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後,郭安去征詢那些土兵們的意見。。。兩百多人,其中一半重傷的肯定都不會去了。余下百余人,也有一多半因為拖兒帶口或是別的原因,不願意離開故土。
最終,郭安給薛紹招募了五十多人。薛紹對他們說,我把你們帶去長安,有兩個目的。第一個,是為了讓你們下半輩子過上好日子。我可以幫你們所有人在長安安排職事並安家落戶,或者你們可以做我的家臣,我管你們一輩子。
能在長安定居,是現在大唐天下絕大多數人的夢想,就如同21世紀很多人渴望移居美國並獲得綠卡一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土兵們當然高興。
薛紹說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把你們帶到長安,繼續一段新的軍旅生涯。我會把你們訓練成天底下最精銳的斥侯,我薛紹的直系心腹專用斥侯。當然,這個全憑自願。畢竟斥侯是一份很苦很凶險的職業,比起長安的花花世界來,斥侯就是行走在地獄的勇士。
“你們好好考慮。等到了長安再給我答覆都不遲!”薛紹放下了這樣的話。
土兵們感到很意外也很驚奇,開始議論紛紛。後來他們派了一個代表來問薛紹,說如果我們願意做薛少帥的斥侯,那能不能讓郭縣尉做我們的頭兒?
薛紹說當然可以,只要郭安願意。
但問題就在於,郭安不願意。
郭安不想離開延州,他說他虧欠了這裡太多。他要用一輩子來補償延州的父老鄉親。他請求薛紹讓他繼續擔任延昌縣尉,那樣他就能以父母官的身份,多為地方謀福。此外,很多犧牲了的土兵都沒有親人在世了,逢年過節或是死祭之日,郭安也想為他們掃墓祭奠敬獻血食,盡上一份心意。
郭安的答覆,並不出乎薛紹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郭安的身邊也就不會有這樣一群好漢誓死追隨了。
於是乎,薛紹和薛楚玉、郭元振這些人還有很多土兵,輪番對郭安展開了“轟炸式”遊說。好說歹說,總算是讓郭安答應了一起去長安。
薛紹這位欽差,“濫用”了一回手中的職權——免了郭安的縣尉之職,將他帶回長安另謀生路。
薛紹的心裡想得很清楚,郭安和這些土兵,想要官職的可以想辦法讓他們掛靠一個官職。但這個官職必須非常的活泛,沒有非常固定的工作時間和工作范圍。這樣,自己才能將他們隨召隨到,若要出征也可以隨叫隨行。比如說郭安,他以前就被裴行儉安排在南衙右衛官署裡擔任一介文吏。現在回了長安,完全可以讓他官複原職或是做出類似安排。
南衙十二衛的所有將官和文吏,都是可以隨時派出征戰的。
薛紹踐實諾言,欽差大臣的親自督辦,延州府兵與土兵當中陣亡和致殘將士的撫恤,很快就落實了下來。
安西軍追剿白匪余黨,捷報頻傳。他們的戰鬥力和辦事效率,的確不是蓋的。
與此同時,薛紹的另一項主要工作也正式開展了。
白鐵余這位“高級戰犯”,最後在綏州的百姓面前“秀”了一把——在綏州各地的大小佛寺裡,公開講經。
當然,薛紹絕對不會讓他像以前那樣大肆宣揚他的歪理邪說,蠱惑人心。而是讓他當著大小僧侶和信徒們的面,和玄雲子、司馬承禎一起辯說佛法。
白鐵余最是擅長拿捏人性、洞悉人心,從而達到他蠱惑人心的目的。但真要辯起佛法來,他哪裡會是真大師玄雲子和司馬承禎的對手?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白鐵余嘴硬了沒多久,終於是露餡服軟了。他不止一次的在眾多僧侶和信徒們面前,被玄雲子和司馬承禎辯得啞口無言。要不是有軍隊鎮場,很多幡然醒悟的信徒都要當眾撕了白鐵余,一泄憤恨。
這是真正“釜底抽薪”的平定叛亂。白鐵余和他的歪理邪說在綏州徹底沒了市場,就算薛紹不把他帶回長安交給朝廷正法,綏州的百姓也會讓他這個逆賊大騙子死得渣都不剩。
與此同時,玄雲子與司馬承禎則是在綏州大火了一把。這兩位實力派的宗教大師,成了綏州百姓們心中新的偶像。比起對白鐵余的宗教狂熱式崇拜,還多了一些審美情趣與愛慕癡迷。
沒辦法,誰叫他們兩個分別帥到天理不容,美到傾國傾城呢?
玄雲子和司馬承禎的巡回式佛法會,還要持續一段時間。薛紹讓蕭至忠擔綱此事具體負責,並且派了月奴帶著幾個得力之人,專程貼身保護玄雲子與司馬承禎。
這一天,薛紹和薛楚玉微服出行來到了龍泉縣,準備探望一下在這裡養病的趙義節。恰巧遇到玄雲子他們也到了這裡,剛剛結束了一場佛法會。
薛紹混跡在散場的百姓人群之中,聽他們當中很多人在咬牙切齒的罵白鐵余欺世盜名,罪該萬死。薛紹和薛楚玉正笑著,突然一個熟悉的人影就跳到了薛紹面前。
“公子!你怎麽也來了龍泉?!”
