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外面月明星稀軍寨裡燈火通明,寨牆上的軍兵影影綽綽,在月光下反而顯得很不真實,該說的話已經說完,雲崢走出狄青帳幕的時候,忽然聽見狄青小聲的道:“走的穩當一些啊!”
雲崢點點頭就揚長而去……
很久以前,雲崢認為古代的臣子除了奸臣之外,就是忠臣,不管看戲,看歷史,還是看連環畫,亦或是聽評書大都如此。
等自己身處歷史的漩渦的時候,卻發現這樣的認識非常的淺 bó。狄青不是奸臣,絕對不是,他是一位抗擊外族入侵的大英雄。
那麽,按照那時候的想法,狄青既然是忠臣,是英雄,那麽和狄青作對的韓綺就一定是奸臣嘍?但是從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韓綺不但不是奸臣,反而是一位非常值得敬佩的豪傑。
他在橫山作戰,同樣奮不顧身,他在大名府做官也有青天的美譽,他唯一的毛病就是看不起武將,或者說他對武將有著極為深重的戒心。
這其實不怪他,晚唐時期的節度使叛亂,導致強盛的大唐江山轟然倒塌,繼而開始了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一頁,五代十國,無數的武將在這片大地上上演了無數的醜劇,陰謀,背叛,廝殺, bó情寡義,寡廉鮮恥,陰毒狠絕,這一幕才剛剛過去……難免會矯枉過正……
雲崢不是純粹的宋人,所以想的更多的是未來,那些文臣不知道幾十年後就會有非常淒慘的命運降臨到這片土地上,那些文臣只會習慣性的從歷史上找依據,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嘛!
就目前看來,大宋的朝爭還只是兩派好人在爭鬥,至少還沒有誰為了一己之私欲打算徹底的毀掉大宋,這也是雲崢對這個王朝還存有一絲好感的原因。
瞅著天上的明月,雲崢腦子裡忽然跳出陸輕盈的影子,月面上的那片陰影看起來就像是她抱著閨女正在看著自己。
老婆骸子一出現之後,什麽文武之爭,什麽武勝軍的命運統統的都被他拋出腦海,貪婪的看著月亮,這個時候,閨女該學會爬了吧?
蜀中也該變冷了,每年的這個時候,雲崢都會在家裡做火鍋吃,沒有辣椒,其實那就不叫火鍋,只是一大鍋燉菜而已,想起陸輕盈團的丸子,雲崢就止不住想笑,才開始笑,鼻子一酸竟然有眼淚流下來…”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雲崢基本上就沒哭過,哪怕在忍受高曇晨施加給自己的酷刑的時候也只是流汗,沒有流淚,甚至臉上還有笑意,自從有了孩子,雲崢發現自己的心腸似乎軟了很多。
猴子和憨牛不明白將主為何在大半夜的想吃火鍋,不過那個黑陶的鍋子軍中也有,趕緊幫著找出來,又去廚子那裡找豆腐和肉……
最終把火鍋做出來了,聞著香氣四溢的火鍋,雲崢卻低著頭回軍帳睡覺了。
猴子往嘴裡放了一大塊滾燙的豆腐,嘻嘻哈哈的吃下去之後問憨牛:“老爺怎麽了?鍋子做好了為什麽又不吃了?”
憨牛甕聲甕氣的道:“我哪裡知道,要是知道了,我就是老爺了。”
說話的時候蘇詢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拍拍猴子的後腦杓讓他騰出一個空位來,拿了一雙筷子也跟著撈菜吃,他有一個不錯的紫金酒壺,一邊吃菜,一面喝酒,興致很好。
見猴子和憨牛瞅著自己,煩躁的搖搖手道:“別問老夫,老夫也不知曉,總歸不過是傷春悲秋而已,長夜漫漫,不如我們行個酒令如何?”
