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的話說得很快,一件石破天驚的事情被他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本身就不具有多少可信度,即便是五溝和笑林也是如此認為,只有花娘認真的看了雲崢一眼,這個人的隨心所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糖糖馬上就要唱歌,你不留下來聽聽?”花娘見雲崢一副要走的樣子,趕緊阻攔,和五溝,笑林好久不見,應該留下來好好地說說話。
雲崢看了看笑林和五溝道:“要說話咱們去家裡說,那裡也是有酒有肉的,不要在這裡說,我總覺得全身不舒服。”
五溝大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中有色,心中無色,在貧僧眼中,繁華的青樓和荒涼的古寺沒有什麽區別,好久不見,有好友的妙談下酒,哪裡都是一樣的。”
笑林也含笑表示自己道心堅固可以經受住任何考驗,火藥的事情和雲崢已經談好,自己也就沒有什麽事情可牽掛的了。只是看花娘的眼神有些不對。
“不,明日我備好酒菜你們來,今夜的興致已經盡了,天色已晚,再不回家,拙荊也該擔心了,遊宴有度,這是先生教會我的一句話,用在這裡非常的合適,大師,臘肉最新學會了做一些新的吃食,不如你我回去享用如何?”
五溝也是七竅玲瓏心肝,聽了雲崢的話哪有不明白的到底,拍拍自己的大肚皮,招呼都不打一個就隨著雲崢出了小樓,把這裡的空間留給了笑林和花娘。
五溝邊走邊埋怨:“靈犀閣裡的酒食非常的有名,你編造的借口實在是有些無理啊。”
雲崢邊走邊撩開惱人的花枝,感慨地說:“我死過一回所以才知道人生得意須盡歡的含義,所以快快的娶妻,快快的置業,就想著能把短暫的生命活的有滋味一些,笑林虛擲歲月,那是他的悲哀,作為老友,你我有義務在最關鍵的時候在他屁股上踢上一腳。”
穿過彎彎曲曲的小徑,不知不覺的已經走到了靈犀閣的後門,雲崢剛剛打算探頭呼喊一下憨牛,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後門的陰影裡,一動不動。
斷鴻?這就開始監視靈犀閣了?浩二不在靈犀閣,聽說他去了瀘州采辦,估計好一陣子才能回來,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在幹什麽。
慢慢的從後面走近,他也沒有絲毫的反應,整個人似乎都已經傻掉了,這家夥聰明過人,怎麽會這麽不小心?
雲崢把腦袋湊到他的肩膀上,順著他眼睛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他正在看靈犀閣的主樓,樓上有歌聲傳出來,相和的只有琵琶,不見管弦,仔細傾聽,樓裡面傳出來的歌聲正是雲崢剽竊的那首《送別》,唱歌的該是糖糖吧?
“我的錢不夠,所以只能在這裡聽,每回聽到這首歌,我總覺得她是給我唱的,送別啊,送別而已!”斷鴻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雲崢一跳,宋人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情感,大多將情感寄托在詩詞裡,鄉下的老農做不來那些風雅的事情,於是乎,我要和你困覺,就成了最實在,最勇敢的一種表達方式,不過,這樣的表達方式在不同的人聽來有不同的見解。
斷鴻現在就是那個向別人大喊著我要和你困覺的漢子,只不過他深情傾訴的對象聽不見。
“那就是一首曲子,糖糖是在對所有人演唱,不一定就是在和你說話,如果沒錢,我資助你一點進去聽聽如何?”
音樂愛好者的意願要滿足,要不然整天蹲在雲家門口查奸糾亢就不好了。
“用不著!”斷鴻冷冷的拒絕之後就沿著高牆慢慢的走進前面依舊熱鬧的人群。
五溝和尚是一個最好的玩伴,從不多嘴,只是像一尊彌勒佛一樣的呵呵笑,見到憨牛坐在馬車上打盹,自己首先就鑽進了馬車,對雲崢和斷鴻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糾葛一句不問。
陸輕盈哀傷的坐在花廳裡,手裡拿著一支洞簫卻無心演奏,小蟲趴在桌子上兩手托著下巴陪著自家的小姐,她根本就不明白自家小姐為什麽會心情不好,姑爺不過是去青樓而已,聽說靈犀閣裡面非常的有趣,問過廖管家,他就是不肯說裡面到底是怎麽個好玩法,小氣!