是月奴。
“呵,安大將軍很警覺嘛!”薛紹笑道,“那些軍士都沒有發現我們,你卻看到了。”
“我是聞到了公子身上的味道!”月奴憨憨的笑,“玄雲子他們就在那邊,公子要不要與之相見?”
“不用了。”薛紹說道,“我們是來探望趙義節的。”
“噢……”月奴小聲的嘟嚷,“玄雲子倒是很想見你呢,每天都在念叨你。”
薛楚玉笑了一笑,“公子,美人思慕,你還是去見上一見吧!我先走一步,等你便是。”
“行。”薛紹應允,見就見唄,又不是沒見過。
稍後,月奴引路帶薛紹去往玄雲子的住處,其實就是一個行軍營地。為了防止白匪余孽作亂,蕭至忠派了軍隊與玄雲子隨行,嚴密看守白鐵余。
月奴一邊走,一邊對薛紹說,“公子,我現在知道白鐵余為什麽那麽想要娶玄雲子了!”
“這樣想的男人,不在少數。”薛紹笑道。
“但白鐵余的想法,和一般的男人不同。”月奴說道,“白鐵余知道自己肚子裡沒有多少真才實學,在綏州這種小地方經營多年,他勉強能夠騙住一些人。但若以後去了別的地方遇到了那些見過世面的物,白鐵余就擔心自己蒙混不過了。他非常欣賞玄雲子的滿腹才學,並將其化為己用。這才是白鐵余想娶玄雲子的真正原因所在。他還真是不缺女人,之前有很多的女信徒恨不能把心都挖給他,其中不乏年輕漂亮的女子呢!”
薛紹笑了一笑,說道:“有一句話叫做,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白鐵余簡直壞到了偏執與瘋狂,再又能說會道善長揣摩人心,這樣的男人對女人來說絕對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是明明知道他很壞很要命,女人還是會忍不住飛蛾撲火一般的追隨於他。”
“公子你說得好對噢!”月奴驚訝道,“這些天我見識了不少愛慕白鐵余的女子,她們明明知道白鐵余是大騙子了還對他癡心一片無怨無悔,簡直就像是走火入魔了!”
薛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心想白鐵余那天說的其實不全是胡言亂語,當一個男人的信念足夠強大,做起某件事情來足夠的專注和執著,他就會變得很“迷人”,能讓一些人狂熱的迷戀並生死相許的追隨於他。在打城平一戰的時候,我又何嘗不是像白鐵余一樣的專注和執著,甚至是偏執和狂野了?……這或許,就是那麽多人誓死追隨於我的原因所在!
難道我和他,真的是同一類人麽?
想到這裡薛紹情不自禁的心中一凜,白鐵余那廝真的非常善長洞悉人心!這些內心隱衷我自己到現在才認真想清楚,他卻早就想到了!
稍後,薛紹就見到了玄雲子。她仍是一如既往的清麗飄逸,宛如脫塵仙子。
一番閑敘之後,玄雲子說道:“不知公子打算,何時班師回朝?”
“快了。”薛紹說道,“等安西軍肅清了白匪余孽,我就班師回朝。大約會在十日之內。”
“公子和王都督果真是都是能臣乾將,這麽快就要大功告成了。”玄雲子淡淡一笑,說道,“只不過,有些事情公子恐怕還是忽略了。”
薛紹略略一怔,“我疏忽了什麽,還請仙姑明示?”
“公子有沒有想過,為何白鐵余一早就識破了我和師兄,並且盯緊了月奴?”玄雲子說道,“我與師兄跟隨公子的軍隊一起來到綏州,這件事情是非常機密的,就連朝中的宰相都不知情。還有月奴姑娘,她一直是以僮兒的身份跟在我的身邊,我稱她為‘妙清’,從來沒有當著白鐵余的面稱呼她的真實姓名。結果那天,白鐵余一張口就稱她為月奴。 ”
薛紹微然一笑,“仙姑是想說,白鐵余早就收到了情報?”
“如此看來,公子並未疏忽此事。倒是貧道多慮了。”玄雲子說道,“
“你沒有多慮。”薛紹說道,“其實至從那天月奴回來報信之後,我就一直懷疑千騎有內鬼。從那時候起,我的一切軍事計劃就隻局限於少數幾個人知道了。而且我猜測,這個內鬼肯定是受了長安某人的差譴陷害於我,想要讓我敗給白鐵余最好是死在白鐵余的手上。”
玄雲子問道:“那公子查到了嗎?”
“沒有。”薛紹搖頭,“我懷疑那個內鬼只在我們剛到延州的時候給白鐵余報了一次信,後來因為風頭很緊行動不便,他再也沒有和白鐵余聯系過。因為白鐵余只知道你和司馬承禎、月奴潛伏到綏州的事情,卻不知道我後來的行軍計劃。否則,白鐵余也就不會敗得這麽慘。後來我就此事秘密審問過白鐵余,他只顧對我滿口胡言,非常欠揍。”
玄雲子微然一笑,“我知道,那個內鬼是誰!”