猴子和憨牛誰也不接話,低著頭猛吃,蘇詢自嘲的笑了一下,罵一聲“憨貨”就加入了吃飯的隊伍,他能感受到雲崢的失意和落寞,不過這種事誰都幫不上忙,只能自己一個人扛。
天亮的時候武勝軍已經做好了出戰的準備,將主昨晚就把今天要出戰的消息告訴了每一個人,這也是武勝軍的規矩,該打的仗從不隱瞞,事先有了準備這讓整支軍隊提高了警惕,能少死一個人就少死一個。
行軍到峽谷口,那裡已是臭氣熏天,雖然宋軍已徑最大限度的將陣前的屍體焚燒掉了,但是那股子屍體的臭味,似乎已經和這片大地混為一體,無法驅除。
馬金虎和楊文廣疲憊的從前面走下來,多余的一句話都沒有,身上的斑斑血跡足矣說明從昨天到今日那場戰鬥的慘烈。
楊文廣還是那樣的高傲,昂著頭從雲崢身邊走過,馬金虎拿帶血的拳頭在雲崢的胸口輕輕地捶子一下,就走了下去。
梁楫那身黑色的鎧甲也沾滿子血汙,左肩上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這該是大刀砍出來的,如果不是武勝軍的鎧甲比較堅固的話,他的這條胳膊就會被砍下來。
“將主小心,儂智高手下有幾個悍將,武藝高強,屬下出擊的時候如果沒有火藥彈就差點回不來了。”
“下去休整吧,這裡交給我們好了。”雲崢拍拍梁楫的肩膀就走上來那個高坡,峽谷的深處還有儂智高的軍卒沒有退下,遠遠地看著宋軍這裡更換軍號和旗幟。
笑林深深地吸了一口這裡的臭氣道:“咱們怎麽做?繼續和他們消耗?從大理國傳來的消息不太好,特磨寨酋長儂夏誠,結洞酋長黃守陵已經和儂智高結成盟友,現在的儂智高戰力之強尤勝歸仁鋪,從狄帥那裡拿來的文書更說明,大理國和交趾國都在支持儂智高,一個供應糧秣,一個供應甲器,不太好打啊。”
雲崢笑道:“我們必須進入廣源州,進入交趾,才能有收獲,留在這裡誰給我們開軍餉,留在這裡和他們打消耗戰,雖然是個好辦法,但是對我們武勝軍沒有半點的好處。我們的命運就是不斷地進攻,不斷地勝利,不斷地劫掠,才能生存下去,這樣的拉鋸戰對我們來說其實才最殘酷的,只有把我們放在險地,才能眾志成城,你沒有發現嗎?現在的大軍已經懈怠了好多。”
笑林呵呵笑道:“我們就是過河的卒子只能勇往直前啊。”
笑林的話音未落,就聽山谷裡響起了號角聲,一大群僚人呐喊著從山谷裡衝出來,再一次向宋軍陣地衝殺過來。
周同早就準備好了弩陣,測距箭已經一一的飛出,吳傑指揮的投石車也已經大致校正過自己的攻擊范圍,和其他宋軍守衛峽谷口不同,站在一線防備撩人突襲的彭九隻帶著五百人站在那裡,稀稀落落的,看著非常的單 bó。
廣南的軍隊不行,但是人家每年領到的武械和其他軍隊別無二致,大部分都儲存在廣撲,狄青南下的時候,余靖等人早就將軍械帶到了匯合點,所以雲崢沒必要幫他們節省弩箭,這東西狄青大營裡多得是,可是很奇怪,他們有弩箭,卻沒有多少弩弓,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狄青就站在後面的高坡上,打算從頭看一遍武勝軍是如何作戰的,他對雲崢說的殺敵於百丈之外很感興趣。
等到弩箭從後面的軍陣裡飛起來的時候,狄青就已經沒有多少看打仗的興致了,如果不是想看看震天雷的真正威力,他早就走了,武勝軍打仗不外乎就是拿弩箭射擊而已。
僚人也並非傻子,儂智高和武勝軍交戰過,如何會想不出預防這種弩箭的法子,南方從不缺少竹子,這種輕便而堅固的材料是製作盾牌最好的東西,幾乎可以和藤牌相媲美。
在弩箭剛剛飛起來的時候,那些人就很自然的舉起了盾牌,所有的人都縮在一起用盾牌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並且還能緩緩地冒著箭雨往前走。
看到眼前這一幕,吳傑笑了一下,就下令將火藥罐子上的引線去掉,百十個黑乎乎的罐子砸在巨大的盾牌上摔得四分五裂裡面的火藥灑的到處都是。
一輪火藥播撒完畢後,緊接著就是百十個冒著火星的火藥彈飛了出去,在火藥彈爆炸的同時,一股黑煙從那片盾牌上騰空而起,黑色的火藥粉末並未被盾牌擋下來,也落在那些僚人的頭髮上,衣衫上,以及腳下。
他們不明白自己的衣服,頭髮,以及腳下為什麽會突然冒出火焰,這些火焰來的迅猛去的也迅速,等到火藥彈將盾牌炸成漫天碎竹屑時,那些火焰也消失了,只有零星的火苗,在破碎的盾牌上燃燒,戰場中間站著一群像鬼一樣的黑漆漆的人,凡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迅猛而熾烈的火藥燒焦了。
一個僚人驚訝地摸了一下自己焦黑的雙手,立刻就慘叫著向後逃去,他只不過輕輕地觸碰一下,結果手背上立刻就少了一大塊皮膚,露出紅豔豔的肌肉,這種痛苦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承受的,人的本能促使他立刻向後逃跑。
一個人的慘叫似乎驚醒了別的僚人,於是,所有人都呼號著跌跌撞撞的向後逃遁。
已經做好準備的雲崢指指前面道:“進軍吧,輪到我們反攻了,我總不太相信儂智高會這樣愚蠢的和我們死磕,到山谷那頭看看就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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