雲二和臘肉坐在院子裡乘涼,臘肉一面偷偷地看著花廳裡的陸輕盈,一面繡著自己的花,雲二手裡握著一卷書在讀,蘇軾在這方面超越自己超越的太多了,這讓他根本就無法容忍。
馬車碾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傳了過來,老廖側耳一聽,臉上就浮現出笑意,自家少爺到底還是一個有節製的人,匆匆的將同窗打發完,自己就回來了,這就好,這就好,免得夫人一個人在家坐臥不安。
”我回來了!”雲崢推開門大叫了一聲,手裡提著好幾個大大的荷葉包,雲二扔掉手裡的書把鼻子湊到荷葉包上仔細的聞。
“我要吃壇子雞!”
雲崢笑著把一個荷葉包放在臘肉的手裡,讓她去幫助雲二撕開,一包豬頭肉放在老廖的手裡,幾個蹄膀扔給了蒼耳,憨牛懷裡抱著兩大壇子酒打著飽嗝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大聲的喊著猴子,至於五溝和尚早就沒有半點高僧風度的拎著一隻碩大的肥鵝吃的滿嘴流油,
“夫君回來了。”從雲崢進門的那一瞬間,陸輕盈的臉上就浮現出了笑容,見到夫君大包小包的拿著東西,就知道他在市面上待得時間比在青樓要長,高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夫人啊,快來見過對你說過無數遍的五溝大師,今夜巧遇故人,所以就早早的回來了。”五溝拎著肥鵝上下打量一下陸輕盈,就笑著說:“當初雲崢從豆沙關走出的時候,貧僧就知道他紅鸞星高照,果然如此啊,見了貧僧不必多禮,貧僧就是一個野和尚。”
“五溝大師乃是我蜀中名士,輕盈這廂有禮了。”
五溝晃晃手裡的肥鵝,就被雲二拿頭頂著去了屋簷底下,猴子他們已經把大桌子搬出來了。
雲崢將手裡的最後一個荷葉包放在小蟲的手裡,小蟲立刻就高興地去了桌子那邊準備看看自己的荷葉包裡到底是什麽吃食。
陸輕盈衝著雲崢嫵媚的笑了一下,然後就用手指在不經意間擰了丈夫一下,這都是應有之意,自己回家的第一天就扔下老婆去了青樓,沒有被人家拿刀子戳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被小小的擰一下,算不得什麽,變魔術一樣的從懷裡變出一個竹管,摸上去還是熱乎乎的,雲崢抽出塞子,一股子菱角的甜香就彌漫開立,這是陸輕盈最喜歡吃的零嘴。
桌子上推杯換盞的熱鬧極了,就連藍藍聽說五溝大師來了,也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拜謝大師當日的收留之恩。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藍藍如今豔光照人,與身在白雲寺之時有雲泥之別,聽聞你正在籌建繅絲作坊,好啊,貧僧願你心想事成。”
嘴上說的完全是一副高僧的口氣,但是那張油光光的嘴和手裡撕咬了大半的肥鵝腿,實在是太沒有說服力了,藍藍知道五溝大師的秉性,從桌子上抄起酒壺,不斷地給他倒酒,於是五溝的笑聲好像更加的洪亮了幾分。
月上中天,這才結束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歡聚,回到了臥室的雲崢笑著對陸輕盈說:“我已經把白玉圖的事情告訴了五溝大師和笑林,他們不相信,哈哈,這就不關我事了,事情只要透出去一點風聲,寒林一定會知道,這一次,我如果不扒下他的一層皮才是怪事!”
陸輕盈擔憂的挽著雲崢的胳膊說:“夫君, 您不是才準備息事寧人嗎,怎麽又想針對寒林道長了?他的身份特殊,再說了,您吧乘煙觀都給炸飛了,他都幫著您隱瞞,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好不好?”
“隻限於我和他之間,夫人,我們必須加重我們的籌碼,只有這樣,寒林才會越發謹慎的對待我們,直到籌碼重到寒林整個人都壓不起來這座天平的時候,我們就贏定了。”
陸輕盈發現自己無法跟得上丈夫跳躍性的思維,正在發愣的時候就聽雲崢說:“這個道理還是我路過你家桃林的時候才想明白的事情。
今日路過桃林,我看到好多掛著果子的樹枝都已經不勝負荷,被生生的折斷了,我仔細觀察之後發現,被折斷的樹枝不是結果子最多的樹枝,而是那些接了中等果子數量的樹枝,一旦一根樹枝上結的果子多了,果農就會拿繩子幫著這些樹枝負重,而那些中等的樹枝卻沒有這樣的福利,所以,在一場大雨,或者大風過後,他們就會從中折斷,所以啊,我打算做一個結滿果實的樹枝,讓朝廷這個果農自動的幫我背負一些壓力,或者我會把所有的重量都交給繩子,自己快快樂樂的沐浴陽光。
如果可能,魯清源先生就會成為我的第一根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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