道。
“哼。”孔教授很舒服地鼻子輕哼了聲,對於楊老的說法不置可否。
漸漸地水中的觀音開始有了變化,身上的衣炔在平靜的水面下開始舒展開來,翩翩若舞,整個造像一下子變得靈動起來,慈祥端莊的觀音大士仿佛就在眼前,冷冰冰的瓷塑變得有血有肉,一輪笆鬥大小的五色光輪自觀音的腦後升起,隱約間耳際似乎想起了悠遠的法螺清音,八部護法天神分立左右,仔細聽仔細看卻是一無所獲。
“這這是怎麽回事?”楊老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孔教授和劉勝的準備工作在他的眼裡似乎沒有必然的聯系。
“不知道,這本書上又沒有記載,不過李商隱的‘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讓我有了些靈感,才有了你看到的這幅場景。”孔教授歎息的說道,如此神奇的一幕,鬼斧神工的技法卻沒有傳承下來,隻能在歷史長河中窺視一鱗半爪。
“如果到了每月的十五,這尊水月觀音如果放置在月光之下,並且點燃沉香,不用浸入水中,觀音腦後自然而然的就會展現腦後光輪,而且隨著微風,你還可以聽到法螺清音,好像在做水陸法會,同時還可以看到隨身護法的八部天龍護法天神。”孔教授說著自己仿佛陶醉在了美好的回憶之中。
“哦,這麽神奇,看來十五那天說不得要到你這蹭吃蹭喝。”楊老一下子被勾起了興趣。
“你這老楊頭,難道我少了你一口吃的。”孔教授笑罵道。
在二老說話的時候劉勝就把水月觀音撈了上來, 腦後的五色光輪立刻消失,他用吹風機小心翼翼地將水漬吹乾,又重新的放回書桌上,畢竟這些古玩可不適宜在水中長時間的浸泡,不然有所損傷還不得後悔死。
“對了,劉勝,你去看看婉儀那丫頭,可別光顧了陪我們倆老頭子。”孔教授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曖昧的對劉勝說道。
“老師,那我去看看婉儀。”劉勝被孔教授曖昧的眼神看得萬分尷尬,隨便找了個理由逃也似的出書房,連招呼都顧不得和楊老打。
“恭喜啊,老孔,什麽時候能喝到婉儀那丫頭的喜酒啊。”楊老一陣老懷大慰,孔婉儀是他看著長大的,和自己的兒女沒什麽區別,能找到這樣的美好歸宿,如何不高興。
“應該是同喜才對。”孔教授也不反駁,反倒是對楊老拱了拱手。
“喜從何來啊。”
“我想到讓劉勝拜你為師學習古玩鑒賞怎麽樣。”孔教授開門見山地說道,他可是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女婿用心良苦啊。“那尊水月觀音就是劉勝淘來的。”
“哈哈,那真是同喜了。”楊老爽朗地大笑起來。
在孔婉儀閨房中的劉勝萬萬沒想到,孔教授在不經意間已經為他鋪了一條康莊大道,為他以後的震驚世界的珍寶博物館掃平了障礙,此時的他還沉浸在溫柔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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